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無從得知萬裡外的情形。
他將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從外麵撿了回來。
之前擲彈兵投擲手雷的時候,氣浪將她衝擊摔倒,暈了過去。
那些德兵匆忙逃離,竟然沒在屍體堆中發現皇後。
當奧古斯特·維多利亞醒來的時候。
她裝睡,眯著眼打量,先確認自己沒有危險,之後嗅到了烤牛肉的香味。
眼珠轉動,餘光掃見趙傳薪正拿夾子翻著烤盤上肥瘦相間的牛肉片。
讓她摸不著頭腦的是烤盤下沒有火,可烤盤上的牛肉滋滋冒油。
趙傳薪的聲音傳來:“醒了就正大光明的看。”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不好意思裝暈,起來第一件事整理儀表:“我記得我在外麵,炸彈響了,我騰雲駕霧,之後的事記不清了。你還好吧?”
趙傳薪齜牙笑:“見到你醒了,我好多了。”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走到桌子旁坐下:“是你把我帶回來的?”
“對,我看他們根本不顧你死活,外麵這麼冷,估計要凍死。你看,這是我和威廉小兒的私事,跟你無關。”
趙傳薪有顧慮,他剛加入軍備限製委員會,避免後續麻煩,就必須將此事定性為私人恩怨。
這個女人跟英國皇室沾親帶故,萬一凍死,豈不是要算在他頭上?
桌子上放著一摞餐盤,趙傳薪隨手拿起兩個,一個遞到奧古斯特·維多利亞身前,一個放在自己身前。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發現趙傳薪盯著盤子看,就說:“這是西班牙托萊多的大馬士革嵌金餐盤。一千多年前,托萊多曾經被阿拉伯人攻陷,阿拉伯人的嵌金藝術流傳到那裡。你很喜歡這種文藝複興風格藝術品對嗎?”
趙傳薪給她餐盤倒入蘸料,點頭:“是啊,我也算是個匠人,知道光是這幾個盤子,就夠工匠敲很久了。”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微感驚訝。
貴族懂得多,但未必躬親。
難道為了得到個精美的盤子,還要學習工匠技巧嗎?
她說:“歐洲許多君王的隨身佩劍,都產自於托萊多,比如拿破侖的劍。如果你喜歡,我收藏了一把短劍,送給伱好了。”
趙傳薪眼睛一亮:“多娜,你真是個好人。”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忍不住笑了。
兩人之間不可能發生什麼。
趙傳薪還是個年輕人呢,奧古斯特·維多利亞雖然保養的不錯,可總歸是個富態的小老太太,她已經五十歲了。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看到了遠東屠夫的另一麵。
兩人吃著烤牛肉就著乾巴巴的麵包,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忍不住問:“趙,沒有火焰,你是怎麼烤肉的?”
“如果你不迷信的話。”趙傳薪說:“那你就當這是法術吧。”
“……”
好懸把奧古斯特·維多利亞cu燒乾。
要是迷信,是不是要將他當成上帝?
想到這,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好心的說:“趙,我認為,你應該投入上帝的懷抱,殺人總歸是不好的。”
她算是福音派教徒。
趙傳薪取出一瓶啤酒灌了一口:“啥玩意兒?我投入我師弟的懷抱?彆開玩笑了!我尷尬的腳指頭快把地球摳破了。”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無法接受:“你是說,上帝是你師弟?”
“是啊,你見過師兄投入師弟懷抱的嗎?彆鬨了。他敢有那想法,我把他打出汁兒!”
“……”
好一個狂妄的異教徒。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皺眉:“你才多大年紀,怎麼會是上帝的師兄?”
