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次日。
卯時三刻,天將大亮。
府衙大門外,馬晁已駕車等候。
一行人從裡麵走了出來。
“不能留在這邊過中秋嗎?”張曉燕拉著尚聽禮的手,紅了眼眶,但她心裡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尚聽禮輕聲笑了笑,隻是搖了搖頭,沒有說話,鬆開了她的手,同柯信走向馬車。
望著她們離去的背影,邱明攬住張曉燕的肩膀,勸道:“聚散終有時,再見亦有期,夫人看開些。”
張曉燕擦擦眼角:“我、我就是有些舍不得。”
“燕姨,明叔,小鯉就此彆過了,保重。”
尚聽禮上了馬車之後,掀開馬車簾子的一角,笑著朝他們揮了揮手,見他們也衝她揮了手,遂放下了簾子。
【世事短如春夢,人情薄似秋雲,隻道是相見時難彆亦難。】
尚聽禮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於是閉上了眼睛。
柯信在一旁閉目養神,這些傷感彆離皆與他無甚關係,亦影響不到他半點。
這一程,途中風雨無阻,曆經半月,終於在中秋節的前一日趕回了上京。
由於臨行前,柯信給文惠寫了書信,今日文惠便時刻讓人注意著動靜,可算是等到了人,她領著一群人出門迎接。
尚聽禮下車後,被眼前的大陣仗嚇了一跳。
粗略看過去,府中的少爺小姐在場,便是王爺的妾室也都到了。
尚聽禮眼皮跳了跳,和柯信走過去,一同向文惠見禮。其他人也向他們二人見禮。
文惠笑道:“先回府裡去。”
一眾人又跟在她身後進了府。
來到正廳屋內,文惠便將其他人打發走了,隻留下柯以裳和柯逸姐弟倆。
她打量著坐在下首的尚聽禮,皺了皺眉:“阿禮吃苦了,瞧瞧,這都瘦了。”
柯信倒茶的手一頓,抬頭看了文惠一眼:“那母妃看看我,是否也瘦了?”
文惠瞥他一眼:“邊兒去,我與阿禮說話呢,有你何事?”
柯信:“……”
【哈哈哈哈哈。】
尚聽禮心裡樂得不行,驀地有四道視線看向她,惹得她一愣。
【大家怎麼都看著我?】
柯信收回視線,氣定神閒地給自己斟茶。
柯以裳垂眸看著手裡的帕子。
柯逸盯著地板。
文惠轉頭吩咐文嬤嬤:“嬤嬤啊,等會兒去廚房那頭讓他們多做些好吃的,有營養的,給咱們阿禮補補身子。”
文嬤嬤道:“老奴省得。”
尚聽禮有些失笑:“母妃,您是多日不見我,所以才會覺得我瘦了,其實我或許還胖了些。”
文惠不認同道:“哪裡?你們這半個月日夜奔波的,你能胖到哪裡去?”
尚聽禮頓了頓,心知怕是說不過她的,便也不再辯駁,轉而說道:“我同世子從南梧帶了些荔枝回來,讓大家嘗嘗鮮。”
這個時候,正是吃這樣東西的季節。但上京沒有荔枝,南梧與之又遠距一千六百多公裡,便是騎馬趕路最快也要六七日,而夏日裡果蔬不易保存,故而難以吃到。
她們這回從南梧帶回來的,還是用了冰來保鮮的。
尚聽禮看了眼甘棠。
甘棠會意,退了出去。
“嫂嫂說的可是真的?”柯逸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有幸吃過幾回荔枝,他很喜歡那個味道。
柯以裳眼睛也亮了亮,那可是荔枝啊,誰不愛吃?
尚聽禮淺淺一笑:“自然是真的,小五要是不信的話,問問你大哥。”
柯逸瞄了眼柯信,被他淡淡的目光掃了一眼,沒敢問一個字,衝她笑嘻嘻道:“我當然相信嫂嫂!”
一刻鐘過去,眾人聊得正歡時,甘棠領著馬晁進了正廳的門。
馬晁手裡邊提著兩大鐵盒,他將東西放下,給大家見過禮後,將鐵盒的蓋子打開。
鐵盒裡的東西展露無疑,兩盒都是放冰保鮮的荔枝。
馬晁順勢退了出去。
芳芷站出來和甘棠一道給主子們遞果子。
因為量不算太少,屋內的幾人吃過後,還剩有許多。即使是有冰塊保鮮,但怎麼也過了半個月,再不吃掉也是要壞掉了浪費的。
尚聽禮遂向文惠詢問道:“母妃,可否也給其他人分一些?”
