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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祁山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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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郡,冀縣。

在使者孟節講述完韓遂的態度後,劉璋淡笑了一聲,他朗聲向著堂下的一眾文武道“世人多言韓遂為涼州名士,知於形勢,明於強弱,然不料其人見識如此不明,竟是打算負嵎頑抗,誓死不降,不複今朝又見一隗囂也。”

堂下一眾聞言,紛紛揚起了笑意,這份笑意多少帶一份譏諷之意,譏諷韓遂不識時務,不會變通,在強弱形勢如此明顯的情況下,麵對劉璋派遣使者孟節到隴西郡狄道城勸降,給出機會的時候,韓遂還打定主意堅守不屈,寧死不降,不到黃河不死心。

法正出席言道“正如明公所言,韓遂這是打定主意做隗囂了,隻是隗囂好歹全據隴右,又有公孫述相助,而韓遂勢單力孤,未曾全據隴右,所據唯有金城、隴西二郡……韓遂和隗囂卻是不可相提並論,論起實力和兵鋒,韓遂遠遜於隗囂也,不過二人智謀見識倒是旗鼓相當,都是不能明見形勢者。”

論起和韓遂相似的隗囂,眾人都是不免露出譏笑之色,隗囂為人行事,實是不免讓人譏笑。

於西漢末年,隗囂據有隴右,他先是被更始政權的天子劉玄征召入朝,這裡可以看出隗囂並沒有什麼爭霸寰宇的大誌向,倒是貪於富貴厚祿,而後更始政權為赤眉軍所敗,隗囂不得已隻能西奔隴右,再度割據隴右,這時候光武帝劉秀崛起,隗囂有意歸降,遣送了長子到劉秀處為質,並出兵同劉秀一起攻打三輔軍閥,又為劉秀堵住蜀地公孫述進犯關隴的道路,為劉秀立下了不小汗馬功勞。

按理來說,隗囂又是送質子,又是出兵為劉秀效力,歸降光武帝劉秀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到時候當如耿況一門六侯、朱鮪為九卿一樣,終東漢一朝,隗氏一門的富貴不可言說。

然則在建武六年,關東都為劉秀所平定的情況下,隗囂卻是失了神智,一則不願入朝,二則同劉秀交兵,並掉頭勾結起了他先前對敵的公孫述,以一隴右之地,妄圖同實力已經近乎天下無敵的劉秀相抗,最終兵敗而死,隗氏一門也隨之落敗。

是以在場眾人心下感喟,所謂見事不明,殃及家門,過去有隗囂,今日有韓遂也。

不過就劉璋而言,他自認為韓遂和隗囂多少有一二差異,畢竟比起反複橫挑,難有定心的隗囂,韓遂是一心一意的拒不歸降,態度堅決的猶如磐石一樣。

就這一點,劉璋對韓遂多少有些敬佩,不管在哪,態度堅決、有恒心和毅力的人,比起搖擺不定,不知所歸的人都更容易得到他人的好感。

“即是韓遂無意歸降,給了他機會他也不用,後麵就不必再言招降一事。”劉璋宣言道,他給出了對韓遂集團的最終判決,其實他本意也沒想過招降韓遂,派遣書吏孟節前去招降一事,光從孟節的職位就可以看出,他對招降韓遂並沒有多大的誠心,不過是走一走過場,把該有的流程走上一遭,顯示出他為人仁德,心胸寬大罷了。

議畢,劉璋對征討韓遂一事做出了布置,這一次征伐可謂是優勢在我,用關中、巴蜀、漢中,再加上半個隴右去對陣隻占據金城、隴西二郡的韓遂,勝麵不可謂不大。

但劉璋依舊秉著小心謹慎的態度,袁紹有官渡、曹操有赤壁、孫權有合肥,皆是以強淩弱,以大擊小,本該十拿九穩的局麵,但由於驕心最終導致了一場大敗。

戰爭,尤其是古典軍事戰爭,以弱勝強,以小博大,翻盤勝率較小的戰事,古往今來,不知有凡幾。

就如劉璋對於諸葛武侯北伐一事的態度,他並不會認為諸葛武侯窮兵黷武,不知天命。畢竟北伐一事,在諸葛亮死前,沒有人可以肯定諸葛亮沒有機會去興複漢室,還於舊都。畢竟若是一伐時馬謖給力一點,或是諸葛亮壽命長上十年,誰又能知蜀不能勝魏。

