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洲兄?”
柯信緊緊皺起眉頭。
“星臣亦沒有想到吧?”柯銘問道。
柯信搖搖頭,思索片刻,持著不大確定的語氣問道:“莫非是上回霽華兄你說的那件事情?”
“並非沒有可能。”
柯銘唉聲歎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二哥他就不信任我。”
柯信不露神色:“所以霽華兄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淩洲兄在背後,將梁祌之死的真相告訴了梁將軍?”
柯銘隻苦笑而不言語,便是默認了。
柯信不由道:“淩洲兄這是圖什麼呢?”
柯銘看著他,目光幽深:“還能圖什麼?便是認定了他的小表弟之所以嗜賭,乃是我所為。這不?挑起梁將軍和餘侯二人的矛盾,令我等內訌,好叫他趁虛而入。”
他輕笑著搖了搖頭:“大抵也就是這麼個緣故了。”
“可餘侯的女兒的確毒殺了梁將軍的兒子,這做不了假。”柯信一臉迷茫。
柯銘頓了頓:“星臣不妨這樣想想,若是二哥他不將真相告知梁將軍,梁將軍和餘侯是不是不會有隔閡?有隔閡了,兩人日後如何還能同一處共事?”
柯信點頭:“這是自然心不在一處了。”
“所以二哥是否多此一舉?”柯銘問。
柯信順著他的意思答是。
他心下想的卻是有點多。餘齡齡毒殺梁祌乃是自己所為,與旁人無關。按理來說,一命抵一命最是公平。然而眼下真相被戳穿,柯銘想的竟是如何瞞天過海。可見其人亦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之人,柯銘隻看結果。
他在心裡歎了口氣。
曾經的自己的確眼瞎得可怕,怎會錯認眼前之人乃是清雅高潔之輩?
“如霽華兄所見,應是淩洲兄故意為之。雖說所道破的真相乃是事實,可若真相不為人知,於霽華兄而言確實是利大於弊。想來淩洲兄為的便是離間梁將軍和餘侯的關係了,他是怕霽華兄壓他一頭。”
柯信完了又來一句:“他果真卑鄙,霽華兄不必手下留情了。”
柯銘笑道:“星臣覺得如何作為最好不過?”
柯信直抒己見:“我的腦子哪能有霽華兄的好使?自然是霽華兄說什麼,我便做什麼了。”
“星臣,喝茶。”柯銘替他斟茶。
柯信:“謝過霽華兄。”
……
仁親王府來了不速之客。
文惠讓文嬤嬤將人領到正廳去,又派白芍到新苑去同尚聽禮說了一聲,並且讓她安心待在新苑。
餘敬並非一個人上門,而是同潘亞瑩一道。見到文惠那刻便表明了自己的來意,說是要見外甥女一麵。
文惠直接拒絕了。
她道:“世子妃今兒突染風寒,已經歇下了。親家若是有事,不妨同我說說看?許是我能幫得上忙呢?”
潘亞瑩嘀咕道:“怎會那麼巧?怕不是借口?”
文惠笑吟吟地望著她:“侯夫人說什麼?”
潘亞瑩訕訕道:“世子妃當真是染了風寒?”
“還能有假?”文惠神色溫和,嘴角勾著笑意。
“王妃啊,咱也不是懷疑您——”
潘亞瑩看著她的臉色,見她並未動怒,心裡微微放輕鬆了一些,即接著道:“主要是,聽說世子妃辰時還去了大理寺?”
她話裡的意思不可謂不明顯,任誰都看得出來,她這就是在懷疑文惠撒謊。
一個人辰時才剛出過門,怎的午後就染了風寒?哪有這麼巧的事情。
文惠說道:“世子妃便是那會兒受了涼。”
這句話堵得潘亞瑩無言。
餘敬在這時候開口道:“是這樣的,不瞞王妃您說,我們這個時辰過來要見世子妃一麵,其實是為了我那不爭氣的二女兒,也就是世子妃她二表姐。”
“她二表姐遭了……”
文惠笑盈盈地打斷他的話:“這件事情我也聽說了,沒想到義忠侯你這麼厚道的一個人,竟養了那麼個不知事的姑娘。”
餘敬噎住。
過了俄頃,他厚著臉皮道:“王妃有所不知,我那二女兒本不是個如此刻薄之人,定是遭了奸人陷害。”
文惠笑出聲來:“當真?”
