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傳薪已經能望見北海道的海岸線。
星月說:在海邊有幾隻日軍士兵,你要動手嗎?
“……”趙傳薪齜牙:“我懷疑你產生了自我意識和情緒,但我沒有證據。”
星月:我沒有,我不是。
如果人的自我意識,就是激素的化學反應,那趙傳薪覺得星月或許真算是有自我意識。
趙傳薪沒有動手的意思,在海上兜個圈子朝北而去。
他還得繞過日本的禮文島。
然後穿行庫頁島南和北海道北之間的海峽,在中間從日本人的大泊町登陸。
大泊町,後來當俄全麵占據庫頁島後改名為科爾薩科夫。
大泊町治下深海村。
趙傳薪脫了軟金甲,裹著厚實、破舊但乾淨的棉袍,外麵再罩個鋥亮的鹿皮鬥篷。
彆人的鹿皮是蹭的油,趙傳薪的鹿皮鬥篷鋥亮卻是故意拋光打磨出來的,算是一種乾淨的偽裝。
頭上戴著個麅頭皮帽。
他的胡子也不能免俗,因呼吸染霜。
所以遠遠地看去,竟然頗有幾分融入當地土著的意思。
隻是身材遠比這裡的人更高大,更魁梧。
趙傳薪沒走多遠,就抵達了日本人的舊樺太町民政公署所在。
這裡還是日本最早時期的貿易所。
街頭上全是日本人,看見這個戴著麅頭皮帽的家夥紛紛側目。
其實庫頁島原住民不戴麅頭皮帽,尤其那帽子上還奇特的帶著兩個角。
但是許多人難以區分,在他們印象中,原住民都是這樣不修邊幅臟乎乎的樣子。
趙傳薪也不管那些,戴著個眼鏡,脖子上掛著棉手悶子帶子,大搖大擺的走在街頭。
這裡的日本人生活條件也很一般,衣著單薄,出門都是蜷縮著身體趕路,瘦骨嶙峋蓬頭垢麵的。
街頭兩旁是日式小木屋,趙傳薪很懷疑這些房子的取暖效果。
日本人的目光有些鬼祟而桀驁,趙傳薪一一回瞪。
他本就高大,裡三層外三層的穿著更顯臃腫,活脫脫像是一頭大宗熊。
那些被怒目而視的矮小的日本人嚇得趕緊移開目光。
這地方不大,很快就有日本警察接到百姓示警匆匆而來。
“八嘎,毛民,誰讓你公然在街頭行走的?”
倆矮小的巡警氣勢洶洶的咆哮。
顯然,原住民是不能明目張膽融入日本人聚居社區的。
趙傳薪也不說話,隻是朝地上啐了一口。
這果然觸怒了倆巡警,當即上前扭住趙傳薪手臂,想要反剪,可那一對手臂如同鋼澆鐵鑄難以撼動。
好家夥,胳膊不但拗不過大腿,也拗不過胳膊。
倆巡警大怒,當即拿出樺木短棒,朝趙傳薪掄了過來。
趙傳薪最近練劍練魔怔了,眼中的任何兵器都成了刀劍。
下意識的想要閃躲然後取中線,給日本警察來個aoe範圍殺傷。
可旋即恍然,這不是和沙漠皇帝對戰,隻是倆菜逼而已。
他微微側身躲開,出手如電,輕鬆拿捏短棒,一把奪過,然後朝遠處丟去。
短棒在空中旋轉著,飛出去了十餘米,最後“噗”地一聲打壞了民房的窗戶紙。
那家的人還在看熱鬨,卻不想殃及池魚,頓時哀嚎,轉身回屋取紙糊窗重新裱糊,不然晚上會凍死。
倆日本警察駭然後退一步,然後色厲內荏再次上前推搡趙傳薪。
趙傳薪也沒反抗,推搡就走唄。
於是,倆警察極力擺出一副凶相,卻又小心翼翼的拉開距離,輪流上前推搡著趙傳薪前進。
不多時,就到了大泊町警視廳。
趙傳薪忽然在警視廳外麵揚了揚手。
倆警察嚇一跳:“八嘎,毛民你想要做什麼?”