趙傳薪滿臉都是回憶:“我多大了?大約在公元前一千多年的時候,我降生於世。我記得那會兒,在我們的那片土地上,大家駕駛戰車打仗,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後來,有個叫嬴政的家夥雄才大略,統一六國,老小子什麼都管,嚴是嚴厲了些,但總歸比之前強。後來,我周遊世界,聽說了一個叫耶穌的家夥,口才了得,唬的一群人團團轉。我把他教訓了一頓,讓他不要坑蒙拐騙。他不敢反抗,於是管我叫師兄,事情大概是這樣的。”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聽懵了。
她傻傻的舉著刀叉忘記下口。
趙傳薪的聲音低沉如晚鐘,曠遠同咒語,聲線在黑暗中拉長了歲月,他的表情無懈可擊。
趙傳薪喝了一口啤酒,歎息道:“師弟雖說巧言令色,但也不算壞人。可言多必失,終究有天遇害了。我很痛心,逗留了不知道多少年後,決定回到故土。於是在海上飄蕩了好長一段時間,漂流到一處海島。上麵有很多野人,他們見我穿的華麗,想搶我的東西。但是你知道的多娜,我向來喜歡講道理。但如果道理講不通,我隨身也是攜帶刀劍的,那時候便有了數百年的功力,三下五除二便將這群人殺的血流成河。之後,他們就稱我為——庫庫戰神。近代,這座島被美國人占了,叫作——夏威夷檀香山。”
老天啊……奧古斯特·維多利亞不知該說什麼好。
趙傳薪繼續道:“多娜,你不知道,我在海外漂泊那些年,也路過德國、路過大不列顛群島和希臘等地,那時候你們還在茹毛飲血,遠稱不上文明。我經常遭到野人襲擊,但他們哪裡是我對手?因我來自於文明,見不得野人強迫女人,經常出手拯救那些顫抖的靈魂,又因我姓趙,他們難以正確發音,傳來傳去就成了ze,也就是拉丁文的宙斯,其實在拉丁文中是神的意思,後來被詆毀成一個見母的就上的跳梁小醜,真是可笑。時至今日,我三千歲了,才有這麼個女兒,威廉小兒竟然敢威脅我女兒?”
“你,你胡說八道……”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因顛覆了三觀而顫抖:“耶穌不過神的化身,所以你不可能比神年長……”
趙傳薪意外,他其實並不是很了解這些。
但1909奧斯卡最佳演員老趙演技已臻化境,他看著窗外出神:“罷了罷了,就知道你不會信。這麼跟你說吧,我吃過的鹽,比你這輩子吃過的麥子還多。我走過的橋,比你和威廉小兒加起來走過的路都長。比如說此時我不用火就能烤牛肉,便是在三千年前學的。後來我師弟想學,可惜他天賦不夠,隻能耍耍嘴皮子了。所以他的一生才會平平無奇,沒什麼亮點,也活不到今天,而且他經常騙大家說他是神的化身……”
“我,我好像在《聖經》裡看到會操縱火焰的人,我記不清了……”奧古斯特·維多利亞聽他說的有鼻子有眼,居然將信將疑,信仰鬆動。
此時,趙傳薪喝完一瓶啤酒。
他用副肢握著酒瓶放到桌角處。
看上去就是隔空置物。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眼睛發直:“你真的是……”
趙傳薪點頭:“沒錯,我不裝了,我攤牌了,我就是他師兄。”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臉上青紅不定。
此時,她認為威廉二世必敗。
跟神打仗,豈不是自討苦吃?
哪怕趙傳薪不是神,但他是個三千歲的老家夥。
誰能打得過三千歲的老家夥呢?
誰能打過曾經被稱為“宙斯”的人呢?
趙傳薪看看外麵天色,伸出手,掌心憑空出現一盞風燈,打個響指,風燈自燃。
將風燈遞給奧古斯特·維多利亞,趙傳薪說:“你提著燈走吧,記得照亮自己的臉,彆讓他們當成敵人射殺,做個冤死鬼。”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定定看著風燈出了會兒神,才連忙搖頭:“我不走。”
“走吧。”趙傳薪苦口婆心:“如果待到明天早上,他們很有可能會發起進攻,你這種凡夫俗子肉體凡胎,吃上一發子彈就會死。而我,就算拿世上最大口徑的火炮連轟三天三夜都能累死他們。”
趙傳薪早已練就了金剛一樣的臉皮,吹起牛逼來眼睛都不帶眨的。
事實上,在他遭遇過的敵人當中,德軍戰鬥素養最高,沒有之一,多少還是有些壓力的。
怪不得他以前聽人說,一戰時期德軍差不多就是地表最強。
最後德國內訌才迅速落敗。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猶豫。
她想留下,搜集更多的證據,否則信仰動搖的厲害,她不確信今後還能不能堅持下去。
但趙傳薪言之有理,她不走可能會遭到殺身之禍。
於是隻好披著趙傳薪送的大衣,提著風燈出門。
到門口,她回頭再次問:“趙,你說的,都是真的嗎?”