因是如故,在對待韓遂這隻孤狼之時,劉璋秉著獅子搏兔,亦用全力的態度,他根據己方的優勢點做出了部署,首先,他沒有領兵長驅到隴西郡,去和韓遂一決勝負,而是坐鎮天水,同隴西郡的韓遂對峙了起來。

蓋因劉璋所長,在於他據有富饒的蜀地,如今蜀地已經夏收完畢,糧草輜重正源源不斷的從蜀地運送到天水郡,在糧草方麵,劉璋優勝於韓遂也。

此外由於武都郡為劉璋所有,蜀地運來的糧草卻是不必去走漢中到關中的陳倉道,再轉運到天水,而是可以直接從武都走祁山古道運輸到天水道。

而祁山古道運輸糧草卻是有著不小的便利,此道有水力之便,在武都的略陽登船,沿西漢水逆流而上,可直至天水,諸葛亮北伐之時多次由此道進兵,就是因為有水力可以利用。

祁山道的這一點,當下也為劉璋所利用,在沒有蒸汽機的當下,搞後勤運輸,效率最高的辦法是漕運,即是走水路。一條船運走的糧草,可以與幾十輛車相當,並且速度要快得多,哪怕是逆流而上,也比拉車更輕便些。

依托著祁山道水道運輸糧草輜重,劉璋當下正源源不斷的接受著來自蜀地的糧草輜重,加之他這次出兵隴右,凡四萬餘眾,並沒有大動乾戈,募軍於州郡,因此在糧草方麵,劉璋自覺較長一段時間可以不去擔憂。

反觀他的敵手韓遂,單就據有金城、隴西二郡,土地出產不盛,經年積蓄稀薄,再加上韓遂大力招誘羌胡,聚眾數萬,對糧草的消耗很大,自是耗不起的。

‘以我之長,攻敵之短。’劉璋打算儘量發揮他的優勢,先耗上一耗韓遂再說,而他麾下的將校,可以趁著這段時間養精蓄銳,把身體養好養壯,待到韓遂一方出現糧草危機、士氣不振的時候,再趁他病要他命。

至於韓遂會不會如劉璋所言,同劉璋僵持下去,這一點劉璋不做揣測,今番不管韓遂有什麼舉動,他都是安坐天水,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在天水磨蹭上個一二個月再說。

……

隴西郡,狄道城。

“真乃鼠輩也,大軍徑至此地,卻坐守不動,與我等僵持而已。”河首平漢王宋建罵罵咧咧道,蜀軍兵發隴右的消息他月餘前就得知了,如今蜀軍到了天水快半個多月了,卻是在天水一動不動,好似一個王八般,至今都未向隴西郡挪動一步。

在宋建看來,這是蜀軍怯懦的表現,也是那位大司馬劉季玉名不副實的展露“往日人多言劉季玉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乃公耳朵都的起了繭,孰料其人到底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領著大軍氣勢洶洶而來,可到如今都還在天水磨蹭。”

宋建譏諷著劉璋,與會的眾人不由大笑了起來,這裡不少人是羌胡渠帥,素來好勇鬥狠,悍不畏死,自是看不慣似是畏怯不前,不敢來隴西郡對敵的劉璋。

此時一名羌胡渠帥轉出,這人乃是赫赫有名的燒當羌部的渠帥,雖是過去燒當羌叛漢,攻打隴西郡時,為漢軍所敗,首領出逃,種人流離,但如今燒當羌趁著漢室衰頹,散而複聚,恢複了一二元氣。

今日燒當羌的渠帥引兵助陣韓遂,卻是不小的一股羌胡勢力,其羌胡人數凡四千餘人。身形魁梧的燒當羌渠帥豪言道“劉璋小兒不足為懼,當發兵天水,給劉璋小兒一二教訓,使其不敢窺伺隴右。”

隨著燒當羌渠帥的發言,有人出言附和,有人出言反駁,但聽反駁的人說道“劉璋不可小覷,前麵派去天水郡的那幾家部落,到如今都沒有消息,據傳是被蜀軍設伏所敗,殺略大半,餘者儘坑了……以我之見,還需小心行事。”

“雕虎金,你什麼時候這般懼事了,聽你這口氣,你對那位大司馬是畏恐的緊啊……勝敗乃兵家常事,勝上一場,敗上一場,都是常有的事,況且那幾家被派去天水郡襲擾的羌胡,是去試探蜀軍的深淺,其部眾多者千人,少者數百人,被滅了不是情理之中嗎?”燒當羌的渠帥聽得先零羌的渠帥雕虎金所言,他譏諷了一句。

