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納電影節通常會舉辦12天,在此期間,會有各種電影放映、討論會、酒會和媒體采訪等活動。
而《霸王彆姬》自始至終都沒有下映,隻是從一開始的兩個廳變成了一個廳,畢竟這麼長的時間過去,參加戛納電影節的觀眾基本上都看過一遍,觀影熱潮漸漸地退去。
不過饒是如此,組委會依舊給《霸王彆姬》保留了一個影廳,供觀眾們反複地觀看。
龔樰、章藝謀、張國榕、薑聞等人或主動,或受邀地出席其他電影的展映,相互之間學習交流。
比如,《暴風山岡》、《南方》、《菜鳥帕克》……
對應的場刊評分也陸陸續續地出爐,但沒有一部的評分超過《霸王彆姬》。
即便是《征服者佩爾》被媒體打出了31分的高分,也距離《霸王彆姬》差了07分之多。
事實上,《霸王彆姬》的這“38分”可謂是戛納電影節迄今為止,媒體所打出的最高分。
是打破戛納電影節場刊分數記錄的最高分!
因而毋庸置疑的,《霸王彆姬》入圍了戛納電影節的主競賽單元,角逐金棕櫚大獎。
遺憾落選的電影團隊紛紛失意地離開戛納,方言、龔樰、鞏利等人留了下來,精心準備閉幕式。
酒店當中,龔樰穿著一身素淨的白色旗袍,從衛生間裡跑了出來。
“怎麼樣,好看麼?”
見她向自己展示著戰袍,方言上下打量,“用粵語來講的話,那就是靚到爆!”
“如果換成冀北話,就是你這姑娘長得真俊呐!”
“要是換成滬市話,那就是‘儂今朝老漂亮額呀’!”
“再換成川蜀話……”
“夠了夠了,越說,嘴越沒個門把。”
龔樰被誇得雙頰微紅,笑得合不攏嘴。
方言對她的“口是心非”,不禁搖頭失笑,隨後兩人走出房間,迎麵撞上鞏利、章藝謀等人。
就見鞏利穿著白襯衣,下麵打了一個結,露出纖纖細腰,搭上黑色的長褲,颯爽優雅。
“呀,小利,你這一身我還是第一見。”
龔樰眼前一亮,“好啊你,竟然跟姐姐還藏私呢!”
鞏利露出靦覥的笑容,餘光瞥了下旁邊一直在憨笑的章藝謀,眼神裡夾雜幾分耐人尋味之色。
“咳咳,出發!”
方言清清嗓子,隨即帶著張國榕、薑聞、陳凱哥等一行人來到閉幕式舉辦地。
此時此刻,老的小的,男的女的,華夏的外國的,烏壓壓地往裡湊。
很多貌似記者的家夥還扛著超大號攝像機,把本就很窄的入口擠得更水泄不通。
而大門兩側,各站一法國護衛,邊維持秩序邊檢查紅函,忙得焦頭爛額。
“好多人啊!”
龔樰挽著方言的臂彎,東張西望,不禁感歎。
“誰說不是呢?”
方言也很鬱悶,人太多了,他們隻能傻乎乎的戳在後邊等。
會場大廳能容納800人,而主辦方估算的是600名嘉賓。
但瞅這樣子,隊伍一點都沒減少,仍然有人不斷補充,保準過千了。
於是沒有過多久,前麵又冒出了一位主管樣的哥們,跟保安嘀咕幾句,便開始召喚小夥伴搬運器材,折折騰騰,然後,就聽一陣“嘩啷啷”聲響,居然拉開了一道防護網。
所有嘉賓頓時驚著了,至於麼!
現場情況確實混亂,都想進去,隻得乖乖的聽人家安排,一個個排好隊,再遞過邀請函。
畢竟人多了,就容易出亂子,主辦方才不想被打臉,安保工作瞬間升級,抱著寧殺錯不放過的心思,起初還像模像樣的檢查邀請卡,後來見沒完沒了的,乾脆撂挑子,防護網一關,全部拒之門外。
你想進,可以啊,各憑本事。
要麼跟保安熟,要麼跟裡麵的人聯係,叫丫出來接。
方言、龔樰等人憑借這些天的曝光和刷臉,已經在戛納電影節刷出了存在感和知名度,所以主管看到他們,便肅然起敬,根本沒仔細查驗就放行,而那些企圖渾水摸魚的就沒有那麼幸運了。
一步入紅毯,龔樰、鞏利、薑聞等人有了經驗,要淡定多了,麵帶微笑的擺手示意。
一路慢行,然後站定,擰身,劈裡啪啦的被各大媒體一頓猛拍。
對很多電影人,很多明星來講,這短短幾十秒,卻可能濃縮了畢生精彩。
眼見時候差不多,方言拉著龔樰的手,穿過喧嚷的中心區域,抵達盧米埃爾電影宮的階梯腳下。
這裡要安靜得多,摒棄了明星浮華,將一切重歸於電影,充滿了宗教式的傳統氣氛。
吉爾斯·雅各布一如開幕式一樣,靜靜地站在階梯最頂端,張開雙臂,熱情擁抱了對方。
他打心底裡感謝方言,因為一個影展想保持長久的競爭力,必須要依靠青年們的活躍。
而正是這位來自東方的年輕人,讓陷於沉悶的本屆影展大放異彩,話題度和曝光度直接拉滿。
甚至是遠超把金熊獎頒給《紅高粱》的柏林電影節,因為《紅高粱》的導演,章藝謀也在戛納!
