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母親之後,就去龍虎武館……
算算時間,董師傅已經停靈第二日,親友拜祭上禮,也在今日。”
師徒一場。
再怎麼樣,總也有些情份。
雖然,周平安十五歲進了龍虎武館學藝,算是交學費的學員,並不算親傳弟子。
甚至,沒學到什麼真傳打法。
總的來說,董師傅對他還是很親厚的,是個很負責的老頭。
於情於理,周平安都不能不去。
遺憾的是,他自從董師傅出事之後,一直被一組姚振邦以嫌疑人身份拘押了起來,反複審問,脫不開身。
到了晚上,又是一步踏入對麵世界之中。
終究是沒去成。
想到董師傅近年來門庭落魄,隻餘一個獨女,從京都趕回,替他操持後事。
很可能,連祭拜的人也沒有多少。
想到這裡,周平安心裡又升起人世無常之感。
董師傅真說起來,其實是個好人。
他不該,有這種結局。
也不知道小師妹,能不能撐得住,又會不會有危險?
……
腦子裡胡思亂想著一些往事,周平安來到東江人民醫院住院部五樓。
母親和妹妹周蘭的臉色有點不好看。
視線一轉,就看到床頭櫃子上,放著一盆黃色菊花,十三朵。
周平安心中一股怒氣,猛然衝上頂門。
眼睛微眯,重重呼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擔憂,裝做若無其事。
“媽,小蘭,來,吃早餐了。”
“有我最愛吃的豬肉餛鈍啊……”
周蘭是個很容易滿足的性格。
對於吃的穿的,要求並不高,更不會攀比什麼的。
甚至,連成績高低,報考學校,她都不怎麼跟人攀比,差不多就行。
雖然肚子早就餓了,周蘭卻沒有先吃自己那碗餛鈍,而是扶起病閒上的老媽,喂她吃粥。
嘴裡還忍不住叨咕叨。
“哥,你那個同事,也不知怎麼想的?
大清早的說來探病,竟然送了黃菊花……還滿嘴跑火車,什麼人啊這是。”
小姑娘雖然隻是學生,對於社會上的一些人情事故,卻也不是不懂。
相反,現在的孩子,都懂事挺早。
雖然心中不開心,當時也沒有多說什麼。
直到探病的人離開,看到自家哥哥,才忍不住吐槽。
“哦,是哪位來探病了?又說了些什麼……”
“三十出頭的樣子,瘦高個,眼神直勾勾的,看起來有些讓人不舒服。
對了,他左邊眉毛上麵,還長了一個黑色痦子。”
周蘭一隻手比劃下,說起來還憤憤不平。
“他還說,哥哥可能會發一筆大財,也可能會出事。
亂七八糟的恭喜媽以後有福氣了,以後也不需要經常住院打抑製劑,買一針細胞修複液,就能很大程度緩解福射病……”
周平安越聽,心中殺機越盛。
他基本上是聽明白了一些什麼東西。
這哪是在恭喜啊?
結合床頭櫃上的十三朵黃菊花。
明明就是死亡威脅。
‘姚振邦那夥人嗎?’
‘應該不是,姓姚的雖然行事激進,做事不會這般粗糙,就算想玩盤外招,也不會如此不加遮掩。’
‘那麼,應該是與董師傅有關的那個神秘組織了。
當初,逼得董師傅躲躲藏藏,最後還是難逃身死之厄,背後這個勢力,手段應該不弱。’
可惜的是,警署卷宗之中,對於文山案所涉神秘組織的事情,一筆帶過,什麼也沒寫清楚。
以至於,周平安根本連什麼人在打著董師傅的主意,也不知道。
‘本來想著回來這十天,好好修練一番,儘量轉移姚振邦等人的視線,讓他們不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來。’
‘卻原來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
‘果然,無論是在哪個世界,都是先發製人,後發而製於人。
想要事事謀定而後動,哪有那麼順遂?’
心念萬轉。
周平安眼神愈發淡漠。
心中殺意愈盛。
知道這件事情,無論自己怎麼做,終究還是已然一腳踏進了漩渦之中。
如果不找出破局之法。
董師傅的今天。
就是自己的明天……
甚至,對方也許是早就不耐等待。
做事手段有了變化。
竟然,把手伸到了自己家人的身邊來。
‘找出來,必須找出幕後黑手,看看到底是誰在圖謀文山將軍墓出土的文物。
唯有一勞永逸,才能免除後顧之憂。’
“小安,是不是工作不順利?”
張玉蓮輕咳兩聲,推開粥碗,皺著眉頭,顫聲問道。
母子連心。
從小看著長大的,周平安心裡到底想什麼,她就算是看不出來,也能猜到一些什麼。
而且,她還一直擔心,周平安為了工作,不管不顧。
這孩子脾氣隨他爹,性子倔。
明明知道有危險,偏偏還說什麼,有些事總得有人做……
隻是一份工作,幾千塊錢工資,你玩什麼命啊?
三年前,孩子他爹一去不返,警署送來的,隻有一塊英勇勳章,以及一些撫恤金,讓人痛斷肝腸……
偏偏,如今孩子又走上了他父親的老路。
她有時真想說,真相不重要,什麼凶手不凶手的。
能好好的過太平日子,比什麼都好。
可惜,她也知道說再多沒用。
當初勸不住那個大倔牛。
今天,也勸不住自家孩子。
“媽,沒事的。你見過我那師姐吧,畢業以後,她就十分照顧。
平日裡彆說危險的事情了,就連外勤,我都沒出過。”
周平安連忙安慰。
“我一個文職,就是打打文件,整理檔案,什麼事也不會有。
隻不過,這樣一來,升職就會慢點。”
“慢點就慢點,媽也不求你大富大貴,過些日子,你找個女朋友,帶來給媽看看。
唐棠,也不是不行,隻不過,事業心可能有些太重。
以後你們若是在一起,恐怕沒多少時間顧家、帶孩子……”
一說到這個,張玉蓮就不困了。
絮絮叨叨的說起兒媳婦的事來。
甚至,連孩子的小名,到底是叫“圓圓”,還是叫“方方”,都已經開始想。
直聽得周平安頭大如鬥。
陪著再說笑幾句,看著老媽吃了粥和包子,疲憊的閉上眼睛休息,就輕手輕腳的把黃菊花拿開,丟到垃圾箱。
想要叮囑妹妹周蘭幾句,又覺得其實沒必要說什麼。
轉身出了醫院。
周平安一雙眼睛,已然眯成了一條縫。
劍未佩妥。
出門,已是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