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婉沒有想到,為她仗義執言、挺身而出的竟是新任的益州牧,劉璋劉季玉,她聽過一些市井流言,以及和她兄長聊到過這位新任的益州牧,都說劉璋為人溫仁,性子有些懦弱。
但見今日劉璋為她出頭,仗義執言,可以說得上英氣無雙,由此可見市井流言不可信,知人識人還得見過才知道。
待事情塵埃落定,她款款上前,彎腰作揖,側著身子向劉璋和甘寧分彆行了個禮。
“小女子黃氏,在此多謝劉使君和甘郡丞仗義出手,使小女子免於受辱。”
看到沒有提前離去的主仆二位,以及近前謝恩的黃小娘,二八之年,卻又端莊大方,不露一絲怯色,水盈盈的朝著劉璋作揖答謝。
被前世生活經驗乾擾的劉璋,脫口而出,“咦,小娘你為何還未離去”
黃婉淺淺一笑,少女此刻笑靨如花,沒有遲疑的回答了劉璋的疑問:“事情尚未解決,小女子怎好提前離去,我原想待市令來時,留下做個見證。”
“不成想竟是使君在此,倒顯的小女子多慮了。”
麵前的小娘如此坦蕩,問話的劉璋有些氣短了,他有些羞愧,對著主事龐靖吩咐了一聲:“龐叔,我還有些事情,麻煩你代我送黃小娘回家。”
說完他看著兩手空空的主仆二人,劉璋似是想到了什麼,他擺了擺手勢讓黃婉稍等一會,隨後他走了十來步,到了販賣蜀錦的店鋪前,拿起那匹淡雅的蜀錦,付了錢,然後掉頭走回將蜀錦送到黃婉手上。
黃婉有些驚訝,不明白劉璋的用意,一手抱著蜀錦,一手遮住因為訝異而張開的櫻桃小口,問道:“使君這是何意。”
“賠罪之用。”
“賠罪,使君何罪之有”
劉璋歉然一笑,解釋道:“我為益州牧,卻不能約束部眾,今日差點令小娘受辱,是故賠罪,請勿推辭。”
實際上劉璋是為他陰暗的心理賠罪,他不該拿二十一世紀的經驗,去套這古代的大家閨秀。
送走了黃氏主仆二人,劉璋一臉熱切的看向甘寧。
女人什麼的,他沒有放在心上,女人那有甘寧香,一百個金枝玉葉也抵不上一個甘寧,興霸可是三國的無雙鬥將,今日一定要拿下。
他出言邀請道:“興霸,可願過府一敘。”
甘寧拱了拱手:“寧敢不從命。”
益州牧的車駕也到了,劉璋拉著略作推辭的甘寧同乘一輛馬車。
“駕。”在龐闕的一聲叫喚下,馬車在青石板路上吱呀吱呀的前行,荷甲執戟的甲士跟隨在兩側,甲胄碰撞發出清脆的金鳴聲。
甘寧端坐在車上,不敢妄動,車駕兩側有不少益州百姓在看向他,指指點點,讓他不敢露出輕薄的姿態,以免敗了自家的聲譽。
與州牧同乘,是何等的榮耀,作為一個郡丞,甘寧隻覺人生到達了巔峰,不消數日,他的名字應該就能傳遍整個成都,再過一段時間,整片巴蜀大地可能都會流傳他的名字。
揚名立萬,垂大名於史冊,是甘寧的夢想。
甘寧略微側過臉,瞥看端坐車輿上,正視著前方的劉璋。
劉璋不言不語,端正著麵色,清秀的臉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雙眉似利劍一般刺入了甘寧的心中。
此刻甘寧心中生出一個念頭。
劉璋可能就是他要找的人。
他的明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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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府。
益州重臣帳下司馬趙韙的府邸。
此刻正發生一場爭論。
“爹,你為何要推舉劉璋那個廢物出任益州牧。”
