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武城外。隆隆的鼓聲震動天地,配以金秋時節的習習秋風,驕陽行雲,風起雲動之下,一股子肅殺的氣氛在流轉波動。而蜀軍大營處,避戰月餘的蜀軍終是有了動靜,一隊隊養精蓄銳、渴求一戰的蜀軍從大營中踏出,一個兩個頂盔摜甲,武裝齊備。劉璋作為蜀軍的統帥,他在前隊人馬出營後方才動身,在接下來攻略襄武的戰事中,他將置身中軍,調配指揮全軍。大軍分左中右三隊人馬,三隊人馬的前部人馬分彆是居左的孟達,居中的文聘,居右的陰溥,如吳懿、甘寧、龐德、襲肅、徐猛等將則為後繼。至於馬軍的調配,由於今日很大可能是一場攻城戰,所以劉璋隻是吩咐馬超、張繡二將都統騎卒居於左右翼,見機行事,壓陣而已。劉璋居於馬上,左右掃視了一眼,但見劍戟如林,槍刀密布,二萬五千餘蜀軍自大營列陣而出,竟是一眼都望不到儘頭,也不得總覽全局。‘可惜沒有無線電,不然安坐長安,遙控指揮,多麼輕鬆快哉!’劉璋腹誹了一句,在這小規模作戰指揮靠吼叫,大規模作戰靠旌旗鼓樂的古代,他每每出戰,都需親身臨陣,不得躲在後麵偷閒。隻是就算有無線電,劉璋想來也還是會親臨戰場,畢竟在不了解戰局真正的情況下遙控指揮,是兵家之大忌。其次,作為亂世的君主,兵權得牢牢的揣在手裡才是,三國的君主,如曹操每每親征,劉備被人罵做老革,也就是老兵痞,孫十萬軍事才能遠遜其父兄,也還是嘗試去親征合肥,可見軍事能力及軍權一事,是亂世君主必備的素養,也是君主不能舍棄的權柄。“報,襄武城城門大開,涼州賊大眾出動,城外宋建、先零羌的營寨也是全員出動,正在依城列陣。”一名小校飛馬而至,向著劉璋通稟道。聞得此言,劉璋撫掌歎了一聲:“好膽。”“韓遂不愧是涼州豪傑,燒當羌和參狼羌深夜離走,其餘小種羌胡部落又四散而去,其軍兵力削減,不如往日的一半,局勢危殆如此,他不依城據守,反倒是出城迎戰,可見其人還是有一些膽魄的。”劉璋顧視左右,向著眾人感慨起了韓遂,他不意韓遂在局勢這般不利的情況下,一則沒有遠遁而去,二則沒有依城據守,反倒是起著潑天的膽子出城迎戰,打出一副決一生死的派頭。可見三國英豪人物,一個個都是不簡單的。“不過是困獸之鬥,冀求一生爾。”從事鄭度鄙夷了一聲,他對韓遂不怎麼客氣,局勢如此,勝負分明的時候,韓遂不遣使歸降,也不遠遁而去,而是做出堅抗到底的姿態,這讓鄭度很是不喜。法正點頭頷首,他應和了一句:“鄭君所言是也,韓遂乃是做困獸之鬥罷了,隻是現下韓遂還有一二戰心,卻是不易……正如明公所言,其人有一二膽誌。”劉璋豪情萬丈,他朗聲道:“即是韓遂有如此膽誌,擁兵出城欲與我決一死戰,吾且與其會上一會。”“傳令,大軍上前。”劉璋一聲喝令,蜀軍大眾開始動身,向著襄武城前列陣的韓遂軍行去。當下於襄武城前列陣的涼州軍,他們的統帥韓遂立於中軍處,神色肅然,不見一分怯色,靜候著蜀軍大眾前來攻打。“先生,今日我同劉季玉決一生死,念來當是九死一生的局麵,你卻是不必留於此地。”韓遂壓低聲音,他朝著身側的成公英輕歎道。這番話,成公英聽韓遂說了第二遍,第一遍的時候乃是前麵韓遂在縣寺中聽聞蜀軍大眾出動,有意出兵同蜀軍決一死戰,當時韓遂就勸告過他一聲,讓他離開襄武城,遠遁而去。而成公英前麵是拒絕了,他打定主意追隨於韓遂左右,搬出臣子該有的忠烈之心,和韓遂同生共死,如今大眾出動,於襄武城前立陣,韓遂又勸告了一遍。