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闔想起了這座白帝城的由來。
白帝城原名子陽城,西漢末年,公孫述據蜀築城,屯兵積糧。
當時子陽城中有一井常冒白氣,宛如白龍,公孫述懷揣帝王之心,便令其手下親信製造輿論,於建武元年正式稱帝,自號白帝,改子陽城為白帝城,改城池所在的山為白帝山。
如果站在白帝山上向東眺望,便可以看到夔門。
夔門之所以叫夔門,是因為西周武王時奉節一帶為夔子國領地。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劉闔用手輕輕撫著他的八字胡,對麵前的景色發出感慨:“夔門當真有天下險。”
作為飽讀詩書的學者,他對白帝城和夔門這兩個地點並不陌生,但紙上學來終覺淺,還是要親自來到這裡,深入了解河流走向和地勢起伏,才算是真正了解白帝城和夔門。
他不由心中感歎,此處不愧是蜀地東門,不論從巴蜀東出,還是從荊楚西進,夔門都是最關鍵的節點,就如同劍門關之於蜀道。
夔門西扼巴蜀,東控荊楚,可謂是兵家必爭之地。
劉闔不是隻會舞文弄墨、尋章摘句的腐儒,他早年遊曆過不少地方,作為本州的荊襄各地自不必說,帝都洛陽的風華他也曾品味過,還曾去往兗州泰山郡攀登過泰山,感受過一覽群山小的滋味。
有著如此的人生閱曆,他算得上是見多識廣,再者他心中亦有大抱負。
因此在劉焉過世,劉璋繼位的時候,劉闔力勸荊州牧劉表出兵奪取益州,在劉表無動於衷的情況下,他請命單騎入蜀,攪弄蜀地的風雲。
一想到劉表,劉闔露出不屑,他這位同宗,單騎入荊州,在蒯越的建議下殺宗賊數百家,一舉坐擁荊襄之地,金城千裡,帶甲十萬。
有著如此雄厚資本的劉表不思秣馬厲兵,獎率士卒,逐鹿中原,反而就此心滿意足,娶了一個小嬌妻蔡氏,整日在女人和紙堆裡打轉,全無雄心,隻能說是一介坐談客爾。
如今宇內大亂,四海沸騰,有雄心和壯誌的人紛紛起兵,欲圖謀天下,不少碌碌之輩趁著這個時機都大放光彩。
劉闔眼下隻恨自己沒有基業,不然天下碌碌之輩何足道哉,因此他對坐擁荊襄,不思進取的劉表實是沒有放在眼裡。
這也是他請命入蜀的原因,他不是想替劉表圖謀益州,而是自己有所圖謀,隻是需要借助劉表的威望。
此刻劉闔觀賞著這夔門的險峻雄挺,胸中豪邁之氣頓生,這次進入蜀地,他將一展胸中抱負。
劉表那種貨色都能單騎入荊州,拿下荊襄之地的大權,南麵稱孤。
他劉闔哪一點比不上劉表,自當單騎入益州,從懦弱無能的劉璋手裡奪下益州,西麵稱孤,不下於人。
遐想中的劉闔仿佛見到了巴蜀之地在他的手心,昔日的公孫述在巴蜀可以自稱白帝,他這位宗親,赤帝的子嗣,稱帝更算得上名正言順。
‘巴蜀將成為我劉闔的帝王基業。’收回千頭萬緒的思路,劉闔靜下心來,欲圖蜀地,當先占據巴地。
對於占據巴地劉闔有極大的把握,劉焉入蜀後,誅殺了不少巴地的豪傑和高門,巴地之人畏懼劉焉的威勢,敢怒不敢言。
但現如今劉焉病逝,上台的是劉璋這個懦弱無能的家夥。
他有信心,憑借劉表的威名,他可以聯絡說動巴郡的大族,合謀起兵,拿下巴郡,再圖謀蜀郡。
至於拿下後,巴蜀歸誰,那就要看各家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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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公,你一向不是給人望氣,就是幫人相麵,事務繁雜,如何得了空閒,來我這州牧府坐上一坐。”