趙傳薪隻是伸了個懶腰。
“……”
其實,他是借著伸懶腰的時機,將星月和銅眼甩出,將眼插在了屋簷隱蔽處。
趙傳薪進了警視廳內,因為這裡還有很多警察,倆日本警察終於覺得揚眉吐氣,指著趙傳薪對同僚說:“這個毛民野蠻,不聽管教,公然在我們的街道上行走,大家幫忙製服他教訓他一下。”
“江川巡查,你確定這是毛民麼?毛民沒有長這麼高大的,毛民很醜陋,這人卻很英俊。”
巡查是日本警視廳最低級彆的警察,相當於國內的巡警。
“披著獸皮,不是毛民是什麼?”
七八個日本警察同時朝趙傳薪包抄,手裡拎著短棒敲打掌心。
趙傳薪左右看看,從桌子上拿起銅製的老式棉花吸墨萬年筆。
一人當先拎著短棒兜頭朝趙傳薪砸下。
趙傳薪本是右腳在前,左腳在後,此時右腳忽然撤回,短棒的頭堪堪在趙傳薪麵前五公分處砸空。
趙傳薪右腳剛縮回就重新邁出去——弓步擊劍。
他身高臂長,所以即便隻拿了個萬年筆,也照樣刺中了日本警察的鼻梁。
“嗷……”
日本警察鼻梁直接給懟歪了。
其餘警察懵逼。
我焯……
身後一個日本警察不信邪,想要偷襲。
趙傳薪怪蟒翻身,順勢中平刺。
“嗷……”
又一人不掄棒,而是將短棒當刀想要去捅趙傳薪腰子。
趙傳薪來了個中式劍法中的隱秘招式——追形截脈。
手臂抬起,萬年筆下挑。
一下夾住了對方手腕。
如果萬年筆是刀劍,這招直接就能將對方手腕斬斷。
饒是如此,強橫的力量也讓對方慘叫出聲。
有人橫掄短棒,想要從側麵偷襲掃趙傳薪的太陽穴。
趙傳薪就同後腦勺長眼睛——側身回刺喉。
他們不知道,在眼鏡中,趙傳薪看到的是三百六十度環影。
“額……唔……”
短棒脫手落地,偷襲警察捂著喉嚨眼珠子暴突。
剩下的警察不約而同後退。
我焯,我了個大焯……沒見過拿著一支萬年筆當劍使的選手。
“你,你究竟是什麼人?”
趙傳薪單手負在後麵,右手握筆如劍垂在一側,當真是高手寂寞。
他昂著頭,三十度角望天,濃密胡須上的冰霜這會兒化開成水珠掛在上麵:“殘血滿圖跑,滿血拉二胡,區區無名是也。”
“……”
這時候,有個日本警察去櫃子裡取出了一把三十式步槍,舉著麵目猙獰喊:“管你有名無名,快放下伱手中的凶器。”
星月提醒趙傳薪:他的槍沒拉栓,放心。
其餘日本警察聞言先是麵色一滯:你管這叫凶器?