這裡一則是燒當羌的渠帥看不慣雕虎金謹慎小心的行事作風,二則是燒當羌和先零羌之間有不小的血仇,兩家看不順眼久矣,他剛好趁著這個機會怒斥了雕虎金幾句,舒坦舒坦心胸。

“放你娘的屁。”先零羌的渠帥雕虎金作為一名羌人,雖說有些頭腦,但不太多,加之他的心胸不怎麼寬廣,以及先零羌同燒當部有些舊怨,因而在被燒當羌的渠帥譏諷了一句後,他立即就回罵了一嘴。

雕虎金喊著燒當羌渠帥的名字“燒當,乃公什麼時候說怕了劉璋小兒,你莫要在這裡胡亂放屁,還放的是大臭屁。”

用氏族名作為自己名字的燒當嗬嗬了一聲,而後言道“你即是不敢往天水郡去,還說不是怕了劉璋小兒……”

聽到這話,雕虎金譏笑了一聲“你這蠻子,腦子就是不好使。”接著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乃公不是怕了劉璋小兒,而是顧念著大家夥的性命,蜀軍能隨手剿滅我們派去天水郡的幾家部族,說明蜀軍戰力也是不淺,況且蜀軍士廣兵眾,欲同蜀軍相抗,還需要步步為營才是。”

雕虎金語重心長,一番好言善語,入得燒當的耳中,燒當卻還隻是當雕虎金膽怯,他揚聲道“劉璋小兒止步於天水郡,畏縮不前,畏懼我們有如畏懼老虎一樣,這是生怕我們將他吃了……而你,雕虎金……”

燒當指著雕虎金斥道“一個勁的在這裡說什麼穩妥行事、步步為營,看上去不是蜀軍怕了我們、不敢發兵狄道城,而是我們怕了蜀軍。”

“你這等庸懦之輩,也配做一族之長,還是早早的卸任讓賢吧。”燒當把握著難得的機會,貶低起了雕虎金,他朝著雕虎金走近了幾步,口水都險些落到了雕虎金的麵上,他嘲諷道“庸兒,你若是不敢舉兵向天水,那就由乃公前去。”

“有何不敢……”雕虎金也近前數步,朗聲道了一句,他正欲駁斥燒當,但此時狄道城的主人見著局勢愈發的混亂,於是狄道城的主人韓遂站了出來,站到了距離十分靠近、矛盾尖銳無比的燒當和雕虎金二人的中間,避免了二人有什麼越界舉動,到時候一發不可收拾。

“二位渠帥請回坐,我等議事,是為了擊敗劉璋小兒,卻是萬不可與盟友攜二。”韓遂好言好語,一臉溫和之色的勸告了著燒當和雕虎金不要衝動,要記得當前的大敵是誰。

韓遂一臉的慈眉善目,然而落到正值盛怒狀態的燒當和雕虎金眼中,卻是讓他們瞬息間止了怒氣,韓遂縱橫涼州多年,於涼州頗有威名,他二人對韓遂多少存一分敬意和懼意,二人隨即重新入座。

經過燒當和雕虎金這一攪和,議事自是沒了結果,再閒談了幾句,眾人紛紛散去。

“一群豎子,不足與謀。”望著一眾羌胡渠帥離去的背影,韓遂心下鬱氣頓生,他歎了口氣。

聽得韓遂的歎息,成公英寬慰了一句“羌胡之輩,素來都是直來直往的性子,議事的時候相互謾罵幾句也是常事,雖是如此一來不免顯得聒噪,但這些人沒什麼花花腸子,也不用我等去揣摩他們的真實心意,也算是有利有弊。”

“嗯。”韓遂點了點頭,但他的麵色還是鬱氣纏繞,心情不太好的他,驀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忿然道“劉季玉甚是小覷於我,遣人招降,竟是派來一名書吏,且沒有什麼優待,但赦我死罪,遂在他眼中不想竟如此一文不值……”忿然的話說到最後,韓遂氣急而笑。

“劉季玉坐擁關中、巴蜀,而今又兵精糧足,自是不免有些驕心,能做出派遣書吏招降,且不給出優待,屬於情理之中。”成公英分析了一句。

“驕心。”韓遂喃喃著成公英話中兩個字,眸色有些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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