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戴上墨鏡,從屋裡走出,伸了個懶腰。
“乾啥玩意兒吵吵把火的?”他連說西語都是大碴子味。
阿居雷·伊達指著烏爾基迪·戈麥斯說:“州長前腳剛走,他後腳就來偷咱們的馬。”
烏爾基迪·戈麥斯指著阿居雷·伊達:“混蛋,你說話最好注意點,這本來就是我的馬。”
趙傳薪注意到,胡斯蒂諾還是那副軟弱可欺的模樣,米格爾·埃斯特萬卻用殺人的目光盯著烏爾基迪·戈麥斯。
似乎覺得這種事跟阿居雷·伊達說太掉價了,要對正主講,於是他指著趙傳薪:“外鄉人,不要以為你進了鄉村騎巡隊就能一手遮天!”
趙傳薪抽出雪茄,攏手,點上,甩滅了火柴,指著烏爾基迪·戈麥斯說:“這人是盜馬賊,抓捕過程中他想要逃跑,立刻將他擊斃。”
眾人心裡一句:我焯!
這才剛剛當上鄉村騎巡隊警察,就開始活學活用“逃脫法”了?
阿居雷·伊達興奮不已,立即掏槍拉栓,瞄準了烏爾基迪·戈麥斯。
烏爾基迪·戈麥斯指著趙傳薪:“你敢!”
阿居雷·伊達有點緊張,手有些顫抖,偏頭看了看趙傳薪,發現趙傳薪瞪著他:“等他媽給你上二兩小酒才敢開槍嗎?”
砰,砰。
先後兩槍。
第一聲槍響,是米格爾·埃斯特萬開的。
第二聲槍響,是阿居雷·伊達開的。
米格爾·埃斯特萬是報仇心切,阿居雷·伊達卻是在這個年紀無所畏懼,且年輕人受不得激。
“啊……”
烏爾基迪·戈麥斯身上有兩個彈孔,一個在腹部,一個在大腿。
他驚怒道:“保護我,保護我……”
他手下卻戰戰兢兢,不敢還擊。
畢竟,之前約翰·康斯坦丁可是殺了二三十號人。
他們今天來隻是幫忙牽馬順帶著撐場子的,沒想著要拚命。
趙傳薪叼著雪茄,朝他們走去。
烏爾基迪·戈麥斯想跑,但大腿中彈,步槍子彈威力不是鬨著玩的,他根本也跑不了,兩條腿都麻了。
隻能眼睜睜看著趙傳薪接近。
趙傳薪伸手拍打烏爾基迪·戈麥斯的臉頰:“你他媽想到過會有今天不?老子持證上崗,殺人不犯法。”
說著,亮出他的警徽。
烏爾基迪·戈麥斯唾沫一把鼻涕一把的說:“你他媽膽大包天,堂卡米洛·托裡克不會放過你的……”
趙傳薪對胡斯蒂諾勾勾手指頭:“你過來。”
胡斯蒂諾表現的有些抗拒,但又不敢拒絕。
當他走近,趙傳薪將他的槍管,按在了烏爾基迪·戈麥斯的腦門上:“扣扳機。”
“我……”胡斯蒂諾怯弱的搖頭。
趙傳薪掏出烏爾基迪·戈麥斯腰間的短刀,刀尖剛剛好刺入胡斯蒂諾的皮,留下一個血點。
“我讓伱扣動扳機,我再問一次,你不扣,我就刺進去一點。最後,你的腿會被刺穿。”趙傳薪叼著雪茄慢條斯理的說:“現在,扣動扳機。”
烏爾基迪·戈麥斯惡狠狠盯著胡斯蒂諾:“你敢?”
胡斯蒂諾:“……”
他哭喪著臉,帶著哭腔搖頭:“堂約翰·康斯坦丁,放過我吧……要不然,我退出鄉村騎巡隊好了!”
趙傳薪齜牙:“進了鄉村騎巡隊,便要做到勿以惡小而不為,否則你就該死。扣扳機。”
不扣。
趙傳薪的短刀再次刺入。
“額……”
胡斯蒂諾的大腿開始流血,疼痛讓他叫了起來。
趙傳薪:“扣扳機。”
“不……”
“啊……”
“扣扳機。”
“我……啊……”
“扣扳機!”
再不扣,大腿就會受到不可逆的傷害。
砰!
烏爾基迪·戈麥斯帶來的幾個狗腿子,被濺了一身血。
全都打了個激靈。
可見,做不到的事情,原因隻有一個——壓力不夠。
趙傳薪看向他們:“這些馬是他媽你們的嗎?”