…………
大廳裡麵的燈光柔和而溫暖,微妙的緩解了某些競爭對手的煩躁,麵帶笑容的互相問候,至少看起來是這樣,幾人按著指引,費勁的拐進席位,女人們小心的揪著長裙子,生怕被刮破。
“你去廁所麼,要去趕緊的。”
趁著尚未開始。方言提醒了龔樰一句。
“不去,我連口水都沒喝。”
龔樰搖搖頭,扒著前麵椅背,好奇的打量著四周。
“那餓不餓?”
方言關切道。
“餓啊!”
她滿臉的委屈相,為了美美的穿上旗袍並保持儀態,從中午開始就沒吃過半點東西。
“我帶了點糖。”
方言伸手在口袋裡摸出幾塊水果糖,分發給眾人。
龔樰先搶過一塊塞嘴裡,咂吧了幾下,扭頭道:“我這是藍莓的,你的呢?”
“我是檸檬的。”鞏利低聲道。
“我是橘子的。”
張國榕雖然不餓,但覺得吃點糖可以減緩心中的壓力。
“呸呸,我的怎麼是榴蓮的!”
薑聞一臉懵圈。
“噫!”
龔樰摟著鞏利,離他遠遠的,十分的嫌棄。
“哈哈!”
眾人紛紛笑出了聲,伴隨著一陣歡聲笑語中,戛納電影節頒獎禮正式開始。
吉爾斯·雅各布先上去講了開場,之後十位評委齊齊亮相,回顧,緬懷。展望,充斥著歐洲範兒的高級梗,除了方言和翻譯能聽得懂,時不時跟著微笑點頭,其他人麵麵相覷,一臉懵圈。
果然,文化工作者要有更多文化才行!
約半個鐘頭後,巴拉巴拉一通過,開場白終於結束。
台下的嘉賓們紛紛打起了精神,一邊熱烈地鼓掌,一邊看著評委作為頒獎嘉賓,走上舞台。
最先頒發的都是一些教育貢獻獎、技術卓越獎、最佳短片獎等堪比邊角料的小獎。
輪到娜塔莎·金斯基上台的時候,已經到了第五個獎,金攝影機獎,也叫做導演處女作獎,是每屆戛納電影節會授予參賽的影片中最為出色的處女作的,重點在於不局限於競賽單元。
就見她並沒有磨磨蹭蹭,直接地拆開信封,道:“獲得本屆電影節金攝影機獎的是
farewell,y ncube!”
雖然“霸王彆姬”這個英文片名很詭異,卻不耽誤方言的神經反應速度。
龔樰眨眨眼,有那麼一絲恍惚,估計還未重啟成功。
方言用手肘輕輕地碰了下她,她才如夢初醒,耳畔邊響起一陣陣的掌聲和一道道的恭喜。
鞏利乾脆就直接拉著龔樰的手,仿佛自己得獎一般的高興,“太好了,小樰姐!”
龔樰迷迷糊糊地站起身,經過那個穩坐的男人,不禁愣道:“你不上去?”
“這是頒給你的獎,我上去乾嘛呢?”
方言笑著搖頭,給她讓出地方,手一伸,做了個請的動作。
龔樰抿了抿嘴,眼神撲閃,這男人一直陪自己戰鬥在最前線,無論多困難,從沒放棄過。
結果現在榮譽到手,忽然就“擺爛”地撂挑子了,頓時有種心塞的感覺。
她儘量平緩著腳步,慢慢上了台,接過獎杯和證書,感受著掌心裡沉實的金屬重量。
方才覺得此時此刻,莫若清楚。
“thankyou!”
台下風光無數,她隻盯著那小小的一處,道:“我很榮幸。我的第一部作品就來到了戛納,並拿到了這個獎,感謝藝謀、凱哥你們,沒有你們的相助,《霸王彆姬》不可能拍的如此順利。”
“感謝國榕、鞏利和薑聞,你們也都非常的棒,精湛的演技和敬業的態度給電影錦上添花!”
“當然我最感謝的就是方言,雖然你不上來,但我也要對你說,沒有你就沒這部電影,謝謝!”