但厚顏無恥是他們性格最真實的寫照,當即嚷嚷著:“對,快放下凶器,不然要你好看。”
趙傳薪好似害怕,手中的萬年筆“嘡啷”落地。
持槍日本警察得意洋洋。
其餘警察一哄而上,想要製服趙傳薪。
他們好像小雞崽子取暖一樣抱團,使出吃奶的勁將趙傳薪往後麵的牢房裡拱著。
趙傳薪其實沒怎麼反抗,任憑他們推著進了牢房。
他主要想勘察一下庫頁島南部各處地形和日本機關,以及試探他們對原住民的態度。
聽那些警察一口一個“毛民”叫他,顯然是將他誤認成了島上的原住民。
因為庫頁島原住民久居苦寒,毛發旺盛,所以有了這麼個稱呼。
但顯然這種稱呼是帶著歧視性的。
因而,趙傳薪能想到原住民在日本領地和毛子那邊一樣遭受欺壓。
越是原始的族裔和部落,就越有儀無禮,就顯得和文明社會格格不入。
趙傳薪尊重這一點,所以他在夏威夷能成為卡納卡人的庫庫戰神。
趙傳薪麵帶微笑的進了牢房。
那幾個日本警察罵罵咧咧離開的時候,還說:“等他餓的沒力氣了再收拾他也不遲……”
當他們一出去,趙傳薪轉瞬傳送到警視廳門口,讓星月將銅眼摘下,施施然大步流星朝北而去。
千歲村、長濱村……趙傳薪沒在這些地方逗留。
但他靠近各個關隘,偷偷讓星月探測日軍分布。
在偏東部的密林中,趙傳薪找到了個原住民定居區。
這是個烏塔裡人部落。
據說烏塔裡人才是北海道的原住民,隻是後來被日本人占據了。
就現在來說,不能將烏塔裡人定性為日本人。
他們正在舉行熊靈祭,一群壯碩的漢子,舉著長木杆,木杆頭上綁著繩索,繩索係於熊頸上加以鉗製。
在野外不可一世的黑瞎子,此時被折騰的筋疲力竭,時不時地中氣不足的咆哮一聲,嘴巴子和臉上全是雪。
庫頁島很冷,所以這會兒黑瞎子應當正在冬眠,卻被烏塔裡人從樹洞裡抓了來。
你們就這樣招待熊靈的嗎?
趙傳薪還以為他們要跪拜一番,然後將黑瞎子給放掉。
結果,就見有漢子小心翼翼從側後方接近黑熊,等接近熊頸部位置的時候,一刀從熊胸口的月牙白印處捅了進去,那裡是黑瞎子的要害。
“吼……”
黑瞎子歇斯底裡掙紮和咆哮,那些個子很矮須發濃密,帶著點白人特征的粗壯烏塔裡漢子拚命的製住黑瞎子。
趙傳薪:“……”
不是說崇拜熊靈麼?
怎麼還弄死這頭黑瞎子?
等黑熊死透,他們又去將黑熊的腦袋割下。
趙傳薪看的出神,很快有人發現了他。
然後上前嘰裡咕嚕的說了一通。
趙傳薪聽不懂,然而讓他沒想到的是星月竟然懂了。
那人說的是:“你是什麼人?為何來到我們給予地?”
趙傳薪小聲嘀咕:“你能聽懂尼夫赫語我能理解,你怎麼還能聽懂烏塔裡語?”
星月說:他們的語言屬於抱合語,源自於波利尼西亞語,我隨你去過夏威夷聽過太多卡納卡人的語言,許多語言是共通的,你聽不懂的土語、方言我都能聽懂。
於是趙傳薪靠著星月給出的發音對烏塔裡漢子含信口開河:“我從索倫部而來,我受命來調解庫頁島各地民族之間的矛盾。你說這是你們的給予地,給予地是什麼意思?”
烏塔裡漢子沉默了半晌,說:“百多年前,我們烏塔裡人被日本人屠殺。我們打不過日本人,他們限製我們烏塔裡人活動,讓我們留在這裡,就叫作給予地。”
趙傳薪心裡樂開了花。
果然。
無論沙俄還是日本人,他們侵略就是在給趙傳薪助攻。
趙傳薪擴大了采集樣本,但結論是相同的。
但他臉上卻露出了悲天憫人:“該死的日本人。”
烏塔裡漢子再次沉默。
趙傳薪又問:“日本人和俄人關係如何?”
