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鳴泉山的道路上,前所未有的熱鬨。
隨處可見穿著整潔的人,攜老扶幼,手挎竹籃,裡麵盛放著各種香燭貢品。
這些人或獨身,或三五成群,或走路,或乘車,連成鬆散的長龍,一眼望不到頭。
本來以為出門早,不會遇到太多人。
眼下香客越來越多,為了避免半路擁堵,也為了趕時間,身為車夫的郝富貴,隻能不停揮動鞭子。
加速,再加速。
楚嬴的限量版驢車,以恐怖至極的20邁高速在山間風馳電掣!
然後,如願以償地被所有人甩在了後麵。
龜兔賽跑,為什麼是烏龜取得了勝利?
那是因為兔子半路睡著了。
驢車上山,為什麼沒有跑過兩條腿的人類?
那是因為驢子……它當然沒有半路睡著,它隻是半路忽然消失了。
當然,說成是逃跑了也未嘗不可。
或許是被郝富貴的鞭子聲嚇到了,又或是發情的牲口本身力量爆種。
總之,誰也沒想到,剛進山不久,那頭驢子靠著幾顆大槽牙,竟然嚼斷了韁繩。
然後丟下眾人,一頭紮進旁邊的樹叢,不見了。
這其實也沒什麼,左右不過是一頭驢子,價值幾十兩銀子楚嬴還是虧得起。
隻是,這廝倒是久在樊籠裡,複得返自然,卻把他們扔在了半山腰。
眼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距離法隆寺還有二十裡,這可讓楚嬴一行犯了難。
倒不是他自恃高貴,不屑於像那些平頭百姓一樣,選擇一雙腿來安步當車。
主要是,驢車上還拉了一批禮品,是用來進寺打點用的。
身為堂堂皇子殿下,又是本地主宰,第一次拜訪人家的山門就兩手空空,楚嬴可丟不起這個人。
可就眼下這種情況,若是繼續守在這裡。
此番禮物誠然是丟不了,但他的這張臉肯定是丟定了。
足足等了一刻鐘,仍不見一輛馬車路過。
自以為搞砸了的郝富貴,氣得直拍大腿,嘴上還不忘問候那頭驢的祖上三代親屬。
一旁的秋蘭瞥著他,目光從頭到腳將他濾了一遍,三分惱火三分譏誚道:
“郝公公罵一頭驢,豈不是對牛彈琴,這不就是你說的有力氣嗎?果真好有力氣……奴家算是見識到了。”
“這這……快彆說了,咱家也不想這樣啊!”
郝富貴又急又氣,望著秋蘭,臉上是求放過的表情。
楚嬴見狀,幫忙說了一句:“是啊,秋蘭,彆為難富貴,是本宮低估了那家夥發情時的威力。”
小侍女雙手叉腰,又扭過頭沒好氣地看著他:“殿下就這點錯嗎?剛才出門時,到底是誰否定了奴婢換馬的提議?”
什麼叫引火燒身?
這就是了。
“呃,的確是本宮的錯,是本宮考慮不夠周全……”
楚嬴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這是插嘴的時候嗎,隻能先把小侍女的火氣化解掉:
“不過,你也彆太生氣,正所謂,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日本宮失驢,未嘗不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聽見米雅在一旁驚喜地叫道:“回來了!殿下,回來了!”
“什麼回來了?”
“那頭驢啊。”
“哪裡?”
楚嬴一陣詫異,趕緊走到米雅身邊,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米雅指的是他們剛才來時的路,那頭驢子,不知為何竟跑了回去。
此刻的它,身邊跟著兩頭毛皮水滑的母驢,正沿著原路歡快地朝這邊跑來。
那又是搖頭又是甩鼻子的動作,分明是在向眾人炫耀它的戰果。
“看看,本宮剛才說什麼來著,咱家驢隨便出去逛一圈,就拐回……撿回來兩頭母驢,這就叫塞翁失馬……”
失而複得的一幕讓楚嬴十分開心,回頭對著秋蘭一挑眉,沒辦法,哥運氣就是這麼好。
哪曾想小侍女看也不看他,而是指著那兩頭母驢皺眉喃喃道:“殿下,好像不對勁,你看……”
“什麼不對勁?”
儘管心不在焉,楚嬴還是將視線挪過去,然後,整個人也有些傻眼了。
剛才離得遠還沒注意,此刻,三頭驢跑近他才發現,那兩頭母驢的身上,竟各自馱著兩口木頭箱子。
箱子不到一米長,體積不算太大,上麵用牛筋繩匝了好幾圈,一邊一個搭在驢背兩邊,中間用粗麻繩連著。
儘管看不到裡麵裝的什麼,但從兩頭母驢的速度來看,裡麵的東西應該挺沉。
一公兩母三頭驢在眾人麵前停下。
那公驢邁開蹄子,擠到楚嬴和郝富貴中間,一邊在兩人身上磨蹭,一邊打著響鼻,像是在為自己邀功。
“你還得意了,拐了人家的東西,一會要是被人找上門來,指不定把我們當成盜匪呢。”
郝富貴又是瞪眼又是跺腳,卻拿這頭活寶公驢毫無辦法。
這時,秋蘭聽了他的抱怨,走過來,看了眼那兩頭母驢道:
“是啊,殿下,這可是一樁麻煩事,我們要繼續留在這等原主來嗎?”
“留什麼留,東西是他們主動送的,哪能怪到我們頭上。”
楚嬴毫不擔心,吩咐郝富貴和晁遜他們把驢車重新套好,繼續趕路。
秋蘭不解其意:“主動送的?”
“當然。”
楚嬴回應完,走到重新套好韁繩的公驢跟前,張開五指按住它的腦袋揉弄,大聲讚歎道:
“乾得不錯!一次拐回兩個不說,還自帶嫁妝,總算是給本宮長了一回臉,這門親事,本宮同意了!”
“……”
秋蘭水潤的唇角微微抽搐,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
明明很荒謬的邏輯,為什麼從殿下嘴裡說出來,就這麼的理所當然呢?
一行人清點好東西,繼續上路。
半個時辰後,來到了一處茶鋪。
說是茶鋪,其實就是個露天茶攤。
一張簾子,用幾根竹竿挑了,下麵支幾隻簡易的炭爐,坐上水壺,再在外邊擺上幾張桌椅,齊了。
見這裡環境不錯,山明水秀,距離法隆寺也不遠,加上還有不少香客在此歇腳,楚嬴也下令讓眾人休整一下。
等他下了車,一行人還沒靠近茶鋪,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斷喝:
“兀那賊子!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我們的牲口和貨物,還不快統統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