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知道會聽到這種聲音,洪玄七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口念道:”福生無量。”
他繼續向前行走,走過一座小橋,下麵有地下暗河經過,發出水流的聲音,這座橋上有塊石碑,上麵刻著三個大字:“生死橋”。走過生死橋,裡麵全部都是洪家先祖的墓地。
隨後,他打出手訣,施展“通幽術”,此書是七十二地煞化的第一術,用來請鬼神。
七十二地煞化是七十二種術法,包括通幽、驅神、擔山、禁水、借風、布霧等,此乃小道而。
三十六天罡變是道,像斡旋造化、顛倒陰陽、鬥轉星移、回天返日等,一聽就是大手筆,七十二地煞化無法媲美。
在洪玄七的感知中,手勢打出,有輕微的波動從手指尖彈出,像波紋一樣擴散開來,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山洞。
長明燈籠罩的範圍之外,像是巨大野獸張著大嘴,發出“嘎嘣嘣”咬碎骨頭的聲音,聽著就瘮人。
觀主與寶兒都帶入自己的視角,覺得牙床難受,忍不住磨了磨牙,以緩解忐忑的心情。
突然,洪玄七耳邊傳來聲音,“哎呦,是小觀主來了。”
他打了個激靈,臉上又露出不耐煩之色,“拜托,你每次出來都要搞出這種陣仗,再嚇幾次,我就不害怕了。”
“哈哈,”洪貴的笑聲依然難聽,“我替你的家族守著墓地,百無聊賴,最喜歡年輕的小道士。那些老牛鼻子見得多了,一點也不好玩。”
《靈異筆記》記載:明成化帝在位期間,洞玄觀第二十九任觀主洪玉潔,感覺到天地間靈氣在消散,末法時代正式開啟。
他起了一卦,大凶,這預示著靈氣徹底消散之際,漢人將遭到前所未有的屈辱。
同年,一位山神前來拜訪,想求洞玄觀收留。洪玉潔道長將其變為鬼物,並給其取名,貴同鬼,洪貴就是洪鬼,於是便有了洪氏家族的守墓鬼。
洞玄觀曆任觀主遵循“上清洞玄,玉宸道君”這八個字的排序,始終是單傳,觀主身旁有人數不等的護道者。
洪貴的聲音始終從黑暗中傳過來,不敢靠近長明燈的光亮範圍。
“彆你守我家墓地,末法時代,你一個山神如果不留在這裡守墓,就已經因靈氣枯竭而滅亡了,是我家好心收留了你。”
“嘿嘿,我雖然死不了,卻被困在此地,有時候真覺得還不如死了好。”
觀主撇撇嘴,“你選擇的道路,你自己承受結果。當然,你可以不接受這個結果,唯一能剩下的隻有死亡。你可以選擇死亡,但你沒有選,說這麼多廢話乾嘛。”
洪貴岔開話題,“觀主沒覺得最近靈氣複蘇了些嗎?”
“你都有感覺,我能沒感覺嗎?但不知道是大周期是否已經翻轉向上,還是大周期沒有變化,小周期靈氣回暖。”
洪玄七說的沒有錯,如果大周期持續末法時代,有可能小周期靈氣出現回調,但整體來說還是停留在無靈氣方向上,可見他坐在蒲團上吸收靈氣有多麼珍貴。
洪貴歎了口氣,“哎,看來我是沒希望走出這個山洞了,觀主來這裡所為何事?”
“過幾日就是一年一度的祭祖活動,祭祖的當天,我要深入洞穴,加固法陣,防止我那些已經變成鬼物的祖先們出來作惡。”
他指的是一些心有不甘的先祖們,他們死後不消停,變成鬼物,又被後人鎮壓在這洞穴之中。
通過《靈異筆記》,洪玄七看到過前輩對鬼的理解,鬼是一種氣,主要以陰氣為主,其中夾雜著生命生前的執念片段。
用現在的話,這片段隻是一段信息載體,就如同光子也是信息的載體。
由於生命沒死之前,過於執著於某一件事,使信息載體中出現了變異,再與陰氣結合,就形成了鬼物。
沒有變異的信息載體,無法與陰氣結合,信息載體變異多種多樣,隻有很小的波動範圍能與陰氣結合。
有位觀主曾認為,不同波動範圍內信息載體,能與陽氣結合,這就形成了神與仙。而洞玄觀第一任觀主,很可能就是得到了某種信息載體,才會飛升。
當然,這種認知被後世很多觀主打上重點符號,有褻瀆祖先的嫌疑,卻沒有把這段話劃掉,看來曆代觀主可以在書中暢所欲言。
“我知道了,其餘都沒什麼,隻是第十六代觀主的墓穴有了變化。我曾經遇到過祂,祂幻化成人的樣子,有時候心平氣和,說話十分有條理,有的時候,卻異常暴躁,還好我躲得快。”
第十六代觀主是個比較特殊的存在,他法力高強,嫉惡如仇,年輕時候殺伐果斷。人到中年,有外敵入侵中華,被其驅逐出境,並追殺三千裡,所到之處屍橫遍野。觀主因此受了重傷,這才導致他在每四代遇到的危險中,身消玉損。