餘敬硬著頭皮點頭。
“可我怎麼聽說,此事從頭到尾皆是你家二丫頭謀劃的呢?莫非誰人傳了假消息出來?”文惠說道。
餘敬是不敢點頭了,赧然沉默著。
文惠亦是不言,廳中的氣氛霎時間冷下來,壓得餘敬夫妻倆沉悶不已。
少頃後,文惠忽然發難般說道:“不知餘侯你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踏進的我仁親王府大門呢?”
餘敬微微瞠目:“王妃此言何意?”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餘侯覺得我是什麼意思?”文惠反問。
餘敬同潘亞瑩對視一眼,眼裡皆是震驚,驚訝之餘又生起一股惶恐。
莫不是他們過去的所作所為,皆被仁親王妃查了個底朝天?
“我也不同你們打啞謎了,想必你們自己心裡也有數。”
文惠打開天窗說亮話:“過去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往後的日子,我希望餘侯和侯夫人謹記,從前不曾做過的事,日後最好莫要來強求。”過去沒有儘到舅舅、舅母的責任,往後也不必來要求尚聽禮做到外甥女的義務。
文惠說得明明白白,餘敬和潘亞瑩也聽得清清楚楚。
夫妻倆不知道是怎麼走出仁親王府大門的,隻是在大門合上的那瞬間,眼底生出幾分恍惚。
他們被王妃趕出來了。
等上了回府的馬車,潘亞瑩終是忍不住抱怨道:“我就說了那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偏老爺你還不信,如今親眼所見,老爺可死心了?”
餘敬心煩地扶額。
潘亞瑩止不住道:“我才不信王妃能有那個閒心去查過去的事情,指定是那個死丫頭在王妃麵前給咱上了眼色。”
她的嫉妒溢於言表。
“可真是命好。”
“行了行了,說說說,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
“老爺?”潘亞瑩錯愕。
餘敬閉著眼睛,咬牙切齒道:“聽姐兒是如何過上如今的日子的,你不是最清楚不過麼?”
潘亞瑩訥訥閉了嘴。
誰知道她女兒當初腦子裡在想些什麼?
怎就放著好好的世子爺不嫁,偏要嫁個一窮二白三不見出息的小侍衛?
說是過不了多久便能升到四品的征北將軍,可結果呢?連個影子都沒瞧見。
想到這些,潘亞瑩是有些怨女兒的。若非女兒搞出來這麼些不靠譜的事情,那死丫頭怎敢如此囂張?想她過去,捏她如同捏一隻螞蟻那般簡單。
“難道就這樣算了嗎?”
潘亞瑩絕非是替餘齡齡打抱不平,說句實話,餘齡齡落得如今的下場,她心裡頭挺樂意的。
她是單純見不得尚聽禮過得好,總想將人一把從高位上薅下來。總之,誰也不能比她女兒過得好。
餘敬眼裡劃過一抹狠意:“自然不能這麼算了。”
……
傍晚時分,天地廣袤而沉靜。
薺荷匆匆回了新苑,尋到尚聽禮麵前,稟報道:“世子妃,不知是何情況,外頭如今都在傳您乃白眼狼。”
尚聽禮還未出聲,甘棠便怒火往上蹭:“呔,哪裡來的流言?”
芳芷拉了她一下,道:“先聽薺荷說。”
甘棠這才沒繼續罵,睜著眼睛盯著薺荷看。
薺荷:“……”
尚聽禮依言看向薺荷:“你且說說看,外頭都是怎麼傳的?”