“………”
方言咧嘴發笑,起立鼓掌。
不遠處的弗朗西斯科波拉見狀,也相當給麵子地起立。
在場的嘉賓們一見到這場麵,好家夥,堂堂弗朗西斯科波拉都起身了,他們哪裡還敢坐著。
於是乎,烏泱泱的一片人全都站了起來,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都奉上最熱烈的掌聲。
方言笑了笑,這屆金攝影機獎頒給龔樰,也算是實至名歸。
雖然不管是對阿蘭萊德,還是弗朗西斯科波拉,他都對外宣稱龔樰執導多多部電影,但是龔樰這些天接受了這麼多的媒體采訪,底細早就漏了個乾淨,《霸王彆姬》毫無疑問是她真正的處女作。
隻不過,《霸王彆姬》的這個片名翻譯,著實有點辣眼睛。
在古代裡,姬這個詞指的是小妾,地位低於正室妻子。
對應到英文裡,“ncube”就是專門用來表示這個意思。
比如,慈禧在成為太後之前,就是妾室,很多近代英語文獻就用“ncube”來稱呼她。
而“霸王彆姬”中的“霸王”並沒有直接的對應詞,於是隻翻譯了“彆姬”這個部分,也就是“farewell,y ncube”,但願之後從還海外傳回到國內時,不要鬨出類似“常凱申”的笑話。
把《霸王彆姬》莫名其妙地翻譯成“再見了,我的小老婆”,或者是“再見了,我的姨太太”。
…………
掌聲如潮水般,潮起潮落。
龔樰下了台之後,獎杯立馬在章藝謀、薑聞、陳凱哥等人手中傳遞,上下打量,稀奇無比。
方言卻注意到她幽幽地歎了口氣,臉上帶著些許的失落。
“怎麼,拿了獎還這麼不開心?”
“不是,我隻是有些遺憾。”
龔樰搖了搖頭。
“什麼遺憾?”
方言好奇不已。
“不是你說,戛納電影節基本上都會公平地切蛋糕,一部電影最多拿一個大獎。”
龔樰回想起他對自己講的,但凡拿到戛納影帝、影後,又或是最佳導演的,都會跟金棕櫚無緣。
方言樂道:“你看你瞎操心的,這裡麵的潛規則又不包括金攝影機獎。”
龔樰一時激動,“真的嘛?!”
方言點頭說,金攝影機獎的頒獎對象囊括主競賽單元和非主競賽單元,自然不能這麼算。
“那就好,那就好。”
龔樰內心鬆了一口氣,緊接著,精神大振,開始期待之後公布的獎項結果。
戛納的獎項設置,一共就十來個,用不了多久,就輪到了最佳導演。
隻不過這次榮耀沒有降臨在龔樰的身上,而是來自阿根廷的導演,弗爾南多·索拉納斯。
影帝、影後也是如此,依舊是沒有花落在薑聞、張國榕以及鞏利的身上。
方言寬聲安慰道:“其實按你們在《霸王彆姬》裡的表現,我覺得都是世界影帝影後級表演。”
鞏利和張國榕笑了笑,但臉上難掩落寞之色。
“方老師,我覺得我們沒得獎,不見得是一件壞事。”
薑聞卻揚起眉梢,“照您的說法,咱們得到金棕櫚這個戛納最終大獎的幾率豈不是更大了嘛!”
陳凱歌、章藝謀、張國榕他們一聽,一下子來了精神,一雙雙目光隨之投向台上。
就見作為這屆評委會主席的埃托爾·斯科拉,拿著裝有最終得主的信封,走到了話筒前。
“各位晚上好。”
“很高興由我親自來頒發最後的金棕櫚,說心裡話,這個獎是我一直夢寐以求的。”
“但很遺憾的是,我想得到卻始終得不到,所以我在台下猶豫過,要不偷偷地拿獎杯跑路吧?”
此話一出,瞬間滿堂哄笑。
“開個玩笑,很榮幸這個我求之不得的金棕櫚,今日會從我的手中交給值得交付的人。”
埃托爾·斯科拉拆開了信封,“本屆金棕櫚獎是,farewell,y ncube!”
一時之間,無數眼睛、掌聲、喝彩都和聚光燈一樣,彙聚到方言、龔樰、張國榕等人的所在。
方言和龔樰緊緊相擁了下,然後振臂高呼,仿佛自己眼下就是電影世界之王。
張國榕、鞏利等人互看一眼,喜極而泣,之前沒能獲獎的不愉快,頃刻間都化為了烏有。
雖然他們沒能拿到戛納影帝、影後,為華語電影創造曆史,但卻一起攜手締造了個更大的曆史。
《霸王彆姬》是第一部,也是目前唯一一部榮獲戛納電影節金棕櫚的華語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