這一次,成公英的態度和之前卻是一般無二,他麵色堅定的搖了搖頭,對著韓遂拱手道:“英願與將軍共生死,也不願苟且偷生於一時。”聽到成公英再次拒絕,韓遂神色晦暗了片刻,隨即他露出了欣慰的麵色,他眸子中夾帶著一二感切之意,向著成公英言道:“能得先生服事,遂今生何其幸也。”“能服事於將軍,才是英今生的幸事。”成公英麵露誠懇的微笑。韓遂重重的點了點頭,他不再多言,麵色堅定的望向前方,見著蜀軍的旌旗一步步的向自己所在的位置移動,將全部的心思放到了和蜀軍對陣的事情上。出城列陣的涼州軍,和蜀軍一樣分為左中右三隊,居中的為韓遂所部,居左的為河首平漢王王宋建的人馬,居右的為先零羌渠帥雕虎金的隊伍。說起來,昨夜宋建在聽聞燒當和參狼這兩個大種羌胡部落不告而走的時候,當時他是萌生了一股退意,但念及韓遂若是一倒,蜀軍將直趨枹罕,唇亡齒寒之下,他決意留了下來,做最後的殊死搏戰。隻是若是戰事有所不利,宋建自是不會留在這裡同韓遂一起就死,他打定主意,若戰事有所不利,他將遠遁回枹罕,然後再做打算。列陣居於右翼的先零羌渠帥雕虎金,此刻的他神色有些糾結,燒當和參狼二部遁去,固然顯的有些貪生怕死,可好歹是保全了部落。而他留於此地,看上去有些雄武,可若是戰事不利,先零羌的兒郎恐怕要在這裡折損大半,日後將一蹶不振,不得在隴右雄立。‘且先戰上一戰,若戰事不利,再做他算。’雕虎金歎息了一聲,以前的時候韓遂於他先零羌有過恩惠,此次前來助陣他一則是貪於韓遂贈送的財貨,二則是有意報答韓遂的恩惠,這也是為何燒當和參狼二部離去,他卻依舊徘徊於此的原故。風輕雲淡,金秋時節,自是一股子肅殺的氛圍,配以襄武城前兩軍對壘,旌旗遍野,刀劍如林的場景,更是顯得今日的時節肅殺非常。蜀軍中軍處,劉璋麵色淡然,他揮了揮手,督統調配大軍的法正會意,他隨即抽出了一麵紅色小旗揮動了下,而這道旗令隨著傳令旗官的一路傳遞,蜀軍左中右三翼的前部人馬開始動身,向著襄武城前的涼州賊殺去。操持中軍前部人馬的文聘,他督促著麾下的士卒,不急不緩的向前,行走間,他所部人馬一直保持著穩固的陣型,即不鬆散,也不混亂。而文聘所部這幅精兵的姿態,落入對麵的韓遂眼中,令韓遂不由心中默歎了一聲,蜀軍前部人馬看上去如此驍銳,他求生的計劃恐怕不容易實現。於韓遂心中,今日之戰,雖是敵眾我寡,形勢昭然,但未必沒有一線生機,他有一個大膽的計劃,打算憑借這個計劃求得一線生機。今日九死一生,他但求一生。忽的風止雲停,於天空上一聲嘹亮的鷹鳴之後,下方的涼州軍和蜀軍交上了手。軍中以弓箭為先,對射是兩支軍隊交手的第一招,隻是蜀軍的硬弓夾著強弩,一番對射下,涼州軍吃了不小的虧,折損比起蜀軍大的多。“上前。”韓遂見此情況,他發出一道軍令,讓大軍上前同蜀軍交戰,即是弓弩不如蜀軍,他當是利用關西兵精的長處,貼近去同蜀軍廝殺抗衡。然而事情的發展往往不如人意,前部人馬上前,同文聘所部交上手後,卻是為文聘所部殺的連連後退,陣型險些崩潰。蓋因文聘所部雖是號曰蜀兵,實則其部下士卒大部出自巴郡的板楯蠻,以及南中的青羌,素來驍勇,悍不畏死,加上文聘每每精心操持訓練,而今已是一等一的天下強卒。是以涼州軍對上文聘所部,卻是不得占到什麼上風,處處反倒是落於下風,得虧關西兵素來精銳好戰,若是再弱上一點,恐怕就是被文聘所部數息間衝垮。“嘶。”韓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知道蜀軍前部人馬看上去非是凡俗,不能小覷其人,但未曾想到蜀軍前部人馬竟是如此驍銳,將他布置在前麵的精卒打的是連連後退。