《靈異筆記》中記載這一段,隻有寥寥數字,至於外敵是誰,他又殺到了哪裡,並沒有說明。
而他教化的妖,就是他的坐騎,一頭大水牛。剛進入山洞,洪玄七隱隱聽到牛叫中伴隨著雷聲,就是它的叫聲。大水牛早就死了,但在它活著的時候,一直不願意承認觀主死了,導致第十六代觀主墓穴變異的主要原因。
這頭水牛在《靈異筆記》中有詳細的描寫,此牛身形健壯,皮膚青色,無角,生下來就是個畸形,用一隻後肢站立,隻能跳躍著前行。母牛不願哺育,又被牛群驅趕,使得其性情暴虐,後被觀主收留,才逐漸隱藏了性子。
《山海經·大荒東經》中記載:東海有流波山,入海七千裡。其上有獸,壯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其聲如雷,其名曰夔。
所以,第十六代觀主給其取名為“夔牛”。
當年,觀主殺伐果斷,與這頭叫夔牛的牛有很大關係,更是他得力乾將。
如果讓現在的洪玄七去解決融合了第十六代觀主與夔牛執念的鬼物,這就是天方夜譚,靈寶天尊開了一個玩笑。
但十年後,那場大災難是否與這個鬼物有關,那就不得而知了。
能被上代觀主選中,從小就培養成觀主接班人,在同一批孩童中,洪隆絕對是個修道天才。
同時,他的天才還展現在學業上,十六歲考上大學,二十歲研究生畢業,因老觀主身體每況愈下,才脫離紅塵,回到洪家村接班。
天才從小就嶄露頭角,基本上不會出現大器晚成的,那種人也不叫天才,隻能說是一直努力的幸運兒。
努力遠遠不夠,對於普通人來說,幸運才是關鍵。天才則大大降低了幸運的成分,依靠自身的聰明才智,就能走出普通人望之項背的成就。
曆史上很多大理論物理學家,數學家都是三十歲之前成名,在三十歲到四十歲之間做出貢獻,這是人生精力最充沛的時候,然後就無所事事,不再有任何大成就了。
所謂年少成名就是這個道理,成名要趁早,指得是天才,不是普通人。
在二十歲之後,人生起步階段,洪隆選擇回到洞玄觀,接任觀主一職,而不是在學業上繼續突破,他將回到籍籍無名的狀態中。
今晚,洪玄七來到祖地,就是為了告知洪貴,過幾日是大祭的日子,他要進來鞏固封印。
他抬起腳,繼續向前走,很快就越過長明燈籠罩的範圍。
這裡安葬的都是洪家祖先,對於一個有血脈關係的後輩來說,除了克製內心的恐懼之外,很少有東西能傷到他。
即便是第十六代觀主與夔牛執念所產生的鬼物,對於他這個後輩,也不太會加以傷害。
夔牛雖然生前暴虐,但洪家人對它有恩,洞玄觀對它有恩,它的執念不會去傷害洞玄觀的洪家子弟。
雖然眼前黑黢黢一片,但黑暗中卻格外精彩,能聽到各種各樣的聲音。
有濃重的呼吸聲,有類似金屬敲擊的聲音,還有打樁機的聲音,時不時傳來一聲高亢的尖叫聲,發出這些聲音的都是鬼物,但能作妖的就那幾位。
站到結界前,洪玄七從空間袋裡掏出三炷香,點燃,恭恭敬敬鞠了三個躬,嘴裡念念有詞:“各位先祖,曆代掌教,洞玄觀第四十四代弟子洪玄七給你們上香了。過幾日就是一年一度大祭活動,到時候再給你們分發貢品。如果有需要特殊貢品的,請提前告知,或托夢給我,弟子一定全力去辦。”
說完,洪玄七就靜靜在此等候。
去年,他第一次來到這裡,被嚇得不輕,可能是第二代觀主形成的鬼物要吃七返糕。
出去之後,洪玄七馬上打聽七返糕是什麼玩意,竟然沒有人知道。於是,他又發動洪家勢力,尋找七返糕的下落。
最終,在《舊唐書·蘇玫傳》中找到出處,唐朝有一種宴請賓客的名稱,叫做燒尾宴,其中就有種點心就叫七返糕。
九十年代,曾在一唐朝古墓中發現了腐朽的七返糕,這玩意有點像是花卷,做法卻類似春卷。
洪家後人急忙找名廚,幫忙做了一些,送了過來。
當洪玄七把現代版的七返糕拿到祖地山洞,供奉在此,隻聽到一陣咀嚼的聲音,就沒了動靜。他看向七返糕,卻沒有被動過。
拿著貢品走出山洞的時候,他驚奇的發現,那幾塊七返糕已經變得腐朽不堪,徹底失去了原有的樣子,一碰就全部變成粉末狀。
他站了有兩刻鐘,今年沒有祖先有特殊的需求,正準備轉身離開,卻聽到耳邊傳來輕柔的說話聲,“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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