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的管家將小廝送出府外,並贈其一張百兩銀票,小廝高高興興地離開了。
管家再回到書房時,不解地問道:“將軍,為何不直接——”他眯著眼睛伸手在脖子前比劃一下。
梁偉峰搖了搖頭:“不必,就照他說的辦,先去報官。他不是說了嗎?回春醫館的夥計,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是,將軍。”管家躬身抱拳。
“走吧,去看看我這位二兒媳。”梁偉峰眼裡劃過冷意,起身走出書房。
管家跟在他身後,又叫了兩個小廝。
他們到時,堂屋裡隻剩下餘齡齡一個人跪在地上,哭聲已經沙啞,可見哭了許久。
梁偉峰擰眉,若真如回春醫館夥計說的那般,餘敬這個女兒倒是演技爐火純青,想必也得了餘敬真傳。他記得餘敬就很會裝模作樣。
任誰看著眼前這一幕,都無法想象得到,竟是哭得這樣淒涼之人親手毒害了自己的新婚夫婿。
“嗚嗚嗚……”
餘齡齡還在埋頭苦哭。
自腳步聲傳來時,她心下便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慌,右眼皮跳個不停。
梁詠那個禽獸到底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做更多的惡心事,在說完那句“習慣就好”之後,他便出了堂屋。她猜測應該是回房換了身衣裳,畢竟她早上吃的那些東西是實實在在吐到了他身上。
才得以喘一口氣,沒想到又有人來了,剛放下的心不得不再次提起來。
餘齡齡原以為是梁詠太過速度,沒想到竟是梁偉峰。她暗暗鬆了口氣,隻要不是梁詠就好。
卻在這時聽到梁偉峰冷漠出聲:“抓起來。”
餘齡齡困惑極了。
抓誰?
沒等她理清楚,下一刻便被兩名小廝壓住,餘齡齡呼吸一窒,眸中閃爍著驚恐,顫著嗓音道:“公爹?這、這是何意?”
梁偉峰冷哼一聲:“有人舉告你謀殺親夫。”
餘齡齡僵在原地,隨後奮力掙紮著,本就變得沙啞的聲音瞬間破了音,尖銳又刺耳:“公爹,我沒有——”
押著她的兩名小廝無動於衷,她動搖不了他們半分。
跪在她身後的小琴,心提到了嗓子眼,忍不住瑟瑟發抖,眼裡滿是驚懼。
管家瞥見她的異樣,皺了皺眉,對著梁偉峰說了一句:“將軍,二少夫人的丫鬟有些不對勁。”
梁偉峰朝小琴看去。
餘齡齡也同一時刻轉頭看向小琴,眼裡的凶狠連同威脅之意,將本就害怕的小琴嚇得兩腿發軟,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端倪乍現,梁偉峰怒不可遏:“帶走!通通帶走!”
“是!”
管家招了招手,又進來兩名小廝,他們將小琴押住。
“押去大理寺問審。”梁偉峰率先出門。
管家緊隨其後。
四名小廝押著餘齡齡和小琴亦步亦趨。
……
“一百兩?”有人豎起一根手指驚呼道。
小廝打扮的暗衛嘚瑟道:“是啊,羨慕吧?”
常棣撇了撇嘴:“那梁偉峰也太摳門了,合著他兒子的命隻值一百兩呢?”
他拍了拍暗衛的肩膀,搖了搖頭:“要我說,我覺得你虧了。”
暗衛一聽是這個理,也不嘚瑟了,越想越覺得自己虧了,雙手合力一拍,連忙附和道:“對啊,虧大發了!”
他問常棣出主意:“你說我是不是該再跑一趟,多要個幾百兩?”
常棣狠狠點頭:“必須去,現在就去!”
暗衛轉頭就要走。
一旁的杜衡忙伸手拉住他,“去什麼去?彆糾結虧不虧的了,趕緊回去向世子妃彙報情況才是真的。”
暗衛咬牙給了常棣一拳,一溜煙飛進了新苑院門,直奔坐在院子裡的石墩子上的尚聽禮而去。
常棣在後頭氣得哇哇叫。
“屬下飛纓見過世子妃。”暗衛飛纓向尚聽禮見禮道。
尚聽禮道:“免禮。”
飛纓:“謝世子妃。”
“回來了?”
柯信從書房裡走出來。
“主子。”飛纓抱拳一禮。
柯信問道:“如何?”
