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嬴深諳這句話的道理，在“說服”了這群商賈之後，又馬不停蹄往鳴泉山送了一封信。
兩日後，北邊法隆寺走出一群和尚，東麵白石村人馬整裝待發，城內十餘處大小庭院內，護院和家丁紛紛集結。
與此同時，另一處毗鄰雁息湖的江南庭院中，據說有人也聽到了人馬調動，刀甲鏘鳴。
這座剛從寒夜中蘇醒的城市，風雪還在肆虐，萬裡銀疆全都籠罩在一片晦暝之下，分不清是清晨還是傍晚。
此情此景，順城百姓早就習以為常。
然而，落在各方蠢蠢欲動的主事者眼裡，卻多了幾分有彆於往日的肅殺和淒涼。
“好冷，又是一個壞天氣。”
小侍女剛推開窗戶，便被冷風吹得打個哆嗦，趕緊又將窗戶用力合上。
“是嗎，為何本宮卻覺得今天是個好日子？”
身後，楚嬴並不讚同的話語飄來。
他此刻正拿著手帕，緩緩擦拭一柄背部帶著鋸齒的匕首——他親自設計，再讓王大錘打造的防身武器。
比起金鳳短劍的華而不實，楚嬴覺得，還是這玩意用起來更加趁手。
秋蘭回頭看到這一幕，俏臉浮現出擔憂，輕抿薄唇道：“殿下，你們真打算今天除掉吳狼嗎？”
“所以本宮才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啊。”楚嬴淡淡笑道。
“可是，殿下真有十分的把握麼？”
“有沒有，都總得試試。”
“那不妨再拖延一段時間，到時風險也更小？”
“想什麼呢？事到如今，就算本宮肯，吳狼也未必願意。”
楚嬴搖頭笑笑，抬眼看著京城的方向，眼中流露出濃濃的思念：“再說，三個月，已經夠久了，本宮可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啊。”
千裡之外的那座宮城裡，有他最敬愛的親人在日夜期盼。
如果連對付一個小小的吳狼，都需要花費年深日久的功夫，他還怎麼實現臨行時對容妃的承諾？
楚嬴不想再等，時間也不允許他等。
生死成敗，就在今朝。
可他越是坦誠，秋蘭就越是擔心，又一次勸道：“殿下，奴婢還是覺得……”
“好了，我不要你覺得，我隻要我覺得。”
楚嬴打斷她，一臉輕鬆的笑容：“你應該想，等過了今天就可以領工資了，開不開心？來，笑一個。”
“人家都緊張死啦，殿下還有心情開玩笑。”
秋蘭鼓起粉腮，哭笑不得的樣子，連自稱奴婢都忘了。
“不錯，真好看，時間差不多了，等本宮的好消息吧。”
楚嬴走上前，伸手捏了捏她嫩滑的臉蛋，隨後將匕首入鞘，插進靴筒裡。
為了今天，年輕的皇子殿下舍棄了往日繁複的錦服，換了一身乾練的箭袖衣袍。
這是前世習慣使然，每次出任務，無論最後成敗如何，事先都要做好充足的準備，儘量不放過每一處細節。
習慣和他抬杠的小侍女，這回麵對他的“輕薄”，罕見地沒有抗拒，小臉泛紅，一聲不吭。
直到楚嬴踏出房門那一刻，才小聲說了一句：“殿下小心。”
“嗯。”
楚嬴頓了下腳步，隨後徑直離開了房間。
小院門口，蘇立、王琦、喬四、王大錘、以及昨夜才從燕都趕回來的崔肇，全都已經等在那裡。
見他出來，眾人一起迎上來行禮：“殿下。”
“嗯，準備的如何？”楚嬴點頭問道。
“回殿下，一切準備就緒。”
眾人對視一眼，各自答道。
“那就好，一切按先前布置的計劃進行，出發。”
楚嬴也不囉嗦，大手一揮，眾人陸續離開小院，剩下喬四帶著幾名手下留在後麵，欲言又止。
“你似乎有話要說？”
楚嬴注意到這一幕，直接問道。
“殿下，小人心裡確實有句話，不吐不快。”
喬四張了張嘴，咬牙問道：“小人剛才算了下我們這次的人手，一共才一百六十人左右，這點人，真的對付得了吳狼嗎？”
由不得喬四不擔心。
這一百六十人，是包括楚嬴專門訓練的七十多人，以及從匠戶中挑選的一批身強力壯者。
加上喬四團練裡幾十號民兵，還有王琦手下的仆役，一共才湊夠這麼多。
說實話，這股勢力放在順城這個小地方，絕對算不上弱小。
然而，相較於吳狼手底下的精銳士兵，無論質量還是數量，依舊差距甚遠。
楚嬴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答反問：“那你覺得呢？”
喬四遲疑道：“勝算很低。”
“有多低？”
“不足一成。”
“你就對本宮這麼沒有信心？”楚嬴自嘲一笑，夾著幾分玩味，“那你為何，還要甘冒這麼大風險協助本宮呢？”
喬四怔了怔，眼底閃過一道恨意：“那因為，因為……”
楚嬴看出他似乎有所顧忌，順勢接過話：“很簡單，因為你恨吳狼，對嗎？”
喬四被一語道破，也不再隱藏：“殿下沒說錯，小人願意協助殿下，並非全是為了我那外甥。
“小人辛苦建立團練，雖然也有私心，卻也想要保境安民，結果吳狼為了鎮壓百姓，故意放縱手下幫派作惡，反倒對我們百般打壓，隻恨小人性子軟弱……”
楚嬴聽完點頭道：“這不就對了，按照你的經曆，我們的勝算怎麼可能隻有一成？”
喬四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是一成那是幾成？”
“起碼九成，一成是他吳狼。”
“這……這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楚嬴嘴角勾起意味深長地弧度，“因為順城痛恨吳狼的，可不止你一個啊。”
喬四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俯身抱拳：“小人還不是不懂，不過殿下既然這麼有信心，小人心裡也踏實了幾分。”
“不管今天最後結局如何，小人定會竭儘全力，誓要協助殿下除此大害！”
“放心吧，隻要你願意相信本宮，最後的勝利，一定會屬於我們。”
楚嬴微微頷首，語氣不容置疑，寒風吹開他的額發，露出一雙自信而明亮的眸子。
沒有幾人知道，除了這股明麵上的力量，他其實還有其他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