“不,不……”
趙傳薪齜牙一笑:“奎特沙蘭,誰他媽說的算?”
“堂約翰·康斯坦丁,您,您說了算。”
趙傳薪打了個響指:“走,咱們賣馬去。”
還是老地方,埃卡特蘭的二道販子。
趙傳薪帶著阿居雷·伊達和米格爾·埃斯特萬趕著馬去埃卡特蘭,還在夢遊狀態的胡斯蒂諾看家。
到了埃卡特蘭,二道販子看見趙傳薪後,這次他準備了七八個壯漢,氣勢洶洶的迎了上來。
結果,趙傳薪身後的米格爾·埃斯特萬和阿居雷·伊達人手一杆槍亮了出來,對麵立刻偃旗息鼓。
二道販子吞了吞口水:“您,您想乾什麼?”
趙傳薪將警徽亮出:“以後我就是奎特沙蘭的鄉村騎巡隊警察,咱也是有後台的人了,你說話做事注意點分寸。”
“……”二道販子不可置信的看著警徽:“您是來賣馬的?”
“對,有一批犯人逃跑了,按逃脫法,被我們擊斃。這不,就有馬來賣了。”
二道販子浮想聯翩,什麼逃脫法,還不是為搶劫而殺人?
他陪著笑:“應當的應當的。”
這時候,院子裡照例傳出大呼小叫聲。
人還不少。
趙傳薪聽見了巴勃羅的聲音,好奇的朝裡麵看了一眼,隻見巴勃羅正在鬥雞台子旁,給自己的鬥雞鼓氣:“殺死它,殺死它……”
兩隻鬥雞腳上綁著刀片,身上血赤糊拉的。時不時地跳起,或是用嘴啄,或是蹬腿,用刀片割傷對方。
墨西哥人許多人好這一口。
趙傳薪翻身下馬,對阿居雷·伊達和米格爾·埃斯特萬說:“你們和他交接,如果給的價錢不滿意,咱們就看看這裡有沒有犯人想要逃脫。”
二道販子麵色慘白。
趙傳薪不管他們,自顧自進了院子,來到巴勃羅身旁:“呀,你的鬥雞,看著要落敗了。”
巴勃羅轉頭,看見趙傳薪後,皺眉道:“胡說八道,我的雞眼見著就要贏了。”
事實的確如此。
對麵的雞,連雞冠子都被割的血流不止,傷痕累累,已經到了窮途末路。
可趙傳薪還是說:“咱們打個賭,你的雞要是贏了,我賠你一千比索。另一隻雞贏,你賠我一千比索?”
這可是一千比索!
巴勃羅顯然猶豫。
可但凡有點鬥雞經驗的人都能看出來,他的雞贏麵已經超出了70%。
他咬牙問:“你能拿出來一千比索麼?”
說實話,趙傳薪拿不出。
但是,他拿出一根小金魚兒!
這是從漢口日本的橫濱正金銀行提的小金魚兒。
金燦燦的顏色,吸引了全場目光。
趙傳薪反問:“你能拿出來麼?”
巴勃羅當場就拿了一千比索,得意道:“嗬嗬,我連贏數場,你說我有沒有?”
趙傳薪將他的錢,和自己的小金魚兒放在旁邊的盤子裡,拿一把柯爾特單動轉輪和警徽壓住。
這樣,就沒人敢打主意了。
這時候,場中異變陡生。
巴勃羅的雞想要跳起來,但不知為何,腦袋像是被無形的力量給壓住一般,愣是沒有跳起來。
反觀另一隻雞,沒跳多高,蹬腿的時候,卻正好割破了巴勃羅鬥雞的雞冠。
場中驚呼連連,連呼不可思議。
巴勃羅瞪大眼睛:“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趙傳薪笑了笑:“一切皆有可能,學著吧,學會了都是人情世故。”
說話間,巴勃羅的鬥雞似乎不甘心,又跳了一次,還是沒跳起來。
另一隻雞的戰鬥本能,抓住了刹那間的機會,再次起跳,巴勃羅的鬥雞雞翅被割傷。
“焯!”巴勃羅拍案罵道。
第三回合,對麵雞直接割破了巴勃羅鬥雞的脖子。
巴勃羅的鬥雞就像是配合對方一樣,將脖子伸長,被一刀割破了氣管,發出“嘶嘶”的聲音。
鬥雞活動其實很殘忍。
可老趙連人都照殺不誤,又豈會在意一隻雞的死活?
隨便用副肢捏兩下,他就能左右戰局。
巴勃羅麵如死灰。
彆看他隨便能拿出一千比索。
但久賭必輸。
他這一千比索,幾乎是現在全部身家了。
若是輸了,以後連翻本的本錢都沒了。
“這不可能!”