飛纓便將自己去梁家做的事情說了一遍:“屬下以回春醫館夥計的身份進了梁家,按照您和世子妃的吩咐,將餘齡齡毒害梁祌一事告知了梁偉峰,得了一百兩銀票。”
說罷,他將銀票獻出。
柯信:“……”
尚聽禮:“……”
【這……莫不也是個鐵夯貨?】
柯信閉眼望向長空,左手捂住了左耳,右耳卻還是聽到了她後麵那句:【這便是下屬隨主子?】
“……”下屬是下屬,主子是主子,什麼下屬隨主子?他不認。
尚聽禮笑了笑道:“這一百兩既是梁偉峰給你的,你拿著便是。”
飛纓:“是。”
甘棠湊近芳芷耳邊道:“這飛纓莫不是常棣的親弟弟吧?”
芳芷忍俊不禁。
聽得見的杜衡也憋不住笑,唯有常棣聽得瞪眼:這是什麼話?
“屬下出了梁家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趕回來。”飛纓繼續彙報,“屬下在梁家外頭蹲了一刻鐘,親眼見到梁偉峰命人將餘齡齡和其丫鬟押去了大理寺,這才回來複命。”柯信看了他一眼。
飛纓忙道:“屬下確認沒有尾巴。”
柯信頷首:“你先退下吧。”
“遵命。”
飛纓走之前,拿著一百兩銀票在常棣和杜衡眼前晃了晃,十分嘚瑟。
常棣氣急:“你小子今晚彆睡太死!”他要去把他偷個精光,讓他顯擺。
飛纓掏掏耳朵,就當沒聽見,大搖大擺地隱身遁走了。
在他走後,柯信將杜衡和常棣打發了,尚聽禮也順勢把芳芷和甘棠支開。
院中隻剩下他們二人。
兩人麵對而坐,卻彼此沉默著。
尚聽禮一邊謝茶,一邊思索著怎麼開口合適。
其實她一開始沒有想要告訴他的,喊了杜衡去西屋,本是要將此事交給杜衡去做。不料她交代完杜衡之後,他卻將杜衡攔下。
她以為他要出爾反爾,他卻說,杜衡是他的人,明麵上跟著他,想必有心人已經記住了杜衡的樣貌,杜衡已經不適合去做這麼一件事情。
是的,儘管她並未同他說過,她要杜衡去做的何事,他已經猜了出來。簡直是顛覆了她對他一直以來的認知——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蠢世子嗎?
尚聽禮喝了一口茶水。
在心底幽幽歎氣,也許,她也從未認識什麼蠢世子,那隻是她對他的刻板印象。
之後,換飛纓去梁家乃是柯信的意思,讓飛纓以回春醫館夥計的身份去告密,同樣是柯信的意思。
尚聽禮回想到這裡,忍不住問道:“那世子便不怕梁偉峰到回春醫館殺人嗎?若是讓他發現飛纓並非那裡的夥計,掘地三尺也要將飛纓揪出來又當如何?”
柯信很是淡定。
他道:“上京城裡,誰敢當眾動手?便是他發現飛纓不是回春醫館夥計,也未必願意大海撈針。他既已將人押去大理寺,想必明日便能出結果,殺他兒子的凶手都給他找到了,他還有什麼理由要去殺人滅口?”
【若是梁偉峰已經投誠了四皇子,而我舅舅指定是四皇子一派,他們二人之間本著“親上加親”的念頭結的親家,未必不會懷疑是有心之人陷害,好讓他們反目成仇吧?】
【便是最後餘齡齡確為真凶,難道梁偉峰就不會想知道飛纓到底是誰的人嗎?】
尚聽禮心裡這般想著,便問道:“要是梁偉峰執意要知道飛纓的身份呢?”
柯信默了片刻。
“那就讓他知道唄。”
“額…這個知道是指?”
【讓飛纓直接承認是你的人,還是讓他裝成二皇子或者是太子的人?】
尚聽禮心下腹誹。
柯信當即答道:“讓梁偉峰以為飛纓是淩洲兄的人。”
尚聽禮眨了眨眼:“為何?”
【該說不說,二皇子是能背得起黑鍋的。】
柯信粲然一笑:“我猜測義忠侯,也就是你舅舅私底下已經成為了四皇子黨,而他願意和梁偉峰結為親家,想必梁偉峰亦是四皇子黨。若有人存心挑撥離間,想來便是二皇子的手筆了。”
尚聽禮故作不解:“為何不是太子殿下的手筆?”