“是。”
薺荷如實稟報:“奴婢聽到的模樣是——”
“您如今貴為世子妃便瞧不上舅家了,舅舅舅母親自上門要見您一麵已是難事,見不著您的麵不說,還要受您大丫鬟的奚落,您如今是鐵了心的不認舅家了。”
“是以,外頭現今皆在罵您白眼狼,說是義忠侯府好心沒好報,世態炎涼雲雲。”
薺荷補充了句:“這些皆是外頭罵您的話。”
尚聽禮遞給甘棠一個眼神,才對薺荷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薺荷接過甘棠遞來的五片金葉子,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甘棠火氣直冒:“世子妃,您可聽見了薺荷的話?奴婢們何時到他們麵前耀武揚威過?您哪有不見他們?明明是侯爺每次的叮囑,您都聽進去了,也給侯爺麵子把麵上功夫都做好了。您又何時不認舅家了?不認舅家,您還去給齡齡小姐撐場子做何?古往今來,有幾人能做到您這般的外甥女?”
氣死她了,一家子不知足的東西!
夫人怎會有這樣的家人?
世子妃在餘家受的那些委屈算什麼?算世子妃倒了八輩子大黴嗎?
芳芷也氣得不輕:“早知如此,想當初咱還不如留在南梧過自己的小日子呢。”
她想,便是連夫人亦是沒有想到,這餘家人真能如此過分。
尚聽禮心下已然有了計劃,倒是沒有如同兩個丫頭那樣生氣,或許是沒有期待了,也就不會有所失望,更談何氣與不氣。
她安慰了兩個丫頭一頓,遂道:“將此事查清楚,看看是不是餘家放出來的流言。”
尚聽禮頓了一下,繼續道:“如果是,便將咱們過去的生活整理成一折戲,賣給風汀樓去唱。待時機成熟,再將流言逆轉即可。”
芳芷眼睛一亮:“世子妃這法子甚妙!”
“不過是流言蜚語罷了,沒有什麼可生氣的。”尚聽禮笑了笑,“他們能利用流言壞我名聲,我又如何不能?”
……
兩日後,上京城無人沒聽過這麼一折戲。
——江南女孤身上京投奔舅家,本以為舅家是活菩薩,不料竟是閻羅王。江南女在舅家過的生活還不如得臉大丫鬟來得自在舒服,舅舅不管,棲身之處乃是一處荒院。舅母不待見,亡母留下的嫁妝被舅母握在手中,江南女不得不聽舅母的話,便是親事亦是草草許了低戶門楣。眾姊妹欺辱,整日以逗弄她為趣。
這樣苦海無涯的日子過了五年有餘,第六年初夏,偶然發生了一樁事情。原本各自定下婚事,表姐卻要與表妹換掉親事,表妹江南女沒有說不的權利。
本以為隻待出嫁,嫁入夫家,江南女的日子便能好過,不知舅家卻無故倒打一耙,說江南女乃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之後唱的便是江南女的辛酸淚了。
——如此直白的戲折子,很難不讓人聯想到最近的流言。聽了戲的人,無不罵舅家無恥的。
一時間,口碑開始反轉。有人便覺得罵仁親王世子妃的流言皆是片麵之詞,誰知道是不是像戲折子那般,是義忠侯府不仁在先?
風向開始轉變的時候,尚聽禮讓甘棠出去放了些風聲——餘齡齡毒殺梁祌的真相,以及餘敬和潘亞瑩上仁親王府的真實目的,並稱她自己有心無力,是餘敬逼她不成反而惱羞成怒來詆毀她這個外甥女。
這下子,上京城近日流言的風向是徹底逆轉過來了。
原來不是仁親王世子妃不厚道,是義忠侯府太可惡。
此事傳到餘敬耳中時,他氣得在書房發了好一通脾氣。
氣過後,他對心腹道:“你去一趟仁親王府,務必要將那白眼狼叫過來!”
心腹空手出門,仍是空手而歸,不過倒是帶了兩句話回來:“表小姐的原話是,舅舅沒聽說過嗎?你不仁,休怪我不義。”
又將餘敬氣了個半死。
餘敬破口大罵:“好好好,好得很啊!跟她那個下賤娘一樣,眼裡就沒有我這個舅舅!早知道當初她求上門來,我就該關起大門,連個狗洞都不留給她!”
喜歡換親後,夫家聽我心聲逆風翻盤家聽我心聲逆風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