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留宿在這裡的客人們，果然都被掏空了。
這一路上，除了下樓時，看到兩個灑掃的雜役，便再也不見半個人影。
他接連穿過幾道月亮門，又走過一條風雨長廊，最後順利來到了目的地。
都說同一處景致，遠近視覺各不相同。
此刻楚嬴離得近了，再一打量周圍，果真另有一番氣象。
但見池畔垂柳照影，芝蘭環繞，水上綠葉相接，芙蓉初綻。
一帶碧水形如翡翠，從小院的花壇中間蜿蜒流出，又有小橋流水，水榭假山。
晨風徐來，置身其中，宛如置身畫卷。
“嘖嘖，不愧是知名妓院，這得多少男同胞的精血，才能堆積起來啊！”
楚嬴感慨完，簡單搜尋一下，來到一處臨水小樓下的空地上。
但見他整了整衣衫，屏息凝神，剛拉了一個太極起手式，樓上忽然傳來一聲暗啞的弦音。
“古琴？”
楚嬴神色一動，下意識停頓下來。
那古琴響了一聲之後，很快又傳來第二聲，陸陸續續彈了幾個音調，應該是樂器的主人在調音。
此人顯然對古琴極為熟稔。
簡單調試之後，一段古樸清雅的曲調，便如高山流水般緩緩流淌而下。
琴聲連綿，婉轉悠遠，有太古遺韻，一時間，楚嬴仿佛看到春江明月，滄海遺珠。
“這琴聲，倒也應景。”
突如起來的琴聲，非但沒有讓楚嬴覺得排斥，反而有種和太極拳相得益彰的感覺。
於是他沉下心境，緩緩舒展手腳，開始隨著琴聲的節奏打起拳來。
也不知是樓上彈琴之人技藝高超，還是他今天狀態出奇的好。
打著打著，竟進入了物我兩忘的境地。
待他一套拳打完，收功之時才發現。
眼前一丈開外，不知何時竟站了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手裡挎個籃子，正好奇地望著他。
看她一身丫鬟打扮，應該是服侍這裡哪位頭牌小姐的。
少女見楚嬴停下來，下意識抬頭望著他，有些驚豔地笑道：“繼續打啊，你怎麼不打了？”
楚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抬手擦了擦額頭，問道：“好看嗎？”
“當然好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會來這裡練……”
少女誠實地點點頭，忽然意識到什麼，整個人都呆住了。
下一秒，她一隻手慌忙捂住嘴巴，另一隻手指著楚嬴，眼裡的表情跟天塌下來了一樣，急聲道：
“你你……你是怎麼進來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是誰允許你進入水雲居的？”
“水雲居？”楚嬴一愣，指了指腳下，“你是說這裡？”
“你……你竟然不知道？”少女一下反應過來，大驚失色，“這麼說你是私自進來的，你你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楚嬴終於意識到什麼，淡淡道：“你的意思，這裡不能進來？”
“當然不能進來，後庭這幾處園子，除非得到院裡的特許，否則，誰也不準進來。”
少女蹙眉道：“這裡住的每一位姑娘，都是一等一的優秀。”
“群芳院特意安排她們住在這裡，就是不希望有人打擾，能讓她們專心磨練技藝。”
“磨練技藝？不錯，我覺得貴院這個安排挺好。”
不知道有沒有鐵杵磨成針的技藝……楚嬴嗬嗬一笑，輕輕拍了拍手：
“姑娘也看到了，在下就在這練了會拳，並沒有打攪到誰，就此告辭。”
他拱了拱手，就準備走人，卻被少女上前伸開手臂攔住：“你彆走。”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楚嬴不得不停下腳步。
“你問我什麼意思，我倒是要問問你什麼意思？”
這丫鬟絲毫都不怕生的性子，放下手臂，轉而雙手叉腰，逼近楚嬴詰問道：
“你說你隻在這練了會拳，誰看到啦？而且，哪裡不練，偏偏就在我家小姐樓下練……”
她的雙眼眯起，裡麵閃爍著狐疑之色，氣勢洶洶地道：“說！你到底在打我家小姐什麼主意？”
楚嬴愕然，繼而笑道：“姑娘，你真的誤會了，我連你家小姐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打她的主意？”
“嗬嗬，但凡來這群芳院的人，對於我家小姐的大名，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少女丫鬟冷冷一笑：“你居然說你不知道？騙人也該有個限度吧！”
“可我真沒騙你啊。”楚嬴耐著性子解釋道。
“嗬嗬，繼續，你這種男人我見多了，口是心非，始亂終棄，敢做不敢認，我沒說錯吧？”
那丫鬟一臉我信你才有鬼的表情，眼神就像刷子一樣，將楚嬴上上下下刷了幾遍，最後嘲諷道：
“看不出來，你這人長得衣冠楚楚，做出的事卻是這般齷齪下流。”
“姑娘慎言。”楚嬴耐心快磨光了，臉色微沉，“在下自知理虧在先，才不想與你計較，可不代表，就任你胡亂侮辱。”
說實話，這要是個男人，就憑這句話，楚嬴早一巴掌過去了。
少女並沒有被嚇到，繼續有恃無恐地說道：“你倒是想計較，可是你敢嗎？”
“說，你是不是垂涎我家小姐美色已久，卻又沒資格接近她，所以故意偷偷潛進來，意圖對她圖謀不軌？”
你妹，我明明在打拳，你從哪看出我對你家小姐圖謀不軌了？
想象力這麼豐富，做丫鬟屈才了，隔壁平行時空不講邏輯的抗日神劇編劇，才是你的最佳出路。
楚嬴心中將丫鬟一頓吐槽，深吸幾口氣，儘量保持和顏悅色：
“我都說你誤會了，我要是對你家小姐圖謀不軌，這會應該是在小樓最上麵，怎麼會站在這裡呢？”
話音一落，少女臉色再變，嬌斥道：“好啊，事到如今，你還在騙人。”
“這幢小樓共分上中下三層，你怎麼知道我家小姐住在最上一層？說，你是不是事先踩點了？”
日了，你家小姐琴聲從三樓傳下來，你長了耳朵是擺設嗎？
楚嬴差點為之絕倒，僅有的一點耐心也消失了，沒好氣地道：
“你少在這栽贓汙蔑，就你家小姐那點才華，也就沒文化的人把她當個寶，就算送給我，我還不要呢！”
“你你……你說什麼？”
那丫鬟張大小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