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曆三十二年,一月。
開年之初,大漢經過了十幾年研究和準備公布了太陽曆。
現在大漢的勢力遍布三大洲,原本的太陰曆隻適合指導神洲的農業生產,其他兩個大洲都按照自己的氣候,開始製定曆法,而太陽曆則作為公曆統合三個大洲的時間區。
而和太陽曆一起公布的,還有大漢的公製標準,這個標準是徐凡帶頭製定,從標準重量單位的克,公斤到噸,再到長度單位的厘米,分米,米,千米,麵積單位平方厘米,平方分米,平方米等等後世的公製單位,公製單位全部過渡到十進製為準。當然舊的製度單位也沒有完全取消而是並行存在,官方的計量單位主要是以公製為主。
這套單位公布之後,徐凡中有點熱淚盈眶,他終於不用換算萬石究竟是多少噸,三尺到底是多長,兩又是多少克?
當然公製的改革,可能會在後世曆史書上記載一頁,甚至有學者出書研究。
但對此時的大漢而言並沒有多大影響,大家該生活生活,該工作工作,隻是那些做稱的,尺的會多帶公製的單位。
掛曆上也會出現一個公曆和陰曆,大漢的小朋友會發現自己的生日變來變去,想找父母吃大餐的機會會變少。
徐凡推廣公製的時候沒選擇一個好時間,今年的大漢絕對是一個多災多難的時節。
四月的時候齊、楚發生地震,泰山有二十九座山峰發生山崩事故,地震引發了一場小型海嘯,淹沒臨淄郡一線大漢沿海,造成上千人失蹤死亡,上萬棟房屋遭受損失,沿海座鹽田,三座碼頭被淹沒,十幾萬百姓受災,海嘯造成的損失無可估量。
大漢丞相酈商坐鎮長安城,命令敖倉調撥物資賑災,假相楊雄親自趕赴臨淄城,假相鄭渠趕赴衡山郡賑濟災民。
可以說這一年大漢的關注重點全部都在這場災害上。好在大漢仍處於帝國的上升期,府庫當中糧草充裕,兩位假相也是經驗豐富的老吏,即便是有蛀蟲,兩位丞相也是殺雞儆猴,直接清理了兩郡糧倉係統,震懾住兩郡漢吏,大漢應對災情得當,沒有讓災情繼續擴張。
這讓徐凡也鬆了一口氣,大漢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出現這樣大的災害了,但隻要不是漢吏太過於腐朽,半隻腳已經踏入工業化的大漢,應對這樣的災害還是很輕鬆的。
但對大漢來說,這樣的天災好度過,產能過剩引發的經濟危機卻不是那麼容易度過的。
去年開始上計就警告鋼鐵行內產能過剩,但所有人都對鋼鐵行業幾十年黃金發展事情迷住眼,對於上計警告無動於衷,鋼鐵行業紅火了幾十年,怎麼可能會爆發危機,在不少人的腦海當中,鋼鐵行業依舊是鐵杆的莊家,朝天要建設幾萬裡的鐵路,這樣把鐵鋪在路上,鋼鐵怎麼可能會滯銷,這是朝廷不想讓他們賺錢。
所以大漢依舊在一年內新增了座鋼鐵廠,而且通通都是擁有二十萬斤高爐的大型鋼鐵廠,直接給大漢增加了0萬噸鋼鐵產能,這個增加的數字把大漢去除掉,也能占到此時世界一半以上的產能。
而如此增加產能,後果也是極其嚴重的,從今年的月開始,大漢各個工業郡的鋼鐵廠廠長們,就發現了一個讓他們頭痛的事情,暢銷了幾十年的鋼鐵製品,從今年開始變得難賣起來了。