“信則有,不信則無。”趙傳薪諱莫如深。
他起身,收拾餐盤。
發現奧古斯特·維多利亞還沒離開,趙傳薪嘴角扯出狡黠的笑。
還不死心是吧?
他忽然轉頭,朝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笑了笑,然後人影一閃,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見。
奧古斯特·維多利亞狠狠地打了個激靈,撒腿就跑。
趙傳薪隻是出現在了另外一個房間而已。
他對星月說:“今晚上你給我造彈藥。”
星月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沒油根火藥了。”
趙傳薪剛想說話,就聽見腳步聲傳來。
星月在眼鏡上投放隔壁影像,隻見奧古斯特·維多利亞拿著一把短劍,輕輕放在桌子上,虔誠的合十嘟囔了幾句,這才轉身離去。
原來去給趙傳薪取“獻祭”物品了。
趙傳薪回去,將桌子上短劍拿起看了看。
短劍的劍鞘即用托萊多大馬士革嵌金工藝,上麵是華麗的花草和幾何圖形紋飾,手柄亦如此。抽出短劍,劍身後端嵌金,前端嵌銀,劍體是大馬士革鋼。
趙傳薪看不出這是否為真烏茲鋼鍛造,但這把短劍又華麗又鋒利,至少不是凡品。
果然,歐洲皇室還是有些好東西的。
堪稱意外之喜,趙傳薪美個滋兒的收起短劍。
這上哪說理去?
他才是那個巧言令色坑蒙拐騙之徒啊。
還有那幾個餐盤,他也沒放過,一並順走。
讓奧古斯特·維多利亞打岔,趙傳薪忘記要說什麼了,乾脆睡覺去。
第二天早,星月操縱黑色傀儡工匠推醒他。
趙傳薪一骨碌爬起來:“德軍來了?”
黑色傀儡工匠搖頭:“沒有,我讓你早起刷新《舊神法典》。”
趙傳薪打了個哈欠,掏出《舊神法典》。
【工匠對我說:我已經收買了自然衛士,但我們缺乏足夠的商品。璀璨綠洲居民需求和符文之城不同。】
【我問:他們需要什麼呢?】
【工匠說:璀璨綠洲急需一批金屬。另外,他們的月亮草因氣候原因減產,缺少夜間照明植物。我打聽到,他們缺金屬的原因是想要打造兵器。自然衛士說,之前為推翻沙漠皇帝,璀璨綠洲和海市虛境結盟資助叛軍首領。可如今聯盟解散,海市虛境最終會與璀璨綠洲發生戰爭。】
趙傳薪“咦”了一聲。
之前星月是這麼說來著。
又教它給猜中了。
【可我們手中並沒有金屬和照明植物。】
趙傳薪微微一笑,寫:
【但那些都不是問題。】
身處柏林這座工業之都,還擔心沒有金屬嗎?
