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白澤的聲音清冷而柔和,仿佛獨立於這混亂的世界之外。
我知曉一切,卻對這一切無能為力。
“你早該乖乖死在我的刀下,這個世界不需要第二個法則。”
但是現在,淵,你不能將他困在這個虛妄的未來。
李牧寒感覺到一股力量正在托著自己的身體,而後慢慢向上,朝著那破碎的血月而去。
聽我說,孩子。
你並非沒有過去。
你並非沒有今朝。
你也絕不是沒有力量去改變這個未來。
“野獸,你曾經用永固基岩困住過我一次,而這一次,你們束手無策了。”
淵的聲音從下方傳來,但她似乎並不打算阻止這股力量繼續推舉著李牧寒的身體。
看,你的過去。
於是李牧寒便看到在那片歌劇院之下,孩童們在竊竊私語,而他沒有站在聚光燈下,因為他隻是一個替代品。
但現在,孩子們轉過頭,看著李牧寒,笑著將他拉到了聚光燈的中央,並手牽著手圍著他轉圈。
“我們把最重要的東西,給你了哦。”
男孩兒們將手放在李牧寒的身上。
“那你們要去哪兒?”
李牧寒有些害怕地問道,雖然總是隻能在陰暗的角落看著他們玩鬨,但他不想這些孩子們離開。
因為他們每一個,都是自己,都是李牧寒。
“我們要走啦~去媽媽曾經說過的,沒有痛苦的世界~”
“可是我一個人怎麼辦......我,我也不想經曆那些痛苦,那些實驗,那些折磨.......你們帶我一起走好不好......”
孩子們紛紛退開,而後李牧寒便看到了他,那個將一切都交給了自己的男孩兒。
“媽媽說過,那個世界隻有快樂,沒有痛苦,但是隻有好孩子才能去,你不是好孩子。”
“我,我是......我很乖,我一直都在角落裡,我什麼也沒做......”
“你得成為好孩子,才能來找我們。”
男孩兒伸出手。
“拉勾,等你成為好孩子的那一天,我們來接你,一起去媽媽說的那個世界。”
“我不要......我不要,不要,我要和你們一起走,我也要媽媽......”
“媽媽現在不想見你~你是壞孩子~”
“壞孩子~”
我是壞孩子......
但是隻有壞孩子,才能走向另一條路。
白澤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她在騙你!跟他們走!去找你的媽媽!媽媽在等你!】
淵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
【你又要死了,李牧寒】
洛基的聲音......
【初次見麵,親愛的大偵探,或者我當時該說,好久不見~】
莫裡亞蒂,沐芽的聲音。
“我們該走了,這個身體,這個名字,以後,都是你的了,一定要成為好孩子哦,拉勾......”
李牧寒哭著和男孩兒們一一拉勾,而後看著他們的聚光燈一盞一盞消失,最後隻剩下了自己。
【你瞧,你聽那隻野獸的,結果自己成了被拋棄的存在,真是可笑】
沒有人拋棄你,孩子,你的過去已然顯現,現在,抬頭看看,你的現在。
李牧寒止住哭泣,抬頭去看,眼前是破碎的血月,那代表著他的摯愛。
【死了,她死了,哈哈哈哈哈】
她存活於否,孩子,由你界定。
李牧寒緩緩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血月的碎片。
【唉,我可以給你個痛快,李牧寒,你何必要繼續掙紮呢?】
因為他應該掙紮。
【不,他應該在這裡停下,該睡覺了。】
時候未到。
【時候早就到了。】
“都閉嘴!”
李牧寒怒了,他不想讓這些人再在自己的腦子裡吵來吵去,嗡嗡嗡和他媽蒼蠅一樣。
“一個二個的!把老子當什麼呢?!你麻痹的!喜歡指導人生是吧?!老子被人教育過多少次了!小學的時候,初中的時候,高中的時候,上了大學那禿子也在教育老子!進了特管局還是這樣!路過一條狗都能衝老子叫兩聲!但這些人都是我的過去!這些人,沒有一個人!放棄過我!”
李牧寒的手猛地朝頭頂的血月伸出。
“老子受夠了,你們想玩,自己去玩吧!我他媽.....現在隻想.....抓住......”
就在這瞬間,那血月之中,一隻纖細嫩白的小手伸了出來。
“老子隻想抓住她,因為從一開始,老子想保護的就隻有她一個人啊!!”
李牧寒猛地抓住了那隻冰涼的小手,而後整個世界都開始顫抖,所有的時間都在回溯。
“我沒那麼偉大!!我拯救不了所有人!我不是英雄!!我不欠任何人!沒有誰能定義我!我他媽是人類,或者不是人類都無所謂!我都隻想握住這隻手!!!”
......你有這個資格,孩子,沒有人能阻礙你,所以現在......回去吧。
【你走不了】
淵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無比。
【你哪兒也去不了】
他哪兒都能去。
【野獸......我殺了你。】
我早就死了......淵,不過,謝謝你能給我一個......痛快。
李牧寒猛地回頭,就見那身形巨大長著鹿角的白獅子也在仰起頭看著自己。
我們素未謀麵,但我能看見你的未來。
淵的刀慢慢舉起,她站在白獅身邊。
【你的時候,早就該到了,野獸,你這次沒法躲開我了】
我能看到你的未來,一片光明,所以,去吧,孩子,願你此生再無苦難。
劍光閃過的瞬間,李牧寒的意識也被這陣光芒所衝擊。
一陣耳鳴之後,李牧寒趕緊有人正死死地握著他的手。
呼喚的聲音也從耳畔傳來。
“回,回答我啊!你是不是傻了!對不起!我不打你了!我以後不打你了!我不吸你的血了!!對不起!你彆變白癡啊!”