劉璋打趣著今日過府拜訪的董扶,他知道這個以益州有天子氣說動劉焉,讓劉焉放棄自請交州牧的打算,而是請求了益州牧位置的神棍最近有些不太好過。
這和他嫂子吳莧有關,董扶給吳莧相麵,說吳莧有大貴之相,所以劉焉讓劉瑁娶了吳莧,但現在登上益州牧位置的是他,這讓董扶的相麵之術變的有些不可信了。
前些日子,劉璋聽龐闕說董扶家的門檻都少有人踏了,本來一段時間更換一次的門檻,現在還在用著。
聽到劉璋的打趣話,董扶不以為意,撫須說道:“使君,今日臨門,乃是有一樁喜事。”
“老夫聽聞使君府中久無內主,寡鳧單鵠,著實有些不好,所以為使君相得一女子。”
“此女有大貴之相。”
“大貴之相,我嫂嫂。”劉璋下意識的反應,脫口而出,對於大貴之相的人,府裡府外、成都城裡誰人知道,他嫂嫂吳莧有大貴之相。
隻是說完這句話的劉璋頓感不妥,眼前的老神棍董扶還不至於這麼離譜,為了相麵靈驗,整出嫂子嫁叔叔的戲碼。
但劉璋沒有轉過話頭,而是想著打趣打趣麵前的老神棍董扶,他言語中帶著抗拒,開口吐槽道:“董公,一女豈能嫁二夫,況且我兄長還活著呢,你怎麼能做乾出這種事情。”
董扶被劉璋的話整的腦袋犯暈,心裡想到,這都是什麼話,現在的年輕人怎麼這個樣子,上次他登門拜訪的黃權也是,當著他的麵說吳莧有大貴之相,當麵打他這張老臉。
老而彌堅的他很快平靜下來:“使君,天下大貴之相者豈止一人,此女非是使君嫂嫂。”
劉璋心中咦了一聲,聽董扶的話,他這是對大貴之相搞起了批發,大貴之相從他嘴裡說出來整的忒廉價了,這老神棍果然不靠譜。
他心裡想的和嘴上說的卻不一樣:“不知哪家的小娘,又得了董公青睞。”
總算進入正題了,董扶也鬆了口氣,然後說道:“此女使君也是認得的,前些日子使君在市集上回護了一名女子,使君可還記得。”
黃小娘,劉璋腦海裡浮現了她的姿容,雖是年少,卻是端莊大氣,遇事不懼。
他點了點頭:“自然記得,她的兄長黃公衡現下在我府裡任主簿一職。”
“那使君應當記得,當時你送了一匹蜀錦給她,如今成都內外都在等使君上門提親,可遲遲不見使君動靜。”董扶眯著眼睛,看向劉璋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個浪子,臉上表現出一副你敗壞人家閨女清白,現如今還想置身事外,當真可恥的表情。
劉璋不由沉思了起來,向黃家提親這事他嫂嫂吳莧提過一回,如今董扶又來提上一回,看情形,外人都認定他相中了黃小娘。
對黃小娘他沒有什麼反感,更多的是欣賞,娶黃小娘倒也不無不可,但有個情況他想問下:“董公既然做媒,當知黃家女芳齡幾何。”
“實歲十五,虛歲十六,老夫已算過八字,使君和黃家女乃天作之媒,契合如珠壁。”董扶聽到劉璋的話,知道有戲,撫著胡須,加上了一把火。
劉璋聞言心中計較片刻,有了決定,他端正容色,對董扶說道:“董公,我兩位兄長方死於李榷、郭汜賊手,先君又因悲痛遇害的兩位兄長剛剛離世,這一時間,我心憂國仇和家恨,日日哀痛父兄。”
“而今我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手刃李榷、郭汜二賊,將二賊首級懸於城頭,否則我何以為人子,何以為人弟。”
“現下我實無娶親的心思,然聽董公所講,黃小娘實乃良配,願先約婚書,以三年為期,三年內容我先報父兄之仇,再思娶親之事。”
“當然我也不會蹉跎黃小娘年歲,三年之後,不管事情成與不成,定娶黃小娘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