趙傳薪卻將盤子裡的小金魚兒和錢都裝起來,收起轉輪:“隊長,沒什麼事,那我走了?”
奸近殺賭近盜,輸紅了眼,什麼事都能乾的出來。
巴勃羅咬牙切齒,對趙傳薪說:“不,你不能走,咱們繼續。”
趙傳薪看看他死去的鬥雞:“你還有雞?”
“我……”巴勃羅跺腳說:“我們可以打牌。”
趙傳薪又看看他乾癟的口袋:“你還有錢麼?”
“我?”巴勃羅一拍口袋,空的。他將自己的懷表掏出:“我用這個抵30比索。”
趙傳薪搖頭,抬抬手腕,讓他看手上的山度士飛行員腕表:“你那個不比我這個,去餐廳吃飯,露出來後服務員都哆嗦。所以你那個不值錢,最多10比索。”
“……”巴勃羅惡狠狠道:“那就20比索,不能再少了。”
“行吧。”趙傳薪看見牌桌上的撲克:“你就有這點錢,咱們也彆廢話了,抽撲克牌比大小,一把定勝負。”
“好。”
有人去給洗牌,洗好了牌,讓兩人抽。
巴勃羅抽了一張9,這不算大也不算小,運氣至少沒有差到家。
趙傳薪手指頭劃呀劃,笑說:“我呢,運氣通常比彆人的隻好一點點。但就是這一點點,就足以奠定我勝利的基礎。”
說罷,隨手一抽,抽到了10。
絕了!
趙傳薪看著周圍人一驚一乍的,耳畔不由得響起馬老師的話:他可不是亂抽的啊,他是有備而來……
巴勃羅踉蹌後退。
一副懷疑人生的樣子。
他從沒有這麼倒黴過。
趙傳薪收了懷表揣兜裡,叼著煙哼著歌往外走。
等他走到院子外,阿居雷·伊達他們已經完成了交易。
正要上馬離開,巴勃羅追了出來:“約翰·康斯坦丁,等等。”
趙傳薪拄著鞍柱居高臨下問:“原來是隊長呀,有什麼事嗎?”
仿佛剛剛什麼都沒發生過。
巴勃羅腆著臉說:“能不能借我點錢?”
“哎呀,這有點難辦啊,因為我從來不借錢給彆人,無論是誰。”趙傳薪仰頭望天,為難至極。
巴勃羅臉色很難看,他低聲道:“借一步說話。”
趙傳薪連下馬都欠奉,就騎著馬挪了幾步。
巴勃羅有求於人,現在不得不低頭,他跟上去低聲道:“約翰,我能這麼叫你對吧?”
“讓我想想。”趙傳薪摩挲下巴:“他們好像都管我叫堂約翰·康斯坦丁。”
“焯!”巴勃羅終於壓抑不住怒火:“約翰·康斯坦丁,你總要有幾個位高權重的朋友的,這對你有好處。”
“比如說有什麼好處?”
“比如說,你會知道,你即將有個任務,跟隨大隊出發,一起去上帝之路。因為有一夥專門襲擊各大莊園的土匪經過那裡,而你會派到前頭去偵查。恰好,土匪在那裡等著你,你會被埋伏的土匪亂槍打死。”巴勃羅得意洋洋的說。“你看,這就是有朋友的好處。”
“咦……”趙傳薪佯裝震驚:“隊長,你話說的多所以你有理。你想借多少錢?”
“……”巴勃羅眼睛轉了轉:“一千比索,再借一塊懷表。”
趙傳薪立刻搖頭:“我出門身上都不會帶那麼多錢的。”
“……”
你他媽剛剛贏走我的,就是這些錢。
趙傳薪滿臉為難:“這樣吧,我借給你二百比索。至於懷表,我覺得可以等下一次你再開口借。”
巴勃羅懂了,媽的,這是想要細水長流,拿他的錢,換他的情報。
“好!”
