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袁曹(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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兗州。

攻克雍丘,夷滅舊日至交好友張邈三族的兗州牧曹操,再一次將兗州全境把控在自己的手裡,且比起呂布、陳宮、張邈叛亂之前,他對兗州的掌控力度更為深切了一些。

這一次,舉兗州之地,無人再敢興兵起事,這時候的兗州才是他的根基之地了。

現下的兗州牧曹操,正舉步登上雍丘的城樓,不算高挺的身形,卻是直如山嶽一般,給城樓階梯兩側的士卒極強的壓迫感,讓士卒不得不低下頭來,莫敢仰視。

士卒這般敬畏的原故,離不開當下的時局?

天下分崩,宇內大亂,朝綱不振,皇帝的威德太過卑淺,也太過遙遠,如今他們眼前的兗州牧曹操,便是他們頭頂上至高無上的太陽,也是唯一的一朵雲彩,一言決生,一言決死,容不得士卒不去敬畏。

登上城樓,舉目遠眺,落入曹操眼中的,是積雪覆蓋、蒼白無邊的大地,同這冬日的清空萬裡、碧空如洗相映照著,不自然的令他生出一股蒼涼遒勁的情懷,夾雜著的是止不住的豪情。

世所謂之中原,兗豫之地也。

而如今,中原在握!

在上無朝廷製衡,下方郡縣懾服的當下,曹操的心態發生了微妙的改變。

或許眼下這樣的時局,也挺不錯的。

“明公。”

伴隨著一聲熟悉的尊稱,外加傳來一陣若有若無的熏香,曹操雖是不曾返身,他也知曉來人是誰,那是他的子房-——棄袁紹,奔兗州,投效於他帳下的潁川名士荀彧。

“文若。”曹操還是不曾返身,他伸出手指向前方蒼茫潔白的大地,以及上指示意晴空無雲的天穹:“天地若乎一色,真可謂廝哉美景,不可勝收也。”

“景色迥異,確是非比常時。”荀彧走上前來,欣賞了一會景色後,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

二人駐足賞了一會景色,荀彧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明公,公達有書信遞來。”

“哦,是從何處發來的?”曹操轉頭看向荀彧,關切的問詢上了一句。

關於荀攸荀公達,這位出身潁川荀氏的名士,曹操很是想招攬到身邊,為自己出謀劃策,所以前麵從荀彧處得知荀攸請求擔任蜀郡太守,因道路不通,停駐在荊州,他便讓荀彧發去書信到荊州,為他招攬荀攸前來。

隻是可惜的是,信使自荊州而回,稟告他說荀攸已經離開了荊州,不知何往了。

時時記掛著荀攸的曹操,眼下重新聽聞了荀攸的動靜,他不免神色上心了一些。

“是自蜀地發來的,公達言蜀地稍定,他便自荊州溯江而上,已是到達了成都。”

隨著荀彧的回答,曹操神色上的激動慢慢平息,逐漸變為了失望,他搖了搖頭道:“不意公達終是入蜀,隻是他一介外人,雖是有朝廷的印綬,想來益州牧劉季玉也不會將蜀郡太守一職交於他,恐是美玉落於泥潭爾。”

“公達可曾有言他入蜀之後,得了何官何職,若是他居於蜀地不得重用、無所事事,卿可為我再發書信,書上就言:‘現今天下大亂,宇內不安,正是智謀之士費心勞神的時候,而先生卻在蜀漢靜觀時局變化,不是太平庸了嗎"。”

荀彧點了點頭道:“如明公所言,蜀郡太守一職,確是已有其人,為蜀地名士陳實……且公達身處成都,而益州牧劉璋方興兵漢中,二人未曾碰麵。”

曹操的眼睛頓然一亮,他耐心聽著荀彧的話。

蜀地偏遠,訊息往來不通,荀彧講著他收到的荀攸那邊發自幾個月前的書信:“不過公達得益州長史王商所薦,為益州牧劉季玉見重,如今得拜軍師中郎將……觀其書信所言,公達恐是已效命劉季玉,無心返回中州。”

“軍師中郎將。”曹操喃喃著這個職位,既是軍師,又是中郎將,那位益州牧劉季玉為了留住荀攸在蜀地,還真是下得好血本。

念頭轉瞬萬息後,曹操輕歎了一聲:“未想同公達竟如此無緣。”

