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璋和王商如廁退席的時候,熱鬨的慶功酒宴依舊在進行中,在場觥籌交錯,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歡也。
劉瑁趁此機會,見縫插針的代著劉璋招呼起了眾人,身為劉璋的兄長,代替弟弟招呼賓客,如此行事,任誰也挑不出他的錯來。
他走到和德中郎將趙韙席前,這次巴郡叛亂,他的弟弟劉璋親自帶兵前往巴郡平叛,沒有派巴郡出身的趙韙,甚至都沒有帶上趙韙一起前去。
這讓他有些猜測,自家的那位弟弟,似乎並不太信任趙韙,或者說他弟弟劉璋對趙韙的權勢有些不放心。
畢竟趙韙在他父親劉焉帳下時,就是前後左右四大司馬之一,再加上趙韙推舉他弟弟劉璋出任益州牧,受封和德中郎將,無論名義上還是威望上皆是軍中第一。
趙韙這樣的人物如果再積攢功勞,就不好處理了,隻是他弟弟劉璋如此行事,他就有了可乘之機。
他舉杯對著趙韙恭維道:“趙中郎將慧眼識人,推舉季玉繼任益州牧,如今果見功績,旬日間討平巴郡叛逆。”
“其次趙中郎將身為巴郡安漢人,熟悉巴郡地理形勢,想必在其中必是有所讚畫,於巴郡平定立有功勳,他日將軍之位亦是手到擒來。”
這些話聽起來有些真誠,仿佛劉瑁真的在誇讚趙韙的眼光,以及恭賀趙韙在巴郡平定中立下的功勞。
“公子謬讚了,此次巴郡平定乃是明公運籌帷幄,獨掌乾坤,韙於其中無有功勞。”
聽到劉瑁誇讚話語的趙韙,立即推辭道。
不過片刻後,他雙眉微微皺起,陷入了片刻的沉思,劉瑁的話似乎並不是簡單的誇讚,其中蘊含著些深意。
作為棄官和劉焉一起進入蜀地的老臣,州牧府的大小事宜,他基本上能探測到,眼前的劉瑁和劉璋發生過衝突,副主事李達被殺的事情他也大概了解。
想到這裡的趙韙眼前一亮,舒展了雙眉,斟酌了下語句,順著劉瑁的話往下說去。
“前次公子先君亡故,益州無主,推舉明公繼任益州牧一事,乃是王彆駕首倡,韙不過是附翼而已。”
“要說眼光,當是王彆駕有識人之明。”
“哦。”趙韙謙遜的話語,傳入劉瑁耳中卻有著不一樣的意思,眼見趙韙已經和他對上線了。
他不著痕跡的接著誇讚趙韙:“雖是如此,能附翼良言,亦是不易。”
“有趙中郎將襄助季玉,我這個做兄長的安心多了,日後我等當多親近親近。”這句話劉瑁壓低了聲音,在舉座喧嘩的宴會上,出自他口,隻入得趙韙的耳中。
“自當如此。”趙韙也低聲的應了一句。
兩人麵色無異,而後對飲了一杯,各自示意杯中酒儘後,劉瑁朝著下一席位的楊懷走去。
對於楊懷這個古板的武將,他沒有說出異樣的話語,和楊懷簡單客套了幾句,對飲了一杯後,劉瑁朝著自己的內兄吳懿走去。
他滿臉堆著笑意,吳懿作為他的內兄,他本以為吳懿將蹉跎歲月,在他弟弟劉璋治下於閒職上任事。
沒想到劉璋竟是將吳懿提拔為了軍正,更是帶著吳懿一起征討巴郡,這讓他十分意外。
不過吳懿得如此重任,吳懿的族弟吳班又是被任命為劉璋親衛,這對他來說是個機會。
他舉杯向著吳懿恭維道:“內兄此次輔佐季玉征討巴郡,功勳甚是卓著,想來巴郡如此迅速平定,內兄當是出力不小。”
“不敢,巴郡能如此快速平定皆是明公英明神武所致,非是懿之功勞,公子所言不妥。”吳懿推辭的言語口氣如同一攤波瀾不驚的死水,不夾雜著任何的情感。
對於劉瑁,他連敷衍都懶的敷衍,沒有稱呼劉瑁為妹夫,而是直硬硬的稱呼劉瑁公子,並直言劉瑁的言語不妥。
聽到公子二字稱呼的劉瑁,眉目間閃過一道厲色,但很快就隱匿不見,語氣謙卑的說道:“內兄,以你我的關係,喚我的字便是,稱公子略微有些疏遠你我關係。”
“懿不敢僭越,還是稱公子妥當一些。”吳懿軟硬不吃,對劉瑁擺出一副拒之千裡的神色。
見吳懿如此行為,劉瑁胸中怒氣頓起,但終究還是按捺下了。
這時劉璋和王商聯袂歸來,劉瑁趁此向吳懿告彆,以免和吳懿激化了矛盾,他向著劉璋迎了上去。
酒宴直到夜間才散去,一身酒氣的劉璋到達自己的臥室,被王姑姑安排過來的貼身侍女采薇迎了上來。
采薇看著白日飲下不少酒水,渾身散發著濃鬱酒氣的劉璋,但見劉璋雙目熠熠生輝,不見一絲醉酒的渾濁之色。
她不由感歎著劉璋的酒量之大,對於這位新上任的使君,一段時間的服侍下她對劉璋有了些了解,劉璋待人溫和,威嚴內斂,身上的優點數不甚數。
什麼都好,就是太守禮了,她作為劉璋的貼身奴婢,在劉璋沒有妻室的情況下,應該負起某些方麵的責任,但劉璋卻是沒有要求過。
替劉璋拾掇好一切,采薇正欲轉身離去,但身形卻是一頓,回頭望去,劉璋正抓握著她的小手,投射過來的目光卻是一點都不守禮。
明白了劉璋的意思,她低眉順目的反身上前,做起了她早就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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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
時值午夜,趙府書房中的燈火依舊亮著,顯示著趙府主人趙韙心懷憂思,無法安眠的心態。
看著手上的軍報,趙韙一陣頭疼,那個叫甘寧的錦帆賊竟是比賨人還要善戰,鬥陣無雙。
細細的思索的一會,他念叨起了一個名字,漢中張魯那個米賊手下功曹的名字。
“閻圃。”
巴郡安漢縣大族眾多,有大姓陳、範、閻、趙。
閻圃這位張魯帳下的謀主就是巴郡安漢的閻姓出身,而他是巴郡安漢的趙姓出身,他和閻圃屬於同縣之人,兩人有一點交情,但也僅限於略有碰麵,非是至交好友。
不過這點交情應該足夠了,他想著或許應該發一份信件到漢中,遞給閻圃。
劉璋平定巴郡後,眼下的威望日重,又招攬蜀地人士,隻怕再過一二年,蜀地服矣。
這般下去,他距離心中的目標越來越遠。
張魯可以忘卻在成都的老母,也要割據漢中,攻殺他帳下龐樂、李異二人。
作為一名有大誌向的人,他又何嘗不能拿拋下龐樂、李異二人的仇怨,借著閻圃和張魯那個米賊搭上線。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聯絡張魯這種行為雖然有點像是與虎謀皮,但在有劉璋這個更大的猛虎在的情況下,也未嘗不可一試。
想到這,趙韙歎了一口氣,老之將至,郫肉複生,而功業不建,不乾點冒風險的事,如此不知道要到何年何月才能光大安漢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