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在上,你喊什麼!”
袁管家站出來嗬斥報信的小廝,“氣捋順了再說話!”
著急忙慌的小廝被嚇的噤了聲,但滿臉的焦灼不安怎麼都蓋不住,袁家主頓覺不妙!
果然!
“家主,現在外麵瘋傳咱們袁家仗勢欺人、以大欺小、坐地起價,以流言強逼鳳麟商鋪這個小作坊跟咱們合作!”
小廝苦著臉小心翼翼的開口,“但是鳳麟商鋪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還說、說……”
袁家主眸光似劍,“還說什麼?”
“還說、還說咱們鋪子明兒定然上不了蓮花蠟燭,現在、現在……”
袁管家心裡一沉,眼見袁家主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刻出聲質問,“還有什麼,一次性說完,再磨磨蹭蹭,就給我拖出去打!”
小廝當即大著膽子脫口而出,“現在咱們鋪子外麵圍滿了人,全都是來向咱們索要定金賠付!”
袁家主頓時麵色如鐵,可他還不及暴怒,袁管家的兒子袁華便匆匆從外麵走了進來。
見此,袁管家立刻詢問,“查清楚了嗎?背後是誰在搗鬼?”
袁華聽他爹急切的聲音便知應當是發生了什麼糟糕事,於是趕忙回稟。
“回家主,已經查清楚了,在咱們傳出與鳳麟商鋪合作的第七日,柳家的大管事曾經去過宋家村,待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出來。”
“不僅如此,柳家旁支的嫡小姐半月前曾與綢緞莊高家的嫡小姐相約遊湖,高家大少爺以看顧親妹的借口作陪。”
這是大戶人家慣常用的相看借口,兩家小的能見麵就說明雙方大人已然達成了默契!
袁家主突然想起五日前在商鋪偶遇高豐,就是他率先提出的要付定金,當初覺得再正常不過,可現在細細思索,高豐當時言語間不乏誘導煽動大家之意!
再聯想到今日的流言和索要賠付之事,袁家主還有什麼不明白!
他這是被柳家聯合高家和宋不辭給算計了!
“哢嚓!”
上好的銀白點朱描金茶盞四分五裂!
“好一個柳家!”
“好一個宋不辭!”
袁家主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寒涼入骨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
“你們,好得很!”
……
“咚、咚、咚!”
幾個時辰坐在驢車上不動,腿腳著實有些發麻,宋不辭剛進入房間,正準備坐下歇歇腳,便聽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他隻當是去停放驢車的薑烈回來了,不想剛打開門便對上個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正是富商柳家的管家柳良。
“柳管家?”
柳良不過而立之年,生著張大眾臉,但麵容和善,那雙深沉不失精明的眸子見人便是三分笑意。
今日的他身著他們初見之時的同款深色長袍,腰係細帶,低調而不失莊重,整個人給人沉穩可靠之感。
宋不辭略帶詫異的看著他,“您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
“也是巧了,您幾位進城的時候我就在不遠處的茶樓,我想著既然都看見了,自然不能不過來打聲招呼。”
柳良笑道,“就是不知道,我貿然前來有沒有打擾到宋小東家?”
原來如此,宋不辭還當柳家是在監視自己,不過細細想來又覺得似乎沒這個必要。
“柳管家哪裡的話,快裡麵請,”宋不辭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解釋道,“按理來說本該我去拜訪您才是,隻是此次時間緊迫,匆忙上門為免失禮,故而不曾前往。”
柳良跟著他往裡走,笑著接話,“無論何時,隻要宋小東家肯來,我柳家必掃榻相迎,說什麼失禮的話那就太見外了。”
柳家能跟袁家當對家,宋不辭在他們麵前自是不夠看,可柳良跟他交談間卻從無輕視之意,言行舉止也具是客氣尊重。
不論他是裝的還是真心如此,宋不辭都不由得對他多了幾分好感。
宋不辭含笑給他斟了杯茶,“是我失言了。”
“小東家此行可是特意帶著幾個姐姐來府城遊玩?”
柳良抬手接過茶盞,“明日寒衣節會有很多人在東邊的湖裡放花燈,除了祭祀先祖神明更有祈福祈願的寓意,其他各處更有舞龍舞獅、踩高蹺和社火等活動,場麵盛大,熱鬨非凡。”
“我雖不得空,但我兒對府城各處都還算是熟悉,若是小東家不嫌棄,我便托大讓犬子做東,明日帶你們到府城四處走走,你看如何?”
宋不辭麵帶歉意,“實在是抱歉,我們此次前來原是為了接我四姐回家,接到人後還要趕著回村祭祀爹娘,怕是要辜負您的美意了。”
“祭祀事大,何來抱歉之說,”柳良倒是通情達理,不過忍不住心生好奇,“聽小東家的意思,您的四姐可是家在府城?”
“我四姐年方十三,還未曾婚嫁。”
這事也沒什麼說不得,宋不辭便直言道,“我兩年前身患重疾,家中四姐為了給我治病去了府城孟家賣身為奴,而今我身體康健,正好也攢夠了贖身的銀兩,便想趁此早點將姐姐接回家團聚。”
柳良對宋不辭隻了解個大概,最耳熟能詳的便是他七歲童生以及肺癆病愈的事,但卻不知裡麵竟還有這樣的內情,不由對宋家姐弟高看了幾分。
“你們姐弟都是有情有義之輩,感情深厚至此當真令人羨慕,”柳良端起酒杯,“我在這裡便以茶代酒,恭賀你們姐弟幾人闔家團聚,日後萬事無憂,坦蕩順遂。”
宋不辭鄭重舉杯,“多謝!”
閒話過半,柳良跟他談起正事,“小東家可聽說了袁家現在的情況?”
“倒是不曾,”宋不辭搖頭,繼而笑道,“但看柳管家的麵色,想必事情該是朝著您當初計劃的方向發展。”
“如您所想,袁家主現下正焦頭爛額,聽說發了好大的火,不過事已至此,正如當初他想讓您吃啞巴虧一樣,再生氣他也隻能打碎了牙齒和血吞。”
柳管家笑的含蓄,但語氣裡還是忍不住露出幾絲興奮,他們柳家和袁家鬥了這麼多年,因著袁家跟知府大人的裙帶關係,他們柳家可沒少吃癟!
現在總算是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且眼看著事事都要順遂起來,他怎麼能不高興!
笑罷,柳良正色道,“袁家主並非心胸寬之人,雖然他大半的怒火必然會發泄在我們柳家身上,但肯定也會記恨於你。”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雖說莫期少年窮,但目前你若是對上他隻怕要吃虧,我柳家自然也會出手阻攔,可未免疏漏,到時你若有處置不了的事,小東家儘可開口,我柳家必不會坐視不理。”
宋不辭很清楚,他跟柳家隻是暫時合作,不論是交情還是價值都尚不值當柳家無故相幫,他若開口肯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可是,柳良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是仁至義儘了,畢竟,若是放在平時,憑他自己要想找到柳家這種等級的人幫忙,隻怕連人家的門檻都夠不上。
柳家,值得相交,至少目前看來是這樣。
他緩緩露出個燦爛的笑意,“有您這句話,若有難處,我必上門求助,屆時還望您不吝伸手。”
“哈哈哈哈!”
柳良心知,宋不辭這是願意接他柳家的橄欖枝,當即爽朗大笑,“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