文惠柔聲道:“這是你從南梧帶回來的東西,當是你自個兒做主,你想怎麼做便怎麼做。”
【母妃真好啊。】
尚聽禮忍不住在心裡歎道。
文惠臉上的笑意更甚了。
【這麼好的母妃,可不能叫那些個爛人害死了。】
文惠麵上的笑意僵了一下,她這些日子過得舒心,女兒的婚事有了著落,幺兒也乖巧懂事起來,她倒是差點忘了這茬了。
不隻是女兒和幺兒,她自己也是個淒慘下場。
尚聽禮沒注意到大家臉色都變了,吩咐甘棠,讓她將剩下的荔枝整了幾份,一一送去給府中的少爺小姐。
“傳膳吧。”文惠道。
她看向小夫妻倆人說道:“先吃了飯再回去。”
柯信“嗯”了一聲。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尚聽禮則道:“都聽母妃的。”
一頓飯過後,各自回了各自院裡。
柯逸則是追著去了新苑,像個小尾巴似的。
“你跟來做什麼?”柯信淡淡地問道。
柯逸支支吾吾:“我、我…我來找嫂嫂。”提到尚聽禮,他底氣似乎硬氣起來了一些,昂首挺胸,“對,我就是來找嫂嫂的,我不找大哥你。”
柯信:“……”
他轉身去了書房,沒再搭理這個小兔崽子。
尚聽禮領著柯逸到院裡的石墩子上坐下,才開口道:“小五找我?可是有什麼事要說?”
柯逸紅著臉道:“我上回看了嫂嫂給的兵書,大致讀懂了一些,覺得頗有益處。”
他站起身來,正兒八經地朝她鞠了一躬,“多謝嫂嫂!”
等他重新坐下後,尚聽禮嫣然一笑,揶揄道:“小五隻是大致讀懂了一些?看來還得多讀書才行啊。”
柯逸本就有些漲紅的圓臉,此刻更是布滿紅雲,他不由得抓耳撓腮,磕磕絆絆道:“是、是,嫂嫂說得是。”
隻能說他是真的沒有讀書的天分吧,明明這些日子裡他已經很努力了,還是沒有太大起色。
倒是武藝精進不少。
“跟我來吧。”
尚聽禮站起身來,往西屋去。
柯逸跟了上去。
將書架底部的箱籠拉出來,又從裡邊翻出了兩本書,將其遞給柯逸,尚聽禮說道:“這是我父親舊時用來教我啟蒙的書本,我今日便將這書借你讀閱,希望能對你有益。”
“啟…啟蒙?”
柯逸瞪圓了眼珠子,頓時覺得手裡的書本猶如燙山芋。
他馬上十歲啦,還、還看啟蒙書本,這、這會不會有些太離譜啊?
尚聽禮仿佛看穿了他,隻笑而不語。
【書都看不懂,那不是糟蹋書嗎?雖說你已九歲餘,但就讀書而言,你未必比得上一些四歲孩提呢。】
柯逸:“……”
他好想說,嫂嫂不必多言,他心已碎,被嫂嫂紮得碎碎的。
柯逸走後,尚聽禮喊來了薺荷。
“五少爺這段時日裡都乾了些什麼?你如實說來。”
薺荷回道:“五少爺這些日子以來,都同往日一般,上半日認真念書,後半日認真習武。聽說五少爺在國子監裡也極為刻苦。”
提到國子監,就想到一個人,尚聽禮問道:“可曾見過趙禦史府上的六少爺找上門來?”
薺荷搖頭:“這倒不曾見過,據奴婢所知,趙六少爺近些日子都被二殿下接去府上小住了。”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尚聽禮擺了擺手。
“是。”薺荷屈了屈膝,退了出去。
也就這會兒功夫,院裡的粗使丫鬟小葉匆匆跑過來,同薺荷說了幾句話,薺荷又轉身進了屋裡。
尚聽禮看著去而複返的薺荷,眨了下眼睛:“還有什麼事?”
薺荷答道:“方才小葉同奴婢說,門房那邊遞了話來,說是那位歸德郎將軍夫人等在府外,想求見您一麵。”
尚聽禮皺了皺眉,餘蘭兮要見她?
“讓她進來吧。”
“是。”
兩刻鐘後,薺荷領著餘蘭兮主仆三人進了新苑。
尚聽禮隻在外院見她,吩咐芳芷沏茶後,笑意吟吟道:“今兒這是什麼風把蘭兮表姐給吹來了?”
