這次出手的人，方宇還真的十分熟悉。
宗門執法長老嘛，時不時的會帶眾弟子在眼前晃過。
有時他還會擔心，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被他抓住把柄。
麵對這種實權長老，身為宗門弟子，誰心下不怵上三分？
……
是的，這一次，出手的是斯斯文文，留著五縷長須的顧清秋。
顧清秋苦笑搖頭，攤了攤手，無奈說道：
“我也不想打你，方師侄，你忍著點。不讓你蘇師叔消消氣，待會兒，恐怕不是打你那麼簡單了……
她會直接要求我當場執法，治你一個好邪、淫，強擄民女的罪行。”
這位執法長老嗬嗬笑道：“這個罪名可大可小，真要仔細追究下去，就不是兩巴掌的事情了。
恐怕得廢了你的武功，關到宗門水牢之中，慢慢審訊……”
這話一出。
方宇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眼中的怨毒之意，還沒露出半點，就憋了回去。
若真的到了這個地步。
彆說他遠大前程，突破真武，縱橫天下的奢想了。
比死了還難受。
“顧長老，宗門真傳弟子，可不能隨意喊打喊殺，老夫隻想問問，他到底犯了什麼錯事，竟然勞你夫婦兩人，找上門來？”
方寒也顧不得再攔蘇憐雪，語氣弱了三分。
沒辦法，眼前是公母兩個。
他一個人實在是攔不住。
浮雲一脈四位長老，雖然在重大事情之上，會取得共識，與滄海一脈明爭暗鬥。
但是，一些私人小事，卻不會牽扯進來。
尤其是，這次的事件，明顯是小輩的事。
與他們這些長老，完全沒有太大關係。
誰出頭幫自己，那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都是一個宗門中人，打斷骨頭連著筋。
打打嘴仗也就過去了。
最多切磋一下。
還真能死拚不成？
顧清秋搖了搖頭，沒說話。
蘇憐雪卻是長出一口氣，滿意的看了自家丈夫一眼，心道這一巴掌打得好，打出了幾分風骨……
心中高興，對於方寒出劍攔阻自己的事情，也就不為己甚。
“這事，得問問你家侄兒了。
問一問，他到底要不要向我這徒兒，賠禮道歉？
如果實在想不通透，那也好，以後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走著瞧的意思。
就是這事沒完……
一看蘇憐雪不依不饒，得理不讓人的模樣。
方寒也不禁頭痛萬分。
與女人是講不清的。
不讓她滿意，今天這關，簡直過不去了。
都不用方寒怎麼去問，方宇身邊的隨侍，就有人把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是這樣的……”
這時萬萬不敢硬頂啊，關鍵是自家主子，已經被打成豬頭，牙齒都掉光了。
再打下去，恐怕要廢了武功，散了罡氣。
生死不能自主。
方寒聽完這事，深深的看了自家侄兒一眼，舉了舉手掌，差點也是一巴掌打了過去。
想到死去的大嫂，他又有些手軟。
長歎一聲：“去吧，磕幾個，把事情揭過。
前些日子伱逼得人家小姑娘有家不能回，遠走他鄉。
還派出手下劍侍去捉拿，想要滿足自家私欲……
這是毀身阻道之仇，磕幾個不冤。”
方寒的眼神深處，透出絲絲寒光。
心道，若是這侄兒真的不依教導，乾脆親自動手清理門戶，免得壞了自己名聲。
這一次。
方宇再也不敢口出狂言。
頂著豬頭，跪地磕頭，道歉。
當周平安聽到這位雲水宗真傳方宇嘴裡漏著風，說出“請求寬恕，以後再也不去攪擾”的話之後，就知道，這件事情，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把仇恨結得更深。
因為，他從方宇那平靜如水般的誠懇道歉話語之中。
聽出了濃鬱到突破天際的怨恨。
