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緩緩地說道:“尼古拉,記住你剛才說的話,我希望二十年後你不會後悔。”
尼古拉米柳亭鄭重地點了點頭,那副決然的樣子讓羅斯托夫采夫伯爵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在那個冬天的夜晚,他做出了選擇之後誠然也是這個樣子的。
這讓他能理解尼古拉米柳亭的堅持,就像當年他堅信尼古拉一世不是那麼好對付,繼續發動政變促進改革根本不可能一樣。有些時候人的信念和堅持就是那麼有意思。
不過他依然覺得尼古拉米柳亭這一波的賭注下得有點太狠,血本無歸的可能性非常大。不過他很喜歡米柳亭家的這兩個小子,若是他真的有心好好收拾康斯坦丁大公不給他一點改過自新的機會,也就不會叫尼古拉米柳亭過來說話了。
他的目的是讓尼古拉米柳亭明白事情的嚴重性,而不是真的痛下殺手,所以緩了一緩他繼續慢悠悠地說道:
“雖然我不看好你的選擇,但作為你的朋友和師長,我必須提醒你,就當前的趨勢來看,康斯坦丁大公讓人失望之極,你若不采取行之有效的措施,那未來肯定會後悔!”
“不要再放縱那個小子了,告訴他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規矩必須有而且決不能逾越!否則後果自負,這是我最後一次提醒你,也是最後一次警告他,言儘於此!”
尼古拉米柳亭張了張嘴,想要為康斯坦丁大公辯白,但最終還是放棄了,因為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態度很明顯,他不接受這種毫無意義的辯白,他隻看事實,隻針對事實說話。
如果沒有事實可以為康斯坦丁大公辯白,那就不要說那些無意義的廢話了,那沒有用!
離開國家圖書館之後,尼古拉米柳亭的心情非常沉重,羅斯托夫采夫伯爵的警告就像一頓老拳,給他揍得頭暈眼花眼冒金星,現在人家還沒有下狠手,如果等到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徹底死心失望,可以想象康斯坦丁大公將會麵臨什麼。
匆匆返回家中,顧不得吃晚飯,他一頭紮進書房開始寫信,一封是給兄弟德米特裡的,另一封特彆長的則是給康斯坦丁大公的,在這封信中他除了苦口婆心地勸誡以及警告那位大公外,還告訴他形勢極其嚴峻,千萬不要得意忘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最好夾起尾巴戒驕戒躁老老實實地執行現行方針,絕對不要自作主張自行其是!
可以想象康斯坦丁大公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會是什麼心情,反正他的好心情瞬間就蕩然無存了。
之前他確實又有點要飄的意思,覺得形勢已經扭轉了,是不是輪到他大展拳腳做一點真正想做的事情的時候了。
當然啦,他所謂的想做的事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不說完全跟李驍以及德米特裡的方略背道而馳,至少也是要搗亂拖後腿的。
不得不說羅斯托夫采夫伯爵完全看透了,將他的心理活動摸得一清二楚,在千裡之外就知道他會作妖,提前讓尼古拉米柳亭給他敲了警鐘,讓他老實了不少。
“這是什麼意思!”
康斯坦丁大公自然不會高興,他怒氣衝衝地對普羅佐洛夫子爵說道:“尼古拉米柳亭這是在教我做事嗎?”
普羅佐洛夫子爵看了看他,臉上異樣的神色一閃而過,他眨了眨眼回答道:“那位閣下大概是不放心吧!”
這話很含蓄,意味也值得咂摸,就算仔細品味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幾個意思。
“看樣子您和我一樣,覺得聖彼得堡坐在辦公室裡的那些家夥實在有點多事是吧?”康斯坦丁大公有點興奮地問道。
普羅佐洛夫子爵沒有接著一茬,而是說道:“殿下,現在最重要的是您究竟想怎麼做?那位閣下的意思很明確,如果您不按照現行方略行動,那聖彼得堡方麵對您並不是特彆滿意的一些人就會采取行動,後果非常嚴重從那位閣下信裡的意思看,這絕不是開玩笑的!”
康斯坦丁大公一愣,剛才他隻顧著生氣了,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嚴厲的警告。當然也可能是注意到了,但覺得尼古拉米柳亭這太過分太放肆,所以愈發地生氣了。
經過普羅佐洛夫子爵的提醒,他這才反應過來,尼古拉米柳亭沒道理憑白地警告他一番,肯定是聖彼得堡方麵有很多人對他很不滿意了,所以一旦他再搞出什麼不符合他們預期的事情,那後果會很嚴重!
這恐怕才是尼古拉米柳亭寫信的根本原因。
頓時康斯坦丁大公就有些迷惑了,作為改革派的支持者,他自認為還是很了解這個派係的,按說他就是派係內部最牛的人才對,可是聽尼古拉米柳亭的意思,顯然改革派還有迷霧一樣隱藏在後麵的龐大勢力。
這股勢力非常強大,強大到連他這樣的皇子都可以隨便教訓。這就有點嚇人了,因為他之前從來沒有發現過這樣可怕的人物存在,這說明什麼?說明裡頭的水很深啊!
康斯坦丁大公抬頭看了看普羅佐洛夫子爵,喉頭動了兩下問道:“您覺得尼古拉米柳亭背後還有人?”
普羅佐洛夫子爵苦笑道:“殿下,對此我一無所知。但就算有也不值得奇怪。1825年開始他們就不斷刷新我們的認知,連那種事情都敢做,而且一呼百應,好幾位公爵十幾位侯爵,數不清的貴族牽連其中,就算他們還隱藏有實力,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康斯坦丁大公點了點頭,覺得這話有道理,更覺得自己以前還是太小看改革派了,能在十二月黨人事件後繼續存在於政壇之上,這本來就說明了他們的勢力有多麼可怕。
尼古拉米柳亭突然警告他也是件好事,這讓他知道了改革派的隱藏實力,如果未來他能將這些隱藏的實力收為己用,不說繼續跟亞曆山大一較高下,至少確保一世富貴應該不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