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不辭謙虛,“不過是閒暇之餘教族弟族妹們識幾個字,算不得什麼正經先生。”
竟真是他想的那個先生!
左向鬆神色複雜的看向月牙兒,“小姑娘,可以跟我說說,先生都教了你們什麼嗎?”
月牙兒覺得這人有點耽擱她乾活,但自己又不能沒有禮貌,於是她先是抬頭瞅了瞅同組插秧苗的黑蛋兒和小梅,看著還要一會兒才到換她的時候,她這才回話。
“伯伯,先生教我們的可多了,有千字文、數學、有素描……還有守信、誠實、勇敢……做蠟燭、做七巧板、做核桃車……”
月牙兒掰著手指一口氣起說了好些,然後抬頭,“還有好些,我說都說不完呢。”
左向鬆聽的認真,這裡麵有很多內容他都沒有聽過,但大朵能猜到七七八八,就個彆不是很能理解。
照他看來,宋不辭應該是沒有經驗且沒有很好的整合規劃過,所以教孩子們的東西很雜,但是最關鍵的識文斷字、數算和做人的道理都有涉及,對於宋不辭這個年齡的學子來講,他已然做的極好了。
“小姑娘,那你們需要教多少束修呢?”
“伯伯,我叫月牙兒,你也可以叫我宋月牙,”月牙兒向他介紹自己,然後才疑惑道,“伯伯,什麼叫束修呀,樹也會害羞嗎?我們還要教它害羞?”
“樹當然會害羞了,”剛剛換行到月牙兒她們旁邊的金寶聞言道,“月牙兒你忘了,荊棘嶺的樹精會說話會做飯,跟人一樣聰明,不用教的!”
“對哦,”月牙兒靦腆,“我都忘啦!”
未免左向鬆誤會,宋不辭主動解釋,“大人莫怪,那樹精不過是小子編來哄孩子的誌怪故事,當不得真。”
左向鬆點頭,誌怪故事他年輕時也甚是喜愛,不覺稀奇,他隻當是自己說的太官方了,月牙兒才沒有聽懂,於是換了個說法。
“月牙兒,還有……”
“金寶,”金寶主動介紹自己,“伯伯,我叫宋金寶。”
倒都是不怕生的孩子,左向鬆笑道,“月牙兒,金寶,你們跟著先生識字,需要給先生多少銅板和糧食啊?”
“不需要啊,”金寶搖頭,“先生還要管我的吃食,偶爾還給我銅板嘞!”
左向鬆這回是真的驚到了,蚊香牙刷這些低價的東西,竟是這樣賺錢嗎?
宋不辭看懂了左向鬆的驚訝,連忙解釋,“大人誤會了,金寶是我親外甥。”
左向鬆這才想起來,宋不辭有個帶倆孩子和離歸家的大姐,他看向月牙兒,“你也是先生的外甥女?”
“不是呀,”月牙兒搖頭,“先生是我的堂叔叔。”
“那你……”
月牙兒知道他想問什麼,“我們不給先生銅板,吃飯……偶爾也在先生家裡吃飯,不過我們可不能要先生的銅板。”
月牙兒有些不讚同的看著左向鬆,“伯伯,你太貪心了。”
左向鬆哭笑不得,不過他也明白了月牙兒的意思,“對對對,是伯伯貪心了,那你們跟著先生學習多久了?”
“讓我算算啊,”月牙兒嘟囔著,“六月十三上課,六月17天,七月30天,八月今天是27日。”
“17加30再加27,攏共是……”
月牙兒沉默片刻,眼珠子不停轉動,隨後脫口而出,“74!”
她抬頭看向左向鬆,“伯伯,我們跟著先生學習有74天了。”
“我跟甜甜比大家晚一天,”金寶緊隨其後道,“我們是73天。”
孩子們知道月份的天數不奇怪,大小月可以輕鬆推出,也有可能是聽大人念叨的多了所以就記住了,可他們竟能輕鬆算出百數內的加減,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左向鬆不禁驚問,“你們就、就這麼算出來了?”
月牙兒和金寶對視,而後異口同聲問道,“伯伯,這很難嗎?”
不難,對於他來講當然不難,對於宋不辭而言也是輕而易舉,可,月牙兒和金寶不過四五歲,怎麼不算難呢?
畢竟這樣的加減算數,便是莊戶人家的大人都需要掰著指頭數數,尋摸片刻才能得出答案!
左向鬆試探問道,“那你們知道23加17加48是多少嗎?”
金寶和月牙兒思索後同時道,“88!”
左向鬆繼續問,“33加41減22?”
“52!”
“68加11減15?”
“64!”
……
左向鬆連考好幾道百數內加減法,他驚奇的發現,這兩個孩子每每都是思索一二便先後脫口而出,甚至都不用掰手指頭去算!
他為了確定真的是他們自己算出來的,甚至讓左順監督著宋不辭,可這兩個孩子反而漸入佳境,答題速度越來越快!
左向鬆隻當是他們有天賦,格外聰明些,卻聽兩個孩子道,“不是的,我們同學都能算出來,而且我們還要比小栓子算的慢些。”
“小栓子?”
金寶指了指最裡麵那行弓著插秧,幾乎被草帽蓋住半個身形的孩子,“他就是小栓子,小栓子是我們班算數最快的!”
左向鬆不覺得兩個孩子會撒謊,何況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更不知道自己今天會來,沒有撒謊的必要和前提!
但他還是覺得他們隻是算數天賦高,於是轉頭又讓這兩個孩子背千字文,不想他們竟也是流暢自如。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飽飫烹宰,饑饜糟糠……”
左向鬆正聽的投入就沒了,“後麵的是不記得了嗎?”
金寶道,“是我們暫時隻學到這裡。”
原來如此,左向鬆點頭,“那你們知道剛剛背的都是什麼意思嗎?”
月牙兒有些不好意思,“前麵的都知道,後兩句不知道。”
金寶素來大膽,於是憑著感覺說,“後兩句約莫是說吃飽的時候烹飪宰殺,餓的時候討厭糟蹋糠。”
左向鬆好笑的看向宋不辭,“是你就這麼給他們解釋的,還是金寶上課沒有認真聽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