【星月說:璀璨綠洲有大量沙漠油根,我們可以用物資兌換。】
【工匠說:我們地處邊境,如果有大宗貨物交易,對璀璨綠洲商人來說可以節省貿易時間和成本,他們一定願意跟我們合作。隻是這樣一來,符文之城的貿易額會減少,我擔心新皇帝會借機生事。】
【我說:目前沒有更好的辦法,誰讓他將我們安排在這裡生存呢?更何況,如果真的發生了千年來最大沙漠風暴,新皇帝將自顧不暇。】
【工匠說:我聽自然衛士說,璀璨綠洲的自然科學術士,利用自然科學推斷出將有一場巨大沙漠自然災害來襲,或許就是你說的沙漠風暴。】
【我說:你去邊境線告訴自然衛士,讓璀璨綠洲商賈明天來先鋒夥伴避風港,我們進行交易。記得讓他們帶來沙漠油根。】
【工匠領令離開。】
【我繼續擴建先鋒夥伴避風港。】
【我用植物根係盤根錯節的方式固定地基,就是在沙丘下構建複雜綿密的艙室,直至建築露出沙丘。我在沙丘下建通道,連接另一座高塔。】
【我建高台基座,上麵有牆垛防止風沙,等以後在裡麵裝黑土,未來這裡將綠意盎然,是先鋒夥伴避風港的作物區。】
【我在主塔周圍營造,務求在那場史無前例的風暴來襲前,將主塔區圍滿建築以抵抗風沙。】
趙傳薪合上《舊神法典》。
而柏林城市宮外喧囂起來。
此時德國陸軍依舊崇尚進攻,推演作戰計劃時也主要以進攻為基礎。
但不代表他們不重視塹壕戰。
許多人管日俄戰爭叫t0世界大戰。
原因是這場戰爭改寫了世界戰爭方式。
例如諸國看到當時沙俄是如何用靜態塹壕、擲彈、電網等方式讓日本人用成千上萬生命去填的戰術。
日本確實勝了,慘勝,老慘了。
所以當趙傳薪向外望去,就見河對岸的申克爾廣場、樓宇間、法蘭西大街上布置騎兵“幕”,他們手持望遠鏡偵查,遊走,進行側翼掩護。
河對岸布置大口徑攻城炮,炮兵填裝炮彈,但沒人輕舉妄動,他們並不想直接對柏林城市宮開炮,隻是在做最壞打算。
工程兵縱隊向前,扛著沙包小跑著來到宮前廣場,卸沙包後不管是否碼放整齊,從西北角來,從東南角撤走。
兩裡地外,烏泱泱的“原野灰”以營、連級位單位散成較小行軍縱隊,展開,形成散兵線。
散兵線更加密集,士兵間間隔僅為兩步,當進入一裡地範圍實施躍進。
居高臨下觀察十分壯觀。
他們舉著槍,已經拉好栓,但沒射擊,因為看不到有效目標。
趙傳薪在三樓架好攝像機,從各個角度拍攝柏林城市宮下的“尖頂盔叢林”的震撼一幕。
他又跑到樓頂天台,進行全局拍攝。
這是極為難得的當世地表最強國家軍事行動,趙傳薪至少留下些單薄的資料供自己部隊參考。
趙傳薪知道威廉二世為何不下令開炮,柏林城市宮代表的不僅僅是一棟建築,更是麻痹症小兒的尊嚴。
要靠柏林城市宮千瘡百孔換取趙傳薪人頭,這會讓威廉二世感到丟臉。
距離趙傳薪西側直線距離400米外的聖黑德維希主教座堂樓頂,陸軍元帥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和首相貝特曼·霍爾維格正舉著望遠鏡觀察戰場。
他們看見德軍已經從四麵八方將柏林城市宮團團圍住,按照漢斯·馮·普萊森給出的建議,在趙傳薪最可能逃離處設置重兵把守,在掩體後以逸待勞。
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篤定的說:“趙傳薪插翅難逃,進攻!”
傳令兵精神一振,匆匆離開。
貝特曼·霍爾維格也覺安心。
利奧波德·馬克西米安是個老兵,是維特爾斯巴赫攝政王利奧波德之子,他妻子是奧地利奧古斯特公主。但是,他仍然投身軍旅,曾作為一名炮兵在1866年與普魯士人作戰,於1870年又與普魯士人合作,作為巴伐利亞王室第一軍的兵,大敗法軍。
1905年,他晉升為陸軍元帥。
老兵不死。
有他指揮,貝特曼·霍爾維格無比安心,這位老兵要比威廉二世靠譜多了。
進攻號角吹響,柏林的居民遠遠看熱鬨。
他們對趙傳薪很陌生。
這個來自於遠東的家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有人舉著拳頭喊:“如果有需要,我願意扛著槍衝在第一線,任何敢在柏林撒野的人彆管是誰,都要付出血的代價!”
柏林的清晨清冷,霧霾將天籠成灰色。
此人的話,在沉默人群中得到激烈的響應:“付出血的代價!”
穿著菲爾德洛克軍服的士兵板著臉步步為營,八枚鎳製衣扣緊係。
衣領上佩戴兩條直杠的是前邦國禁衛軍,衣領上佩戴一條直杠、前襟處配有紅色滾邊的是擲彈兵。
柏林城市宮的天台上,飄起了一綹煙霧,那是雪茄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