以前想要在他們鋼鐵廠購買鋼鐵的商賈,住滿了鋼鐵廠四周的客棧,看到鋼鐵廠的門衛也要發茶葉錢,一路要給管事發紅包,給倉庫管理員發茶水錢,給運輸員發力工錢,隻要任何一個流程沒有做對,即便你是交了錢來買鋼鐵,那也是要慢慢等,拖你半年,一年是輕輕鬆鬆的事情。
鋼鐵本就是重資產貨物,拖個半年,一年光利息錢就足夠這些商賈心疼的死去活來了,所以這些鋼材商人雖然是顧客上帝,但一路上也要討好鋼鐵廠各個部門。
但今年鋼鐵廠卻開始門雀羅可,購買鋼鐵的商賈開始變得越來越少,鋼鐵廠外的運輸長龍也變得稀疏了,銷售的鋼鐵已經比不上他們的生產速度了,他們倉庫當中的鋼鐵越堆越高。
平時小宋,小賈此時請他們吃飯,但現在他們也不願意來了,一向是金礦的鋼鐵廠,在很短的時間讓商賈嫌棄起來。
銷售不振帶來營業額的下降,但鋼鐵廠的開支卻沒有減少,巨型高爐雖然是一座源源不絕的金礦,但同樣也是一頭吞金獸。一座百萬斤的高爐,需要吞噬00萬斤的優質焦炭,近00萬斤的鐵礦,這一次的原材料投入就是幾百萬錢。
而高爐隻要點燃了就不可能再熄滅,鋼鐵廠需要源源不斷的購買鐵礦,煤炭,石灰石等原材料,還有工匠俸祿等支出卻不可能減少。
收入下降,開支卻不能減少,這就讓賺了幾十年錢的鋼鐵行業,第一次處於虧損的狀態當中,這讓從事了幾十年鋼鐵行業的人都難以理解了,畢竟在他們印象當中,即便是經濟危機對他們也沒有多少影響,現在他們卻成為了危機的源頭,他們完全不懂如何處理這種事情。
從月開始,鋼鐵行業開始由盈利轉為虧損,隻是因為當時大漢全部的重心都在救助上麵,並沒有人察覺到鋼鐵行業的變化。
隻有鋼鐵行業的內部高層知道這事情,但他們更加不敢說出去,甚至不敢熄滅高爐,以減少煉鐵的數量,他們都想著死扛,等小鋼鐵廠空出市場,但所有鋼鐵廠都在咬牙堅持,他們鋼鐵庫存堆積的越多,虧損的越嚴重,整個鋼鐵行業陷入了不可自拔內卷當中,任何鋼鐵行業的人都不敢停下內卷的腳步,因為隻要出局了,全部身家就玩玩了,後半輩子都難以複起,但隻要硬扛著,債務再多他們也不算出局,隻要鋼鐵行業恢複過來,他們的產業就能保住。
這些鋼鐵廠廠長小瞧了自己同行的韌性,這些鋼鐵廠內卷了半年時間,虧損的越來越嚴重,但他們都想儘辦法維持生產,真正破除倒閉的鋼鐵廠並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小鋼鐵廠,這點清出的產能,顯然不足以讓鋼鐵行業恢複正常。
到了九月的時候,大部分鋼鐵工廠,倉庫的鋼材都堆滿了,都開始處於入不敷出的階段了,至此鋼鐵行業的產能過剩全麵爆發。
因為鋼鐵行業屬於重資產行業和錢莊係統關係緊密,鋼鐵行業上下遊都需要錢莊係統的支持,雙方的關係極其親密和後世的房地產行業有的一拚,鋼鐵業欠下的大量壞賬都和錢莊有關係,受此拖累,大漢錢莊係統壞賬全麵激增,幾乎每個月增加十幾億錢。
等到了九月的時候,鋼鐵行業上下遊一個月增加錢莊係統0億欠款,這直接嚇到大漢所有錢莊了,當年紡織業爆發經濟危機,壞賬也沒有積累的如此快,如此多,欠款再積累下去,那不要突破上千億,這不要說保鋼鐵行業了,說不定他們自己錢莊都要被鋼鐵行業拖累了。意識到問題嚴重性之後,大漢的四大錢莊全部斷絕了向鋼鐵行業貸款的項目,大漢各個民間錢莊也想辦法自保,不但不貸款了,還要想辦法把貸款追討回來,鋼鐵廠的貸款成為了人人嫌棄的項目。