趙傳薪數出二百比索給他。
臨走前,趙傳薪忽然道:“隊長,我通常會將錢藏在離家很遠的地方。如果我出現意外,人沒了,那誰也找不到錢。”
巴勃羅:“……”
這人簡直比猴還精。
……
烏爾基迪·戈麥斯被趙傳薪打死的消息,風靡奎特沙蘭鎮。
當趙傳薪帶人回去時,路上碰上的人都恭敬的叫他一聲:“堂約翰·康斯坦丁。”
趙傳薪則在馬背一路微笑著回應。
他看看穿的破破爛爛的阿居雷·伊達和米格爾·埃斯特萬,忽然覺得這支小隊伍應該更拉風一些,在奎特沙蘭才會更有威信。
回到白房子小酒館,趙傳薪在桌子上看到了一封信。
署名是胡斯蒂諾。
他打開折疊的信紙,上麵歪七八扭,錯字連篇的寫:尊敬的堂約翰·康斯坦丁,我還是決定退出鄉村騎巡隊,我不是那塊料,真的。很抱歉。
旁邊還有警徽和步槍。
趙傳薪對米格爾·埃斯特萬說:“你倆去把胡斯蒂諾帶過來。”
當胡斯蒂諾被帶來,低著頭不敢看趙傳薪。
趙傳薪說:“胡斯蒂諾,將警徽戴好,把槍背上,騎馬去鎮子上巡邏一圈,咱們鄉村騎巡隊可不是鬨著玩的。”
胡斯蒂諾愕然抬頭。
他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
他支支吾吾,指了指信紙。
趙傳薪說:“哦,這誰寫的什麼幾把玩意?老子不認字。”
胡斯蒂諾:“……”
可讓他當麵跟趙傳薪說,他沒那個勇氣。
隻好乖乖的帶上槍去巡邏了。
阿居雷·伊達偷笑。
堂約翰·康士坦丁自然是識字的,這點他能確定。
等他們都出去,米格爾·埃斯特萬忽然單膝跪地:“堂約翰·康斯坦丁,您為我報了仇,今後我願意為您效忠。”
這幾句話,他憋了一道了。
說出這種好像中世紀騎士般的話,讓他有些難為情。
這一點都不堂吉訶德。
趙傳薪讓他跪了一小會,見他始終低著頭,這才說:“去鎮子上問問,誰家有胭脂蟲蟲乾,給我收購一些。”
“是。”
……
卡米洛·托裡克得知烏爾基迪·戈麥斯因為“逃脫法”被趙傳薪當場擊斃,捂著胸口有種難以呼吸的感覺。
莊園上的仆人見了,大呼小叫:“老爺心絞痛犯了……”
等大家七手八腳的扶他躺下,順過氣來,發現年邁的地主老淚縱橫。
他有個兒子,胡文西奧·托裡克。
但他不怎麼喜歡這個兒子,因為他腦子有問題。
更多時候,他將烏爾基迪·戈麥斯當成了他的兒子。
彆看他動輒打罵。
他想要點煙鬥,可手抖的幾次沒成,氣的他將煙鬥摔到了地上:“約翰·康斯坦丁,我要殺了你!”
偏偏,胡文西奧·托裡克不開眼,這會兒下樓,說:“我要去白房子酒館了,我要去找約翰·康斯坦丁,讓他教我吹笛子。”
卡米洛·托裡克恨不得拿煙袋鍋子鑿死這逆子!
……
胡斯蒂諾騎馬在鎮子上巡邏。
有人用好奇的眼光盯著他。
有人臉帶譏諷,誰不知道鎮子上最懦弱的男人就是胡斯蒂諾?
也有人湊到近前:“胡斯蒂諾,我家的雞丟了兩隻,您能幫我找找嗎?”
胡斯蒂諾聽了,忽然有種奇妙的感覺。
雖然他進了鄉村騎巡隊,但他未必就一定要為非作歹啊?
他可以乾一些力所能及的好事。
這不應該是鄉村騎巡隊建立時的初衷麼?
所以他點頭:“可以。”
有人問:“胡斯蒂諾,我家的房子被大風吹壞了,你能幫我修繕一下嗎?”
胡斯蒂諾發懵,但想到了自己要做好事的初衷:“可以。”
大夥一看,我焯,原來鄉村騎巡隊居然改了性子乾好事。
於是又有人來說:“胡斯蒂諾,我的表弟,在墨西哥城的《家庭日報》工作,因為寫了不該寫的東西,被關進了監獄,備受折磨。你進了鄉村騎巡隊,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他現在在哪?能不能救救他?否則他會死的。”
“這……”請求超綱了鐵子,胡斯蒂諾見對方殷切的臉,說:“我可以回去請求堂約翰·康斯坦丁,或許他有辦法,他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最注重榮譽。”
……
趙傳薪走進工具間,吉娃娃想要跟著,趙傳薪一腳將它踢了回去:“滾犢子。”
開啟通道下去,熟門熟路去了玻璃頂工作室。
趙傳薪在桌子上鋪開紙,開始設計製服。
星月則操縱黑色傀儡工匠和傀儡奴仆,在一旁研究靈魂轉子和靈魂定子。
一連幾天的時間,星月在靈魂引擎上都沒什麼頭緒。
趙傳薪正全神貫注的忙活,忽然聽得“砰”地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