李牧寒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山頂,眼前是那間淵所在的破廟。
夏玥正死死地握住自己的手,哈提,朱雀,焚淵也正在看著自己。
他從未進入過那間風雪之中的破廟,在第二次試煉結束,踏上山頂的那一瞬間,所發生的一切。
皆為虛妄。
“李牧寒......”夏玥淚眼婆娑看著李牧寒:“對不起......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真的會被打成白癡,對不起.....對不起......就算你變成白癡,我也會嫁給你......我.....誒.......?”
夏玥啜泣的言語說到一半就被打斷了,李牧寒直接半跪在地上,將少女嬌小的身體死死地抱在懷裡。
“謝謝你.......”
“......?”
夏玥愣住了,這......沒變白癡嗎?
“謝謝你,直到最後,都用你的身體一直守護著我,就算自己支離破碎,你的月光,也一直在溫暖著我......謝謝你,我的小月亮......我愛你。”
“.......”
夏玥先是一愣,而後哭的更厲害了,她沒有去抱住李牧寒,而是轉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哈提。
“怎麼辦,怎麼辦!傻了!傻了!變成弱智了!怎麼辦啊!”
哈提捂著嘴想笑,但又覺得這個情景之下不該笑。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剛才在李牧寒發呆的那個十分鐘裡,他一定經曆了什麼。
朱雀捏著下巴,陷入了思考,半晌之後說道:“小鬼,你是不是剛才看到了什麼。”
李牧寒什麼也沒說,隻是死死地抱著夏玥,他要緩一緩.......他看到的未來太過於讓人絕望。
而在其他人看來,他好像真的傻了。
“估計是腦子出問題了,現在變成巨嬰了。”
焚淵推了推眼鏡分析道。
而就在這瞬間,焚淵身邊那小小的身影卻啪嗒一聲倒在了雪地之上。
眾人連忙看向了白清。
就見白清仰躺在地上,眼神混濁,呼吸微弱。
李牧寒見狀連忙衝過去,將白清輕輕托在懷中。
“唔!他傻了!他都認不出我了!我在這裡!傻子!”
夏玥追過去,從後麵抱住了李牧寒。
李牧寒暫時沒有去搭理夏玥,他看著眼神渙散的白清,聲音輕柔地說道:“白澤.......大人,是您嗎?”
朱雀也趕緊蹲下,她摸了摸白清的腦袋,又摸了摸她的胸口,隨後眉頭緊皺,看向了李牧寒。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她就是白澤的化身,那麼你剛才的確經曆了一些什麼,對吧小鬼。”
“......”李牧寒點了點頭。
“......你.....”白清拚儘了全力轉過頭,看著李牧寒。
“回來了............”
“白澤大人........謝謝你救了我.......”
李牧寒已經從朱雀的表情看出,白澤估計沒救了。
“.......不要......放棄......孩子......過去的確......難以回首,但是......不能將其拋棄......而你的身上,有著.......讓過去無法再影響你的東西......想起來......李牧寒......想起來,你這一路.......走來,得到的......某件東西......”
李牧寒死死地握住了白清的小手,此刻夏玥也察覺到不對勁了。
但她的大腦運轉比較慢,才剛運行到“李牧寒好像沒有變弱智”這個階段。
“我知道......白澤大人,我知道,我已經明白了.......”
李牧寒的聲音很是溫和,在知道李牧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之後。
白清的眼神閃爍了一下,而後略微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
“......淵想讓你永遠困在時間的深淵,但是救了你的,是你的過去......還有.....你的今朝.......而現在,孩子.......去......讓她看看,你的.......未來......”
說完這句話之後,白清的手無力地滑落,仿佛連帶著她所有的力量和希望都隨之流失。
她的臉上帶著一種悲涼的安詳,眼神中閃爍著即將熄滅的光芒。
就在這寂靜無聲之時,少女的胸口處,慢慢地升起一縷淡藍色的光芒,像是她靈魂的最後一縷溫度,在寒冷的風雪中顯得尤為脆弱。
那光芒在風中搖曳,漸漸地上升,與漫天的雪花交織,最終化作一隻雄壯的鹿角白獅的虛影。
虛影顯得莊嚴而神聖,它在雪山之巔傲然站立,雙眼如同遠古的燈塔,穿透風雪,照亮了前方模糊的道路。
而後它發出了一聲長鳴。
這聲音並不刺耳,反而帶著一種深沉的悲壯,如同高山流水,觸動人心。
這聲音,仿佛是白清用儘生命之力,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一份禮物,一份告彆。
就在那一刻,風雪在此刻停息,山間似乎理解了這聲悲鳴的意義。
萬物悄然蘇醒,給予哀傷的生命以慰藉。
新生的枝芽破土而出,小溪的水聲更顯清脆,青草鋪就一片翠綠,而百花爭豔,仿佛在慶祝生命的持續。
所有的一切都恢複了它原本的麵貌。
撲通——
山膏跪在了地上。
“結束了嗎,白澤大人......這麼多年,我終於可以去找你了嗎......我終於不用再被困在這裡了嗎......”
男人的臉上布滿了淚痕,他抬頭望向那逐漸明亮的天空,仿佛在尋找白清的身影,聲音中帶著哽咽。
“山膏.......陪您,一同上路。”
而後,男人再也沒有站起來,他的身形漸漸僵硬,化為一尊石像,靜靜地坐落在那片盛開的花海之中。
白清的眼角劃過一滴眼淚,淚水滑落在雪地之上,與最後的雪花融為一體,而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種解脫的微笑。
在她生命的最後一刻,她就像曾經所做過的那樣,再一次,將所有的愛與光明留給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