韓遂心下大駭,若是如此,他的計劃恐怕連實施的可能性都沒有了。一念至此,韓遂一聲令下,他指揮左右親衛向前壓去,希望藉此擊破蜀軍的前部人馬。隻是韓遂的親衛人馬雖是驍猛,但對上文聘所部,也隻是相持的狀態,卻是不得擊破文聘所部,衝垮蜀軍的前部人馬。中軍的韓遂同蜀軍相持著,左翼的宋建所部對上蜀軍的右翼陰溥,尚未交戰,就被陰溥軍中輕便小巧的投石機砸的是人仰馬翻。陰溥此將於諸將中號為機巧,對霹靂車的使用出神入化,臨陣對敵,每每都是以霹靂車為先導,而今宋建所部卻是未曾防備,數息間就折損了不少人馬。“舉盾,舉盾。”和陰溥對上的宋建大喊,讓士卒舉起牛皮包裹的木盾,用以抵禦蜀軍的飛石,隻是飛石之力,乃是衝擊的力道,不似箭矢力道彙於一點之上。是以木盾能擋住飛石,可飛石的力道經木盾的傳導,舉起木盾的士卒卻是難以頂下,或是手臂骨折,或是被砸翻於地,由此一來,士卒畏懼飛石,不免有所避讓,導致宋建所部隊列頓時鬆散了起來。“殺。”陰溥見到敵軍陣型鬆散,他立即大聲喝令,讓全軍出擊,趁著敵軍陣型鬆散的時候,殺入敵軍陣中,徹底擊潰敵軍的左翼。宋建所部方才從飛石的恐懼下脫身,又對上了列陣殺來的蜀軍,自是節節敗退,惹得作為主帥的宋建領著親衛士卒上前,方才堪堪擋住了蜀軍銳利的攻勢,隻是猶是處於下風,形勢不太樂觀。當視角轉到蜀軍的右翼,即是涼州軍的左翼,同先零羌對上的孟達所部,此刻兩方正是針尖對麥芒的時候。孟達大聲邀戰,他喝令道:“阿賢,上前衝垮這群狗羌。”“諾。”鄧賢聞令隻是應了一句,然後就領著百餘名驍銳的騎卒向著羌胡的隊列側麵掩殺了過去,他打算藉此破壞羌胡的陣型,使得舅父孟達能擊破這一翼的羌胡。作為先零羌的羌胡渠帥,雕虎金察覺到了蜀軍的意圖,他扯來一名小頭目,讓其指揮羌胡騎卒去對壘鄧賢,不給蜀軍破壞陣型的機會。小頭目領兵而去,拍馬飛馳,領著同樣數目的騎卒同鄧賢所部人馬拉扯廝殺了起來,擋住了鄧賢的兵鋒。是以左中右三翼,蜀軍和涼州軍都落入了僵持的局麵,而蜀軍憑借著驍銳之氣,以及更為精良的甲胄武器,處於戰事的上風階段,隻待廝殺到涼州軍膽寒心驚,就將贏下這場戰局的勝利。局勢危殆如此,韓遂不得不拚命了起來,他作為中軍主帥,卻是不顧自家的性命,大纛向前壓去,領著中軍同蜀軍相抗。而隨著涼州軍的大部人馬向前壓去,龐德、襲肅、徐猛等將也加入了戰局,同涼州軍廝殺抗衡了起來。當蜀軍大部人馬也隨之前壓,韓遂久經兵事,他自是察覺到了這一點,雖是沒有拖到蜀軍大部人馬下場,可他也知道如今就隻有眼下的機會了。韓遂心意已定,他一聲令下,作為預備隊的閻行動了,閻行領著千餘精銳騎卒,而這千餘騎卒由韓遂、宋建、雕虎金三部人馬合力湊出,乃是他們最為鋒銳的一把寶劍,如今卻是到了出鞘的時候。千餘騎滾滾前行,卻是沒有衝向同韓遂正在廝殺抗衡的文聘所部,而是斜刺裡穿過前軍的戰局縫隙,一路向前,向著蜀軍的中軍衝殺而去。騎著馬立身土坡上的劉璋,他遠遠的眺望到了這一支不尋常的騎軍,不用多想,他也猜出了韓遂的用意。漢時幽並涼等邊州將領的打法,很多都喜歡斬首行動,如關羽,刺顏良於萬軍之中,斬其首級而還,而張遼更甚,領著八百人衝擊孫權的中軍,逼得孫權避於土山上,以長戟自守。如今看來,韓遂這是打算實施斬首行動,挽回當下的敗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