趙韙的兒子趙熙憤憤不平的問道:“三公子劉瑁,為人精明能乾,勇於任事,他當益州牧不是更好。”
“況且長幼有序,前後分明,怎麼也輪不到劉璋那個懦夫。”
趙熙想不通,為什麼他的父親趙韙要和治中從事王商一起推舉劉璋當益州牧,三公子劉瑁無論為人還是處事,比劉璋都強,兩者可謂是雲泥之彆。
他不明白,自家老爹為什麼有天上雲彩不選,非要選地上的一坨爛泥。
於是剛從老家巴郡返回成都的趙熙,不待洗浴,拾掇一下,就迫不及待的直接跑到趙韙的書房裡,向著他的父親征詢,想要知道緣由。
正在讀書的趙韙,看著大呼小叫,喜怒溢於言表的趙熙,不由皺起了眉頭。
還是不成器,他對自己的兒子給出了評價。
看事情隻能看到第一層,沒能看到第二層。
總歸是自己的兒子,還是自己的獨子。放下手中的書,趙韙開口以反問的方式解釋。
“故使君劉焉也是精明強乾,你喜歡他做益州牧嗎”
趙熙搖了搖頭,劉焉為人霸道,到了益州後,為了立威,殺了巴郡太守王鹹和巴郡大姓李權,趙家作為巴郡本地人,豪門之間都有姻親,看到他們被殺,不免兔死狐悲。
“所以,在劉瑁和劉璋兩人間,為父當然更看中軟弱的劉璋,讓他出任益州牧,我們蜀人能少吃點苦。”
趙熙思索了一下,聽了進去,很快他又冒出個想法:“爹,就不能由我們蜀地的自己人掌握大權嗎”
“雖說有三互法在,我們蜀地人做不了益州牧,但我們可以推舉一個蜀地出身,但非益州籍貫的人。”
“何必非要推舉這些入蜀的外邦人出任益州牧,這些外邦人何曾把我們蜀人放在眼裡,時不時就罵我們蜀人腹中有蟲,不是良人。”
趙韙無奈了,歎了口氣,除了劉瑁和劉璋兩兄弟,他們哪還有其他選擇,哪還敢有其他選擇。
“你可知,那一日,劉焉突然病逝,沒有指派繼任者,當我等大臣在議事的時候。”
“東州兵知曉了消息,荷甲執戟,攜弓帶箭,跑到我等議事的院前,都快衝到宇下了。”
“那群東州的匹夫高喊,說他們受劉(焉)牧重恩,今日若不立劉牧的子嗣繼任益州牧,大家便玉石俱焚。”
趙熙默然了,沒想到當時的情況如此危急,情急之下,擁立劉璋為益州牧是最好的選擇了,對他們蜀人來說。
說到這裡,趙韙想起了群臣商議結束,請劉璋來繼位的時候,那劉璋小兒非常驚慌,口中結結巴巴說著:‘你們,你們害苦了我啊。’
趙韙半眯著眼睛,有些得意,像劉璋這等庸懦之人,正好配得上這益州之主,不然他又怎麼有機會,益州牧的位置權且讓劉璋小兒坐上一段時間。
這時趙府的主事在門口請示後走了進來,彙報了在成都市集的探子發來的消息,東州兵又在鬨事。
趙熙聞言立即破口大罵:“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東州兵就敢為非作歹,欺負我等蜀人。”
“爹,你作為軍司馬,不能再讓這群東州兵肆意妄為了,一定要重拳出擊,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趙韙卻輕撫著山羊須,有些愜意,這件事沒有困擾他,反而讓他有些舒適:“你懂什麼,東州兵這是在給你我父子鋪路。”
“鋪路”趙熙不明所以,沒有理解他父親的意思。
是在鋪路,趙韙沒有給出解釋,他現在內心順暢,愉悅的思考著,東州兵這是為他登上益州牧的位置鋪路。
他隻想說,鬨吧,鬨吧,鬨到有一天不可收場,鬨到蜀人不願再忍受欺壓,鬨到整個巴蜀民心如火的時候,他的機會就來了。
那時益州將成為他這個益州人的益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