想要貸款也行,先把前麵的欠款還清再說,甚至有不少錢莊管事,他們為了減少損失,撇清責任,他們欺騙鋼鐵廠廠長,先從其他親朋好友借款,還錢之後再貸款,結果真有不少老實人找自己的親朋好友借錢還貸,結果再想貸款的時候,不要說門了,窗戶都給你焊死了(據說還有新式過橋貸,自己舉報自己的,本人不是裡麵的人,也不清楚裡麵的道道)。
而在鋼鐵行業是一個關聯行業極其多的產業,鋼鐵廠下遊的礦石行業,煤炭行業等也受到鋼鐵行業的拖累,手中掌握大量鋼鐵工廠的欠條,但半年多都拿不到錢,發不出俸祿給底下的礦工們。
但礦工們是做體力勞動者的,他們的俸祿可以說都是血汗錢,一兩個月他們還能忍受一拖拖半年,這就不能忍了。
這些礦產工人在墨者的指揮下包圍了礦老板了,這次連他們的安保都不站在他們一邊了,也加入礦工隊伍當中高呼:“還錢,還錢,還錢!”
幾百人的呼喊聲音震天動地,十幾裡之外都可以聽到。
最後煤礦的老板被工匠拖出來,把他包圍的死死的,大有今天再不償還俸祿,就直接把你當場打死在這裡。
煤老板也隻能苦著臉道:“你們抓某也沒有用,某現在還沒有你們有錢。”
而後他拿出一堆欠條道:“這是洛陽鋼鐵廠的欠條,呂氏鋼鐵廠的欠條,王氏鋼鐵廠的欠條,隻要你們能把這些錢收回來,不但可以償還你們的俸祿,餘下的錢某還可以和你們平分。你們要是不敢做就在此把某打死吧,反正某是沒有錢。”
憤怒的工人怒吼道:“你這奸商,我們要向朝廷告你拒不履行俸祿罪,讓你在監獄裡麵待幾年。”
這些礦工也不是傻子,現在誰不知道鋼鐵行業爆發經濟危機,即便他們有欠條也不可能拿得到錢。
煤老板聽到這話卻苦笑道:“去監獄也好,不用你們告,某自己去。”
這個時候洛陽城縣尉帶著士兵衝過來維持秩序道:“不要亂來,不要亂來,大家相信漢律,相信朝廷!”
看到縣尉到來,工匠憤怒指著煤老板道:“他拖欠我們半年的俸祿,您可要替我們做主,把我們的血汗錢拿回來。”
縣尉剛剛把頭轉向煤老板,煤老板卻舉著剩下的欠條道:“某也要告洛陽城所有的鋼鐵廠,他們欠某五千六百萬錢貨款,一直不肯償還,縣尉可要為我做主,我這哪裡是想欠錢,是人家欠我的錢不還呐。”
煤老板帶著悲泣的聲音道:“他們這是在逼良為娼呀。”
縣尉一臉無奈,這事情他根本做不了主,他就在洛陽城自然知道洛陽城的情況了,那些鋼鐵廠廠長也早被工匠圍攻了,現在整個洛陽就剩下少府的鋼鐵廠還在運轉,但已經把產能降到最低了,要不是高爐不能熄火,隻怕很多鋼鐵廠的高爐都滅了。
煤老板也知道這情況,咬牙切齒道:“某還要告朝廷的工商錢莊,明明和某說好了償還前麵的貸款,就再發一筆貸款給某渡過難關,結果某借遍了親戚,好不容易償還了貸款,工商錢莊卻不肯再貸款給某了,他們這是在欺詐,而且是頂著朝廷的名義欺詐,要不然這個時候某怎麼可能借錢壞賬,現在卻連累親人,有家都回不得了。”
現場一片寂靜,他們知道東家情況不妙,但卻沒想到會差成這樣,這比他們還要淒慘,一時間所有的工匠都不知道是該憤怒還是該同情自己的東家了。
最後煤老板卻絕望道:“某還要告自己了,犯下拒不履行俸祿罪,縣尉你就把某抓到監獄當中去了,天下之大,已經沒有某的容身之地了。”
縣尉滿臉同情的拍拍煤老板的肩膀道:“會有希望的!”