隨即曹操是一聲輕哼:“人多言劉季玉為人庸懦,無黨信士大夫之能,今見公達初入蜀地,便得拜軍師中郎將,看來世人所言,恐是謬論。”

“明公說的是,世人言談,紛雜錯亂,有些事情,有些人物,隻有親眼親耳見證一番,才能了解一二,妄聽人言,是庸俗人也。”麵對曹操的議論,荀彧很是認可。

起初他為避董卓之亂,將宗族遷至冀州避難,並投效到袁紹帳下,以袁紹四世三公,且有盛名播於天下,必能克定時亂,匡正得失,隻可惜,聞名不如見麵,他一番度量,袁紹其人,終不能成大事也,於是棄袁紹而歸曹操。

不能招得荀攸,曹操也不糾結,他向荀彧問道:“呂布、陳公台奔逃徐州,徐州那邊動靜如何?”

說到呂布二字,曹操的語氣是駭人的,他對呂布會同張邈、張超趁著他征討徐州陶謙時,於兗州作亂一事,甚是憤恨在心。

而說到陳公台三個字,言及陳宮這個兗州之亂的謀主時,曹操的語氣卻是沒有憤怒,也沒有埋怨,反而有說不出的意味,這裡他不知道對陳宮是恨多一點,還是喜愛多一點。

想當初初平三年時,他還是東郡太守,當時兗州刺史劉岱和青州黃巾作戰時戰死,兗州無主,是陳宮為他在州中遊說,讓他得到了濟北相鮑信等人的支持,得以出任兗州牧。

本來是一心一意追隨他的陳宮,曾經為他立下大功,卻是反叛於他,險些置他於萬劫不複之地。

‘誒。"念及往事,曹操心頭一聲長歎。

“徐州牧劉玄德接納呂布,以呂布屯駐於下邳之西,為守戶之用。”荀彧道。

“卿以為如何?”曹操聞言後眉目一挑,露出個輕佻的表情。

荀彧不待斟酌,就直述道:“呂布壯士,善戰無前,若是誠心歸順劉玄德,將是劉玄德這頭猛虎添翼,翻然不可製衡……隻是呂布為人心性不佳,狼子野心,誠難久養,如今徐州是盤踞著兩隻老虎,早晚必然相爭內鬥,可靜觀其變,趁隙下之,徐州必為明公所有。”

“卿言是也,一山不容二虎,徐州豈能容得下劉玄德和呂布,更不必提淮南還有袁術這個路中悍鬼在側窺伺,到時候三方糾鬥,我等隻坐山觀虎鬥,便可坐收漁翁之利。”曹操麵色愜意,仿佛徐州隻在喉嚨口,稍等一些時日便可吞服而下。

等曹操開懷一陣後,荀彧鄭重麵色,他向曹操稟告道:“關西方麵有消息傳來,天子車駕已至弘農,如今暫時駐蹕在曹陽縣,等春暖花開、道路冰雪消融,便會東遷雒陽。”

“不是說李榷、郭汜二賊正在引兵追阻天子東遷嗎?”曹操有所惑然,他前麵收到消息,是天子劉協為李榷、郭汜在弘農東澗打的大敗,隻得在曹陽的荒野中立營寨堅守,形勢危殆,未知來日,這種情況下,天子劉協如何還有膽量駐蹕停留在曹陽呢。

荀彧解釋道:“似是關中出現變故,李榷、郭汜二人後路生憂,唯恐長安有失,隻得引兵西還……”

這裡荀彧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據斥候回報,說是益州牧劉季玉興兵勤王,襲取了陳倉,震動李榷、郭汜二賊……不過具體實情如何,還需遣人細細偵知。”

曹操再度聽到劉璋的名號,且聽到陳倉二字,他微然一笑道:“好一個劉季玉,他這是效仿淮陰侯的招數嗎?”

