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活動在順城周邊的商賈,哪怕之前麵對權勢滔天的吳狼,也敢視之為仇寇,恨得咬牙切齒。
甚至,私下還和楚嬴聯手想要除掉對方。
這種舉動,在一般百姓眼中,足以堪稱大逆不道,為何他們卻敢鋌而走險呢?
很簡單,無外乎利益二字。
吳狼手中,掌控著商賈出關的資格,這些人當初自然也想要分一杯羹。
奈何這種暴利行業,吳狼自己都嫌分不夠,又豈容一群外人染指?
於是,雙方的梁子就這麼結下了。
然則如今順城已經改旗易幟,換了楚嬴當家做主,以他的行事風格,卻不會太在乎這些。
一來,他的身份較為特殊。
就算不與北匈人貿易往來,改為隻和其他草原民族做生意,其實也並非不行。
但,總歸還是壞了朝廷的規矩,容易遭敵人詬病乃至攻訐。
其次便是,他本身就計劃發展許多產業,未來可想而知並不會太缺錢,委實不稀罕在一棵樹上吊死。
對於彆人來說,和關外互市大有可圖,於他而言,頂多不過是錦上添花而已。
所以,他自然也樂得借花獻佛,漏些油水與他人分享。
這枚重磅炸彈一經拋出,楚嬴立刻收到了最熱烈的反饋。
先前還鼻孔朝天的商賈們,此刻紛紛化身二郎神的哮天犬,一個個激動得搖尾獻媚。
恨不得當場捧住楚嬴銀盤般的臉,狠狠啃成一張月半彎。
“殿下英明!”
“我等誓與強盜不共戴天!”
“對,精忠報國,萬死不辭!陷陣之誌,有死無生!”
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一刻指天發誓的眾人,將這條至理名言表現得可謂淋漓儘致。
“諸位如此深明大義,挺身相助,本宮實在太感動了,餘心甚慰,甚慰啊!”
麵對這樣一群‘愛國誌士’,楚嬴也不禁紅了眼。
仰了仰腦袋,抬手擦去還沒來得及流出眼眶就蒸發乾淨的淚水,笑眯眯和眾人敲定了應敵方案。
等送走這群人之後,沒過多久,馬莽又行色匆匆地趕來。
“殿下,如你所料,那群山匪已經占領了上關堡。”
馬莽進門之後,抱拳徑直向楚嬴彙報道:“隻是很奇怪,他們目前似乎仍在修整,並沒有即刻攻打過來的意思。”
和高橫他們猜測的差不多,上關堡是楚嬴故意放棄掉的。
倒不是楚嬴真就貪生怕死,需要眾多兵力護衛自己周全,他從來都不是那種懦弱之人。
真正的原因是……自古兩軍交戰,碰到這種以少對多的局麵,分兵應對都是大忌。
最好的辦法,是集中優勢兵力於一處,一戰殲敵。
彼時在收到馬莽傳回的消息時,楚嬴其實就已經很清楚。
那麼多處城牆的垮塌,敵人一心摸進來,緊靠上關堡百十來人,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全部守住的。
尤其是碰到昨天這種黃沙蔽空的鬼天氣,就更是有心無力,防不勝防。
思來想去,楚嬴最後決定,收縮防線,讓馬莽帶人撤回來,僅留下一小撥高橫的舊部,用以試探狼牙寨的動向。
順帶,通過這種誘敵深入的方式,讓對方始終摸不清他們的實力,從而不敢貿然進攻。
以便,給王黑撻他們製作黑火藥爭取更多時間。
此刻聽到馬莽的講述,楚嬴明白,自己的計策生效了。
那群強盜昨天就占領了上關堡,按理說,他們本不該拖延時間,當時就該一鼓作氣衝殺過來。
畢竟他們是匪,沒能力長期占領一處軍事要塞,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然則直到今天上午,對方依舊沒有動靜,這委實太過異常了些。
隻能說明,對方是真對這邊有所顧忌。
馬莽彙報完之後,見楚嬴不甚在意,皺了皺眉,提出一種可能:
“殿下,卑職倒不怎麼擔心他們進攻城池,隻是他們畢竟是一夥強盜,萬一忍不住劫掠周邊百姓,那可如何是好?”
“確實有這個可能,但,幾率很小。”
楚嬴沉吟道:“他們是衝著本宮來的,想取本宮性命,唯有速戰速決,若是節外生枝,多半隻會適得其反。”
見馬莽領悟點頭,楚嬴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彆想太多,你隻需注意好他們的動向,再叫大家做好準備,知己知彼,靜待時機即可。”
“話雖如此,可是殿下,萬一他們遲遲不進攻,我們難道就一直等著嗎?”
馬莽覺得這樣太過被動,皺眉道:“卑職就怕會遲則生變,夜長夢多。”
“放心吧,最多不超過兩天,甚至更短,他們必然會發起進攻。”
楚嬴抬眼望了望外麵,語氣肯定:“彆忘了,他們是匪,我們是軍,說到夜長夢多,他們隻會比我們更害怕。”
其實,他這話多少有些寬慰和誇大的成分。
狼牙寨那幫人即便是匪,也是一群縱橫邊關的悍匪,兩邊真要比膽量,還指不定誰怕誰呢。
若是交上手,那就更懸了。
這兩天,因為此事,楚嬴心中一直像壓了塊石頭,沉甸甸憋悶得厲害。
如今,該做的他都做了,剩下隻能交給天意。
待到馬莽走後,他獨自一人來到前院,甩動胳膊,緩緩踱步。
正打算舒緩一下心情,尚未來得及關上的門口,竟出現了一位不速之客。
一身齊胸襦裙,氣質高雅的中年美婦,隔著門望著裡麵,剛走上門口台階,就被兩柄交叉的連鞘佩刀攔下。
“請止步,這裡是殿下住所,不得擅闖!”
兩名負責看守正門的親衛,吃驚地看著美婦,撇開視線假裝無視地阻攔道。
“奴家正是來拜訪殿下的……兩位軍爺很麵熟啊。”
美婦並不害怕,反而湊近將兩人上下打量幾眼,撫掌嬌笑道:“想起來了,你們前陣子,還有那位崔爺,經常來咱們館裡,好像還記了些賬,奴家沒記錯吧?”
“金姨,麻煩給個麵子,當差時間呢,被人聽到了容易笑話。”
一名親衛臉上一串串紅,就跟白嫖被抓了現行一樣,語氣帶著討饒。
“哼,你們也知道會被笑話,奴家被你們攔著不讓進,就不怕被人看笑話麼?”
奈何這位金麗館的老板娘,可不像看上去那般矜持,說起話來那叫一個得理不饒人。
“金姨,事關殿下安慰,真不行……”
兩名親衛越發尷尬,還想解釋,卻聽身後傳來一聲戲謔輕哼:“沒想到啊,本宮麾下全是一群白嫖黨,如今更是被人家討債都討到門上了,好得很啊,真是給本宮長臉!……”
“……”
兩名親衛臉色噌的燒成紅炭,抬頭以手捂麵,想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