錢莊的事情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隻能說有些人真是披著人皮的禽獸。
煤老板卻絕望道:“既然您不願意關押某,某還是找一顆歪脖子樹掛上去,一了百了也好。”
這個時候四周的工匠反而不肯放人了,他這一死算是一了百了了,但我們的俸祿怎麼辦?
縣尉緊張道:“你萬萬不可走上絕路,隻要活著就有希望,你不要忘記還有朝廷,隻要朝廷救市,一切都有希望,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新大陸,二皇子建立了唐國,那裡有一座大型的金礦,說不定你挖到一塊狗頭金就翻身了,大漢的機會還很多的,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想想你的老婆孩子不要往絕路上走。”
說到這裡他還是命令士兵把煤老板關押起來,就像他說的,各方麵都在逼他,他現在已經沒路可走了,去監獄待著未必不是一件幸運的事情。
而後他向四周工匠道:“大家相信朝廷會為你們主持公道的,先去官署登記領失業救濟,熬過這段時間再說。”
工匠也是一臉失望,隻能去官署登記了。
這種場景在大漢到處都有發生,因為三角債的拖累,鋼鐵行業上下遊全麵爆雷,幾十萬產業工人失去了收入。
這鋼鐵行業是大漢的支柱產業,鋼鐵行業的危機比紡織業危機更加嚴重,大漢的各行各業都受到拖累,建材等五小行業,服務性的客棧,酒樓,酒館等行業,最後傳導到衣食住行各行各業。
到了十月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是大漢爆發第三場經濟危機,這個時候想自救是不可能的了,大家唯一能依靠的隻有朝廷了。
大漢曆年0月,長安城,阿房宮酒店,始皇帝套間。
胡亥坐在阿房宮最高處,手中端著一杯葡萄酒,看向長安城的方向失望道:“本來還想看看所謂的光明之城,結果卻隻看到了一個漆黑的長安城,真讓人失望。”
然後他看了這套住房的格局笑道:“這倒是和某當年住的秦皇宮差不多,就是格局小了一點,我父皇可不會如此小氣,把房間分的如此多。”
朱沛有點緊張的看著四周,這樣奢華的酒店他是第一次來,對其他人來說可能就是衝著這個名字來來住這間房間,但他身邊這位東家可是秦二世啊,您就不避諱一點嘛。
胡亥笑道:“你放心,當今的天子沒你想的那麼小氣,他既然敢把阿房宮改造成客棧,自然想要越多人住越好。”
說句實在話,胡亥已經有十幾年沒回長安城了,當他知道有這個阿房宮酒店之後,立馬就住了進來,還彆說這裡麵的設計還真和當年的秦宮殿有七分相似,就是宮殿小了很多。
至於忌諱,幾十年前胡亥可能會擔心,但現在胡亥已經完全不在意了。他清楚的知道漢帝是一個極其務實的人,他是不會在意這些虛名的,更不要說這次來到長安城,是朝廷有求於他們。
經濟危機再次爆發,朝廷能有效解決的方法沒幾個,一就是大搞基建,增加朝廷的開支,消化庫存的鋼鐵行業度過難關,二就是把大漢的鋼鐵產能轉移到大漢的其他諸侯國,就像他當年在天竺做的事情一樣。
而這次朝廷要求他來長安城,顯然打的就是這個主意了。
當然胡亥如此高調,和他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也是息息相關的。就像張辟疆說的一樣,胡亥在天竺就是無冕之王,他在天竺一用的衣食住行都是帝王的待遇。
因為在天竺根本沒有人在意這些事情,大漢的諸侯隻在意他能不能給他們帶來利潤。
習慣這樣的生活之後,胡亥自然不願意降低自己的標準。
本章完
:..cc
..cc。..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