也不知道，為何蘇憐雪和顧清秋等人，完全聽不出來。
難道，武道九煉，煉出武道真意之後，隻是實力增漲。
在靈魂純淨方麵，以及心靈的感應力方麵，其實並沒有太多提升？
“業火紅蓮觀想法”，其妙用，似乎比自己想像的還要高明許多。
……
“滿意了吧，這次之後，就算給方宇十個膽子，也不敢再糾纏不休。”
蘇憐雪笑嗬嗬的拉著林懷玉回了翡翠峰。
眼裡不但沒有周平安。
甚至，也沒有顧清秋……
直看得這位執法長老連連歎氣，轉身飄然離去。
離去之前，還以十分惋惜的目光，看了周平安一眼。
發現他不急不躁，沒有絲毫不滿的淡然神情，又忍不住難過。
如果是彆人家的弟子，這打破腦袋，他也要爭一爭。
可惜，是自家夫人選中的，就沒辦法了。
“謝謝師父。”
林懷玉感激涕零的拜下。
不管這個陰差陽錯認下的師父，到底是愛才心切，還是真的一見如故。
至少，她這一刻的拳拳愛護之心，完全不假。
以翡翠峰長老之尊，打上彤雲峰，對一個晚輩真傳弟子大打出手。
這種事情，看起來沒什麼大礙。
實際上，在雲水宗如今這種不太團結的情況之下，她的舉動，無疑是火上澆油。
隱患重重。
“咱們師徒，不用那麼生分。”蘇憐雪卻不在意。
她想做就做，一向我行我素習慣了。
更多的，根本就不會去想。
“來來，懷玉剛剛突破了滄海刀丹，把血氣化為了刀氣，還沒學過馭氣衝穴的法門吧，我這就傳你碧波心法。”
說到這裡，就看到周平安站在一旁不遠處。
蘇憐雪啞然一笑，“平安還愣著做甚？你師妹先行了一步，做師兄的也不要心生嫉妒。
雖然你現在還沒有五臟徹底圓滿，也隻是遲早的事情，索性把碧波心法一並傳予你。”
“好的，師父。”
周平安心道，終於想起我來了嗎？
你再不想起，我都要偷學了。
“天下之至柔，馳騁天下之至堅。無有入無間……”
蘇憐雪先是開宗明義，念了一段經文，讓兩人好生記下，再一句一句詳解其中真義。
說到興起之時，更是拎出刀子，演式碧波刀氣如何運轉。
“十二正經，奇經八脈，以及各處隱脈，全都在滄海刀典之中，有著記載。
你們兩個既然已經學過，我就不多贅述。
隻不過，刀氣太過凶悍淩厲，衝穴運轉周天之時，不可燥進。
最好是磨去所有鋒銳，化為水之本真，浸潤破穴，才是長遠之計。你們記下了嗎？”
說到這裡。
蘇憐雪加重了幾分語氣。
神情嚴厲了許多。
顯然，這個竅門十分重要。
也許是在以往授徒過程之中，有不少人曾經犯過這個錯誤。
一意精進。
然後，損傷到了根基。
“記住了。”
“不能燥進。”
兩人連忙答道。
見到兩人聞一知十，一點就通。
完全不像教導自家兒子那般，說破了嘴皮，說得腦門子冒煙，仍然有些聽不懂的樣子。
蘇憐雪直感心情暢快。
忍不住又多了幾分談興。
“可惜，你們拜入師門的時機，還是晚了點，否則，也該能去爭一爭第十位真傳名額，不讓耀陽峰專美於前。”
合著她還記得，顧清秋先前在她麵前顯擺，耀陽峰出了一個真傳弟子的事情。
這時想著，心裡兀自不平呢。
“師父不是說，修練這事，不爭一日長短嗎？
慢慢精進，修為強了，真傳不真傳的，其實也沒那麼重要。”
林懷玉心中微微不解，就直接問道。
她此時也有些摸清了師父蘇憐雪的脾氣了。
看著好像十分厲害的樣子，性情卻奇異的有些單純，愛恨都擺在了明麵上。
一旦對人好，那是掏心掏肺，完全沒有一點心計。
這樣的性子，也不知是怎麼養成的。
讓她教徒弟。
若是遇到好苗子，自然是相得益彰。
助力甚大，直至一日千裡。
但如果遇到了本性不太好的徒弟，那就根本談不上扭轉壞習慣，隻會越教越錯，越錯越遠。
所以，她的性子，是很挑徒弟的。
不過，如此性情，對自己兩人來說，卻是最好的師父。
蘇憐雪聽到林懷玉這般問，微微苦笑道：“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如果換在往常時光，也不用這麼急。
