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公公。”
左向鬆站在馬車外客氣道,“宋家村已經到了,不知公公這會兒是否方便下馬?”
“方便方便,咱家心心念念的可不就是宋家村,哪裡會不方便。”
尖細陰柔的聲音在馬車裡響起,馬車旁的侍衛便識趣的打開了車簾,緊接著裡麵便探出來個麵目清秀正眉眼帶笑的太監。
左向鬆先是笑臉相迎,繼而麵帶愧色的解釋,“本官失職,竟是讓府城不知天高地厚的衙役作踐起了百姓,還不甚擾了您的大駕,實在是慚愧。”
強調府城的衙役是在表明此事並非他的縱容授意,他官職有限,能管束的人和事也有限,最後再捧小劉公公一下,表達自己的尊敬。
小劉公公可是宮裡出來的,哪裡會聽不出裡麵的彎彎繞繞,他其實早就聽見了外麵的動靜,之所以一直沒下車,是因為他清楚自己是什麼身份又該做什麼事。
不該他摻和的他是半分也不會摻和,可該往心裡去的,他也是細枝末節都不會忘,至於這些細枝末節後麵能起到什麼作用,那就得看上頭的主子想聽些什麼。
主子高坐在京城的龍座上,就需要許許多多的眼睛和耳朵,去替他聽替他看,他的國家、他的百姓、他的官員,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做的是什麼樣的事!
所以,他們這些出宮辦差的人,也不僅僅是為了辦差,更要做好主子的眼睛和耳朵。
“人人都有自己的本分,各司其職,各儘其責方是不負陛下,您如此恪守本分、儘職儘責若是還需要愧疚,那讓咱們這些吃白飯的臉麵往哪裡放喲!”
小劉公公笑著輕拍自己的臉,“再者說了,咱家也不過是借了陛下的恩賞才能走這一遭,要不啊,連到您跟前請安的資格都沒有,可不敢說什麼大駕不折煞的話。”
左向鬆的目的是撇清乾係,而不是指望小劉公公替他上眼藥,故而並不失望他的回應,轉而禮節互捧。
“公公言重了,正如您所說,各有各的職責,您的功勞和辛苦也是本官不敢冒比的,可萬萬莫要妄自菲薄。”
小劉公公笑麵如花,不管左向鬆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他聽著高興就是了。
他翹著蘭花指,細聲細氣道,“左大人您這,可真是折煞咱家了!”
兩個人你來我往,簡單互捧打完官腔後,左向鬆方說起正事,他指了指村口,“公公,宋家村的人已經在門口恭迎您了。”
“哎喲,那可怎麼使得!”
小劉公公尖聲跺著腳,“陳侍衛,勞您扶著我點下車,可不好讓鄉親們再等!”
他一手拿著浮塵一手翹著蘭花指,在侍衛的攙扶下走下馬車,然後邁著急切的步伐向村口走去。
宋家村的人不認識小劉公公,但他們見過小劉公公身上的太監服,雖說沒有之前劉福的華麗,但也是宋家村人高攀不起的料子。
他們識相的下跪行禮,“草民等,見過大人!”
“哎喲,可使不得!”
小劉公公這次說的是情真意切,當下太監手中並無實權,正常來說,若非傳旨或身居具體官職,百姓無需對太監行跪拜大禮。
他趕忙扶住看起來年齡最大的老族長,“老人家,快請起,快請起來,咱家可不是什麼大人。”
說罷。
小劉公公又看向其他人,“快起來,各位都快起來!”
宋不辭尚未完全彎下去的膝蓋立馬從善如流的直了起來。
旁邊的左向鬆替大家做著介紹,“這位是從京城來的小劉公公。”
宋家村的人在宋不辭的帶領下衝他們拱手,“草民等見過小劉公公,見過縣令大人。”
小劉公公是個極有分寸的人,他沒開口,而是將主場讓給了左向鬆。
“本官此行主在陪同小劉公公,大家不必拘禮。”
左向鬆淡笑著對小劉公公點了點頭,才抬手示意大家起身的同時將話語權再次交回小劉公公手上。
“中午到縣城後聽說了大家的遭遇,連歇茶的功夫都沒有,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就為探望大家的傷情。”
小劉公公聞言也不再謙讓,順勢蹙眉接過話頭,“鄉親們才遭了難,咱家原是擔憂才來探望,不想卻叫大家費心等上了,真是罪過,罪過!”
宋不辭挑眉,這新來的公公較之之前的劉福公公倒是玲瓏活潑多了,不過他看著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玲瓏活潑才是常態。
當然,也許劉福更加玲瓏活潑,隻是他們還沒資格看到劉福的那一麵。
宋安則是咂咂嘴,他們竟是有這麼這麼重要呢?
與他同樣想法的年輕人不在少數,不過,不論大家心裡怎麼想,麵上都是感恩戴德的模樣。
尤其天生對皇權有著根深蒂固敬畏的叔伯嬸子們,那是打心眼兒裡的激動和感激。
老族長老淚盈眶,“草民等何德何能,能勞煩公公不曾喘息便風塵仆仆的來探望,”
“我不過多走幾步路,鄉親們卻是切切實實在閻王殿裡走了遭,驟然聽聞土匪作惡,鄉親遭難,咱家這心裡呀,也跟用刀子在割似的!”
宋不辭也不知道小劉公公是真的觸景生情而痛心,還是宮裡出來的人天生會演戲,總之小劉公公是切切,切切實實紅了眼眶。
小劉公公握著老族長的手,“陛下他老人家愛民如子,最是掛念百姓是否安居樂業,若是知道大家夥遭了這般劫難,還不定得心疼成什麼樣兒!”
宋家村的叔伯嬸子聽得這話頓時信以為真,敬畏之餘感動的稀裡嘩啦。
“陛下勤政為民、愛民如子,能得陛下掛念和庇佑,是草民等的福氣!”
宋不辭朗聲說罷,心疼的看了眼自己的膝蓋,然後認命帶著眾人下跪,對著帝京的方向叩首高呼。
“多謝陛下掛念庇佑!”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小劉公公在宋不辭他們叩首的時候趁機打量著宋不辭,對他的身份有數後,眼底流露出幾分感激和讚賞。
片刻。
他將完禮的眾人扶起來,悲傷的撫著胸口,仿佛痛心到了極致,焦聲追問,“村裡人可都還平安?幾家受苦?幾家難過?”
:..cc0
..cc。..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