烏塔裡漢子和尼夫赫人一樣沒什麼心機,直言說:“在他們打仗以前,他們的百姓之間關係很好。但如今關係很差。他們的士兵在波羅乃河穀的密林中不時地互相開炮,每個月都會死一些人。”
趙傳薪狂喜。
這時候,烏塔裡部落的人已經開始扒熊皮,切割熊肉了。
見趙傳薪盯著那邊,烏塔裡漢子說:“那是熊靈祭,當我們吃下熊肉,就能與熊靈更加親近……”
好一個利己的歪理邪說。
此時,一個烏塔裡女人朝這邊走來,問男人趙傳薪是誰。
烏塔裡漢子給趙傳薪介紹:“來自於索倫部的朋友,這是我的女兒,今年十二歲。”
趙傳薪看了看漢子女兒那張黝黑而蒼老的臉龐,不由得豎起拇指:“小小年紀,竟然少年老成,真不錯。”
兩人以為這是誇讚,露出黃牙憨厚的笑了。
趙傳薪沒有久留,不等他們完成熊靈祭便告辭繼續向北。
約六十裡外,就是日本在庫頁島的樺太廳所在,現在叫豐原市。
趙傳薪在街頭聽見了韓語,他一把拉住那人用韓語問:“這裡的韓國人多麼?”
路人打量趙傳薪,詫異他的穿著,驚訝於他能說一口還算流利的韓語。
“是的,你不是我們韓國人吧?”
趙傳薪背起手,高傲道:“我與你們韓國的慶州李氏乃故交,大成商會的掌門人樸澤虎知道嗎?見了我也得恭敬的行禮。趙秉世、沈相薰等大臣,和你們退位的皇帝李熙,都得尊我一聲先生。”
棒子路人瞪大了眼睛:“此言當真?”
他懷疑趙傳薪在吹牛逼。
“那還能有假?”趙傳薪支棱起眼睛。“我來問你,這裡韓國人多麼?都從事什麼行業?”
對方從趙傳薪身上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氣場。
他分不清這氣場是上位者的氣勢,還是沙場上沾染的殺氣。
總之趙傳薪的裝逼還是挺成功的。
棒子路人雖然懷疑,但卻不敢不答,連語氣不知不覺都恭謹了許多:“很多,有些人去參與挖礦,有些人進了警視廳做巡查,也有的加入日軍獨立第13師團的第11聯隊,負責在真岡港、大泊港和北境的波羅乃河穀的古屯堡壘駐守,防止俄人入侵。”
反正這些也不算秘密。
對他自然不是秘密,可對趙傳薪而言卻非常有用。
趙傳薪眼睛雪亮雪亮的,趁熱打鐵又問了很多詳情。
這人起初還回答,後麵愈發覺得不對勁。
他皺眉:“這位先生,你都不曾通名姓,單說你認得我們皇帝陛下和幾位大臣。能否告知尊姓大名?”
趙傳薪見對方起疑,就鼻孔朝天道:“就你?你區區一介草民也配知我名姓?”
棒子路人鼻子好懸氣歪:“你……”
回答了這麼多問題,沒功勞也有苦勞不是?
這人豈能如此無禮?
趙傳薪對棒子殊無好感,背著手滿臉高傲的離開。
棒子路人朝他背影啐了一口:“呸!怕不是俄人派來的奸細?不行,我得上報警視廳,說不定樺太廳的平岡定太郎民政長官還能給我發放獎賞……”
作為庫頁島南端日據外地的民政署所在地,豐原市人數雖少,卻已經初步有了繁榮跡象。
街兩旁整齊的樹立電線杆子,除了人力車,趙傳薪甚至還看見了幾輛汽車。
有一家二層小樓,掛著“池田洋品店”的招牌。
因為這二層樓頂部還搭了個亭子,地勢高,視野寬闊,所以趙傳薪取出銅眼,讓星月銜著銅眼插在了亭子的頂端。
做完這些,趙傳薪看見街頭十字路口,有一列荷槍實彈的日本憲兵在之前回答趙傳薪問題的那棒子路人帶領下姍姍來遲。
趙傳薪齜牙笑了笑,對著他們遙遙地倒豎大拇指。
這些日本兵見狀大怒,甚至還有舉槍恫嚇的。
可趙傳薪卻退到了牆角,避開他們視線。
下一秒,出現在二層小樓頂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