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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曆1449年3月25日。
肯克鎮郊外。
數百雙靴子抬起落下,砸在濕潤的地麵,彈起了不少泥點。
在籬笆和田野組成的鄉間土路上,一條長長的黑衣隊伍邁著整齊的步伐行進。
最前和最後是五路縱隊的聖銃手各100人,中間的則是長槍手300人。
在最後方,勤務兵牽著騾馬,護教軍駕著馬車。
車輪碾過地麵的碎石,經常能讓馬車中的乘客飛起來。
至於馬車內,除了草藥與各種雜物,便是蒂埃裡、阿巴茲和韋尼塞的三人組。
從達斯詢問的第二天,蒂埃裡等人就坐上了跟隨戰團前進的馬車。
非常想進步的三名青年貴族,甚至主動坐到了先鋒團的馬車上。
本來他們以為會跟著達斯的崇信戰團行動,沒想到到了肯克鎮,卻是跟隨了傑什卡的野狼戰團。
經過了無數戰史與討論會的經驗總結,野狼戰團的行軍自有章法。
除了會放出遊騎兵與步兵斥候四處偵察外,還會有一支攜帶少量輜重在最前麵快速行軍的步兵團。
這支步兵團一般都是第八步兵團,也被稱為先鋒團。
就目前蒂埃裡的觀察來看,先鋒團的主要作用就是搶占關鍵據點(渡口、山隘、製高點)以及工程化行軍(修複橋梁、清理障礙、搭建營寨)。
在帝國這一邊,這種行軍方法不算稀奇,接受過宮廷軍事教育的都會。
不過與帝國不同的是,聖聯行軍是確定為製度的,不管是什麼將領,都得這麼走。
如果是帝國軍隊,假如是個接受了良好教育的貴族倒還好。
假如換個屍位素餐的蠢豬貴族上來,那估計就是典中典之蝗蟲行軍。
整理著筆記上的內容,蒂埃裡感覺自己好像摸到了一點聖聯軍事革命本質的邊了。
這邊蒂埃裡還在記錄,阿巴茲卻是與駕車的勤務長老皮埃爾·納伊攀談起來。
“……所以你老家是飛流堡的?”
“對,就是現在的夏綠城。”老皮埃爾抖著韁繩,“夏綠城蒂諾修道院的啤酒是一絕,等打回夏綠城,你們一定要嘗嘗。”
“這麼自信?”
“本來就是啊,我不是說專製公不好啊,但她沒被聖父眷顧,運氣差。”
“你是說她打了好幾個敗仗是嗎?”
“不是敗仗,是沒贏。”老皮埃爾糾正道,“早知道,害得是聖道,聖孫一上來,聖父就發威啊。”
阿巴茲等人都知道,他指的是馬倫坡大捷。
在那次大捷後,滯銷的聖戰債券馬上脫銷了。
“等戰後,打回夏綠城了,我把房子修一修,繼續做我的箍桶匠。”
“你都是勤務長了,不繼續在軍隊乾下去嗎?”
“我多認識幾個字,他們抬舉我罷了,況且我二兒子米歇爾·納伊正在崇信戰團當兵,家裡有一個士兵就夠了。”
戰場畢竟無眼,誰都不敢說不會死。
納伊家小兒子年紀太小,乾脆留下大兒子照顧母親與小兒子,讓父子倆上陣。
此時整理好筆記的蒂埃裡插話進來:“我一直想問,崇信戰團這名字究竟是什麼意思?從哪兒來的?”
“因為崇信軍團裡有一堆狂熱的聖道派僧侶唄,他們不僅會親自上陣,還會施展神術,所以被叫做崇信者。”
“那咱們這野狼戰團呢?”阿巴茲追問起來,“戰團裡沒看見有狼啊?”
老皮埃爾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似乎早就預料到阿巴茲會問,隻是他剛要開口,便聽到了一陣吵鬨聲。
側耳傾聽一陣,老皮埃爾神色嚴肅起來:“前方遇敵了。”
正如老皮埃爾所說,遊騎兵們帶來了前方遇敵的消息,足有八百步兵和近百騎士。
他們應該是打探到了聖聯軍隊的蹤跡,主動走出攔截。
蒂埃裡倒是不怕,主動跳下馬車,爬上土坡朝著最前排小跑而去。
站在土坡上,剛好能看到野狼戰團先鋒軍正在從行軍隊列變為作戰隊列。
“第一第二聖銃五十人隊,左前轉彎!”
隨著軍官口令,最前方五路縱隊的聖銃手像蛇一般劃過一個四分之一圓弧,走向了左側的田野。
“第一到第五隊長槍手,向右轉!左退右進,以軍旗為中心,整理隊形!”
除了最後的50名長槍手,250名長槍手們齊齊右轉。
軍官們將翎槍壓在他們的胸口或背後,推著他們前進與後退。
邁著小碎步,沿著中心的軍旗為軸,他們很快就從麵向右側變為了麵向前方。
最後方的五個十人隊卻是故意慢了一步。
“第六隊長槍手,以漢斯為首,牽線補位。”
最後的50名長槍手,依次邁步。
像是扯線頭一般,後隊隊首跟著前隊隊尾,將折迭成長方形的步兵隊拉成了一條直線。
如此五路縱隊的長槍手就變成6排50列的橫陣。
最後的聖銃手則是如最前的聖銃手一般,隻不過他們是右轉。
“所有士兵,向右轉!”
“整理隊形!”
軍靴踢靠,濺起泥巴,眨眼的功夫由動變靜。
用時剛剛一刻鐘,野狼戰團先鋒軍就完成了從行軍到作戰的準備。
蒂埃裡望著這精準而整齊的一幕,甚至連手中筆記都停了下來。
如果這一幕發生在王室侍衛禁軍身上,他絲毫不感覺詫異。
但野狼戰團,隻是去年才成立,甚至不屬於聖聯第一梯隊的戰團才對吧?
不僅是蒂埃裡,阿巴茲和韋尼塞都說不出話來,愣愣地站著不知道想什麼。
直到地麵震動的感覺傳到腳底,他們才回過神,定眼一看,卻是近百名超凡騎士出動了。
衝在最前方的超凡騎士,戴著騷包的鴕鳥羽毛的頭盔,盔甲外披著藍色的罩袍。
他挺立在馬背上,右手探出一把大弓。
在全速奔跑的馬背上,他居然踩著馬鐙站了起來。
“是馬上步射!”韋尼塞馬上辨認出了這是什麼超凡武藝,“他是歐斯拉家族的。”
對於騎兵來說,在馬背上時,太大太硬的弓是幾乎無法拉動的,所以有專門的騎兵軟弓。
但馬上步射卻是可以讓騎士站起,在馬背上使用重磅的步射弓。
再看那騎士,雖看不到臉,卻能明顯感覺到他深吸了一口氣。
弓弦緩緩拉開,雖不知具體弓力,但那力道感卻是仿佛近在眼前。
嗖的一聲破空,拇指粗細的箭矢疾飛而出,消失在眾人視野內。
再次看到那箭矢的時候,它已然洞穿了一名軍官的船形盔。
原先還在喝叫士兵列隊的軍官聲音猛地一滯,居然被力道帶得向前撲倒。
那軍官麵朝下趴在地上,左手手指指向士兵腳尖,鮮血從指尖向前流出。
“隊長——”
以這名騎士的箭矢為信號,身後騎士們的箭雨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