餘蘭兮憋屈地給她見了禮才道:“哪有什麼風?是我想表妹你了。”
尚聽禮端茶杯的動作一頓,似笑非笑:“哦?”她飲了一口茶,“能讓表姐想我,屬實有些榮幸。”
餘蘭兮道:“不知表妹在南梧因何事耽擱了,才會這個時候才回來?”
自那日她吃了閉門羹後,盤算著這賤人回來的日子,估摸著初十也能抵達京城了。是以初十那日,她又來了一趟,不料仍是見不到人。
這兩日來,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想了想,這賤人未必不是重生的。她便叫人守在仁親王府外麵,果真叫她守到了。
所以此番,她還是來試探的。
尚聽禮驚訝道:“表姐緣故以為我是有事耽擱了?”
餘蘭兮盯著她道:“比如南梧發了水澇什麼的,便把你困在那頭,所以你遲遲未歸。”
“南梧處於南邊,又多河流,便是城中都有南河,發水澇那不是再正常不過麼?”尚聽禮失笑搖頭,“這如何能困住我?回京的路又不用過河。”
餘蘭兮皺眉:“我不是這個意思。”
尚聽禮問:“那表姐是何意思?”
“……”餘蘭兮噎了下,垂下眼眸遲遲不語。
尚聽禮彎彎唇角:“表姐問我可是有事耽擱,說實話,確實有的。”
餘蘭兮猛地抬頭。
那句“你果然是重生的”卻仿佛卡了殼一般,無從說出。
就聽尚聽禮說道:“我娘給我留了莊子和鋪子,過去我都不曾有機會去瞧過,如今有了機會,我當然要去查看一番。這一來二去的,自然需要些時間。”
餘蘭兮:“……?”怎麼和她想的不一樣。
她有些失望,看來眼前之人確實不是重生的。若真是重生的,知道自己的結局是車裂之刑,定然不能做到如眼前一般好氣色,整日裡擔驚受怕的,怕是嚇都能嚇死。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餘蘭兮並未待太久,不過半盞茶的時間,就起身告辭了。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尚聽禮揚唇一笑。
【真是個蠢貨。】
她不知道,她身後的人腳步頓了一下,目光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真是白重生了。】
柯信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罵的不是他。他往前走了過來,恰好瞧見有一道窈窕的身影出了院門。
【整日想著來試探我,還用的這麼笨的方法,不知道我不會配合你嗎?哈哈哈,就你這樣,給你再重活一世的時間,你都不可能試探到我。】
柯信眯了眯眼,來到她身旁坐下,淡聲道:“方才誰來了?”
“哇啊——”
這人突然出聲,尚聽禮身子抖了一下,連忙站起身來,轉身就要跑,卻被人抓住手腕。察覺到手腕間傳來的溫熱,她才確定這是個活人。
尚聽禮轉頭看去,便見年輕人好整以暇地看著自己,唇邊勾著似有若無的笑意,聽得他道:“是我,不是什麼醃臢之物。”
尚聽禮:“……”
【我呸,你比醃臢之物嚇人多了。】
柯信麵色陡然一沉。
見勢不妙,雖不明白他變臉為何如此之快,但尚聽禮動作要比腦子快,她忙坐下來替他斟了一杯茶,麵露微笑道:“世子怎麼來了?”
柯信斜她一眼:“不行?”
尚聽禮扯了下嘴角:“世子說笑了。”
“方才來的是誰?”柯信又問了一遍。
【除了陪你受過車裂之苦的你的上一任世子妃,還能有誰啊?】
柯信:“……”
尚聽禮在心下發了一句牢騷,麵上卻乖順道:“是我那位蘭兮表姐,便是如今的歸德郎將軍夫人。”
柯信點了點頭,沒說話。
他這副反應,令尚聽禮有些費解。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隻是無聊問上一句?】
柯信抿了抿唇,其實也並非無聊問問,他主要是想知道,她在心裡罵的人是誰,感覺在她心裡麵,沒幾個聰明人。
“聽說,你先前給了小五兩本書?”他道。
尚聽禮睜了睜眼:“你聽誰說的?”
柯信道:“常棣。”
尚聽禮猛地回頭瞪了常棣一眼。
常棣:“!”主子!你怎麼出賣屬下啊!
喜歡換親後,夫家聽我心聲逆風翻盤家聽我心聲逆風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