但是，如今不一樣，天下紛亂，群雄並起，西北更有妖蠻入侵，魔頭亂世……
種種局勢表明，時隔七百年之久，又到了大爭之世。”
說到這裡，蘇憐雪聲音發飄，似乎是想起了一些宗門故老相傳的消息。
“所謂大爭之世，是緣，也是劫。
度過了，超脫有望，修為突飛猛進，更容易突破本來突破不了的一些關口。
但若是度不了，那自然是成為一捧劫灰，泯滅在時光之中，再也不會有人記得……”
見到兩人聽得一頭霧水。
蘇憐雪笑道：“我跟你們說這些做甚？反正，你們隻要知道，如今的雲水宗，並不像表麵上看去那麼詳和。
掌門師伯療傷到了重要關頭，急需神元丹出爐，助其恢複……
十三年前，他與輪回宗黃泉真人兩敗俱傷，同時沉寂，這消息瞞也瞞不住，自然會有人見不得他好，想要從中作梗……”
“也正因為此事，這些年來，我們各峰長老，幾乎抽不開身忙於他事，多數時間，都在搜羅神元丹藥材。
以至於，疏忽了對弟子的培養，如今，就連十位真傳弟子都湊不齊，比起當初全盛之時，差了可不止一星半點。”
“真傳弟子有那麼重要嗎？為何不從內門弟子中選拔幾個？”
在周平安的認知當中。
這就跟現代社會之中評職稱一樣。
名額不足，那就放低條件，不就補足了。
大家都有機會，也許就能從中提拔出更多的人才出來。
“並不是想要選拔就能選拔出來。若是沒達到內外罡大成修為，就算是提上來作為真傳弟子，遇到他派厲害弟子，也就是個空殼，完全不堪一擊。
不但得不到好處，反而損了名聲，誤了性命。”
蘇憐雪說到這裡，才恍然省覺，自己有些事情沒有說：“對了，每當大爭之世來臨，天下是有征兆出現的……
天地之中的靈機更加活躍，同時，有些秘境也能夠開啟。
之所以想湊齊十大真傳，是因為，時隔百年，麒麟穀陰靈虛境有了開啟的跡像。
這是三十歲以下的年輕弟子最大的機緣……
能不能快速把武意煉得圓滿，開得神竅，就指著這個虛境了。”
“百年？”
周平安有些聽明白了，又有些迷糊。
“難道那虛境之中，環境不一樣？”他注意到，蘇憐雪說到靈機活躍，想必是這個原因。
“沒錯，總體來說，這天地之間的靈機，如同潮汐，時而興盛，時而衰退。
如陰靈虛境這等所在，在靈機活躍之時，就會現世。
時隔百年之久，沒了各處虛境助益，就連咱們雲水天宗，都沒有出過一位真武境，隻能說，時也命也。”
蘇憐雪語氣中有著淡淡悵惘。
任她們這代人天資縱橫，奈何，天地已經變了。
她們想要突破，也沒這個條件。
“有術算精妙的高人算過，今年八月中秋過後，虛境就會開啟。
無論正邪各派，魔門妖人，全都會派出自家年輕弟子，前去撞一撞機緣。
到時候，實力不強，進去了可能都會自身難保……
但若是真的能夠在其中得到好處，帶些諸如通意草、煥靈花之類的物品。
能多煉幾爐開竅丹，很可能就能讓一個門派之中，多出幾位真武。
可想而知，這其中到底有著多大的利益……”
“沒有開竅丹，就不能突破真武境嗎？”
林懷玉目光一閃，忍不住問道。
“當然，若非如此，我們這些長老，何至於一直卡在凡階九煉武意境，全都開不出神竅來？
沒有藥材開竅，就算是聚攏大勢，把武意磨煉到極點，終究是無用。”
蘇憐雪歎息道。
這不是個人的悲哀，其實是時代的悲哀。
她們這些人，最好的修練時光，正好遇到了退潮時機……
沒趕上好時光，又怪得了誰？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大家都有機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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