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淮陰侯韓信這一計策的成功,換來了大漢四百年的天下,知曉的人可太多了,處處為人所傳頌,哪怕是閭巷小兒,都能說出個一二三四出來。

“這般說起來,劉季玉豈不是拿下了漢中、武都?這動作未免有些快了些。”曹操反應了過來,他腦中循著陳倉往蜀地走上一遭,頓然發現漢中、武都必然落入了劉璋之手,不然蜀兵也走不到陳倉道上。

荀彧點頭:“若是陳倉道當真為劉季玉所得,漢中、武都之地想必是為劉季玉所略定……這位益州牧做起事來,的確是風風火火,連著蕩平了兩個大郡。”

“好一個劉季玉。”曹操謂然一歎,先是以軍師中郎將招攬了他心心念念的謀士荀攸,現下又偷渡陳倉,逼迫李榷、郭汜引兵西還,真可謂悄然做的好大事。

曹操頓時於心底萌生了一個直覺,他有感覺,那位遠在西陲之地益州牧劉璋,異日會成為他的敵手,他的大敵。

……

鄴城。

當下袁紹有些左右為難。

這邊監軍沮授知曉天子正駐蹕弘農曹陽後,他立即出言勸告道:“將軍世代擔任朝廷公卿,曆代以忠義輔助國家。如今天子流離,宗廟毀壞,然觀察各處州郡,皆是表麵托名義兵,實則圖謀互相攻滅,未有憂慮國家關愛士庶的人……如今冀州大體平定,兵強士眾,應當去弘農迎接大駕,將天子安在鄴縣,挾天子而令諸侯,畜養兵馬來討伐不向皇庭朝拜的人,試問天下有誰能夠抵禦呢?”

‘挾天子而令諸侯,畜士馬以討不庭,誰能禦之!"聞言之際,袁紹頓覺身心怡悅,如沮授所言,將天子安置於鄴城,頂著天子的旗號橫掃天下,敵對者便是漢室逆賊也,這條迎大駕於鄴城的計策的確不錯。

然而那邊郭圖反駁道:“將軍,漢室陵遲,為日久矣。現在想振興王室,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況且如今英雄同時興起,各自占領州郡,聚集士眾,動輒有上萬人,所謂‘秦失其鹿,先得者為王。"若將軍迎接天子在身邊,不管何事就要上奏,服從天子的話則權柄太小,不服從天子則是抗命,此非妙計也。”

郭圖的話不免讓袁紹有些擔憂了起來,如郭圖所言,將天子迎至鄴城,行事就不是那般輕便了,時不時要向天子上表,見天子的麵色而動,當是不如眼下快意。

這不,袁紹開始猶豫了起來,落入了左右為難的境地,未能給出一個決策。

沮授見袁紹為郭圖的話而猶疑,他有些痛心疾首的說道:“將軍,現在迎接天子,合乎道義,又合宜時機,如果不趁早決定,必有他人先去迎接。權變不可失去時機,成功在於行動迅速,唯將軍圖之!”

沮授說得急切,可是上首的袁紹隻是猶疑,對於那位非是他本意擁立的天子,他在思索一番後擺了擺手道:“監軍,逢迎天子之事,且待我深思一番。”

‘誒。"沮授見袁紹主意已定,他心中喟然長歎,卻是不好出言再勸說,他知曉袁紹的心性,這個時候再去勸說,隻會令袁紹不悅,愈發反感逢迎天子的計策。

“斥候除卻回報天子駐蹕曹陽一事,還言及益州牧劉季玉趁李榷、郭汜遠在弘農,襲取了陳倉,關於此事,諸君可有什麼看法。”袁紹掃視一圈,靜待有人出言。

又是沮授,他出席道:“將軍,劉季玉自出任益州牧後,連年動眾,東征西討,興平元年克定巴郡、南中,興平二年蕩平漢中、武都,今時又襲取了陳倉,此其誌不小也……且陳倉者,昔日高皇帝得之以還定三秦,如今劉季玉得了陳倉,必然有窺伺秦川之意,若其下關中、取隴右,則強秦之勢成矣,不可不深憂之。”

‘嘶。"袁紹聞言後麵色有些沉重。

“監軍此言,未免太誇張了些。”郭圖先是駁斥了一句,而後為袁紹分析道:“今時不同往日,高皇帝時,關中乃秦之故地,戶口眾多,士庶富裕,故而高皇帝得之關中,可以抵定天下……而今之關中,素來為羌胡襲擾,現又遭李榷、郭汜之亂,民生凋敝,十不存一,劉季玉縱得關中,得之又有何益。”

“況且劉季玉以庸懦的蜀兵抗衡李榷、郭汜帳下的涼州銳卒,勝負尚在兩說,監軍卻是不必如此憂心,且先靜觀其變。”

“嗯。”袁紹臉上憂色遁去,郭圖所言甚是合理,且合他的心意。(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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