柯信心下一動。
忽然盯著她,語氣飽含認真道:“如果我說我是太子黨呢?”
尚聽禮:“……”
【我看起來像是三歲孩提嗎?】
【你明明是四皇子黨,就莫要逗我笑了。】
【你不栽贓太子的原因,無非是因為四皇子上次也是陷害的二皇子。而你現在想要栽贓二皇子,肯定是二皇子查出真相回擊了四皇子。】
尚聽禮覺得就是這樣了。
她想的那件事情,便是柯逸和趙承之那事。
柯信差點要笑出聲來。
他說的可是實話啊,她不僅不信,這也就罷了,竟還會主動給他找借口?還找得如此之妙!
柯信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岔開話題,提起她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梁祌並非酒後猝死的?”
尚聽禮道:“秘密。”
她想了半天,不知從何說起,便想著糊弄過去。
柯信倒也沒有糾結,衝她點了點頭,不再追問。
尚聽禮詫異極了。
【我不說,你便不問了嗎?這可不像是你的性子啊。】
柯信於心裡哼哧一聲。
她不說話,難道他還不會聽她的心聲嗎?小看誰呢!
尚聽禮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端起茶杯飲了一口,心裡美美的。
【你不追問最好,省得我還要找借口騙你。】
柯信聽得嘖嘖搖頭。
……
正如柯信所言,今日知結果。
尚聽禮剛吃完早膳到院子裡,就見柯信從外頭回來,他直接便道:“你那還沒熱乎的二表姐夫確實是你二表姐所毒害的,大理寺已經出結果了。”
“這麼快?”
她原以為至少要午後。
柯信道:“這會兒正在牢裡蹲著呢,梁偉峰的意思是要一命抵一命,這不是有你舅舅在中間扛著麼?大理寺還未出最終判定結果。”
餘敬願意力保餘齡齡,對於這一點,尚聽禮說不上來是意外還是意料之中。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從過去來看,餘齡齡能同餘蘭兮叫板,其實也是餘敬給了她底氣,因為餘敬不止寵餘蘭兮,也很疼愛餘齡齡。可多年來的寵愛,似乎又差些味道——既能讓嫡女任性嫁給六品侍衛,又能讓二女嫁給一個爛人。
其中的寵愛到底有幾分呢?
可是今日,在餘齡齡謀殺親夫入獄之後,餘敬又能做到力保。
尚聽禮不知何時笑彎了唇,儘顯諷刺。總歸再多的寵愛,也不是她這個外甥女能享受得到的。
“雖然義忠侯力保,但是你那表姐估計不會落得了好,多半也是要在牢裡度過餘生了。”
柯信雖是搖著腦袋說的話,語氣卻無半點惋惜,反是幸災樂禍的口吻。
尚聽禮嘴角不自覺地抽了一下。
柯信看著她笑得肆意:“你不去探望一下嗎?”
尚聽禮道:“當然要去。”
【落井下石誰不會啊?】
【要是餘齡齡沒有起那等子歹意,我也不會出手。】
【我可記得她上輩子,後邊的日子過得還算滋潤呢。整日毆打她的魔鬼夫君被她毒死了,她不僅沒有牢獄之災,性命更是無憂。而且也並未守寡啊,那梁詠可是對她這個弟妹寵得很。】
柯信聽得眉心一跳。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先不同你多說了。”
尚聽禮轉頭進了寢屋。
不多時從裡頭出來,已換了一身打扮。她穿了件紅緋橙色的圓領錦袍,滿頭青絲束了發冠,整個人乾淨清爽。
天詔國並未規定女子不能著圓領袍,許多女子外出時為了方便,穿得最多的也是圓領袍。
“芳芷、甘棠,咱們走。”
尚聽禮帶著兩個丫鬟便出了新苑。
柯信看著她的背影,嗤笑一聲。沒待多久,也起身往院外去。
……
大理寺的地牢裡。
明明是白日,卻也陰暗潮濕,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氤氳出來的水汽,似乎還夾著腐爛與腐屍的味道。
領著尚聽禮進來的衙役將過道的油燈點上,微亮的燈光隱約照亮了一些,卻仍舊陰森森。
尚聽禮皺著眉,硬著頭皮打量了一番所見之地。
“世子妃,到了。”
衙役將她領到了關押餘齡齡的牢房前,便告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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