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曆山大有些失望,他更希望列昂尼德向他認錯,而不是來彙報工作。再說英國碼頭的小道消息他已經知道了,不久之前才因此被老父親狠狠地訓斥了一頓,讓他顏麵無光,講真他不想談這個,因為已經處理好了。
不過既然列昂尼德開頭了,他也不介意借這個話題給對方一個台階下,他覺得列昂尼德是故意找話題重新接近他,大概是這位臉皮太薄太年輕,要保護他那點兒幼稚的自尊心。
“哦,我也有所耳聞,”亞曆山大很淡定地回答,“你覺得應該怎麼肅清這些該死的流言呢?”
列昂尼德有時候跟鮑裡斯其實很像,簡單直接,隻想做個合格且忠誠的臣子,所以他根本沒有意識到亞曆山大真正的想法,而是單刀直入地闡明了他的觀點:
“首先應該懲辦那些748團的軍官,他們的無能和貪婪簡直駭人聽聞,我們的軍隊決不能縱容這樣的風氣,必須殺一儆百!”
亞曆山大眉頭動了動,顯然是不太喜歡這個建議,但他還是保持耐心繼續往下聽:“然後呢?”
“其次,嚴厲地追查相關責任人,將這些為貪腐提供保護傘的家夥也一並懲處。最好是在全軍開展懲戒行動,清除掉一批貪腐無能的平庸之輩殺雞儆猴,讓那些躍躍欲試的家夥管住自己的臟手!”
亞曆山大臉色變得不好看了,這個建議他更加不喜歡了。他很清楚所謂的保護傘是誰,這個蓋子要是揭開了,不光是他連帶著他老子都要顏麵無光。
但列昂尼德沒有注意到亞曆山大的情緒變化。他始終認為自己的朋友也是未來的儲君不過是被小人蒙蔽了,隻要幫他看清真實,他就會向著黑暗勢力宣戰,正本清源撥亂反正,然後一切都會重回正路,都會變好。
天真得有點可笑的列昂尼德越說越激動,他很快拋出了第三條建議:“應該無罪釋放安德烈康斯坦丁諾維奇大公。這位大公並沒有做錯什麼,甚至在我看來他應該受到褒獎,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他一樣……”
“夠了!”
亞曆山大怒喝了一聲,他滿麵通紅氣不打一處來,他不敢相信列昂尼德竟然讚揚某人,這是公然來打臉的吧?
“先生!我浪費寶貴的時間見您,是希望您能提出寶貴的建議。而不是聽您鬼扯一氣,更不是聽您為羞辱我和我父親的卑鄙小人張目的!”
“作為我的朋友,作為帝國的臣子,您還有沒有一點點立場!竟然選擇姑息這些毫無根據憑空臆測的謠言,這是赤果果的背叛!是背叛!”
亞曆山大揮舞著胳膊大吼道:“對造謠者應該果斷地予以懲罰,讓他們知曉造謠的代價。而那位安德烈康斯坦丁諾維奇則是壞到了骨子裡,這個家夥必須嚴懲!”
“必須讓全俄國,不!必須讓全歐洲都看到我們的決心,我們會消滅謠言,消滅一切造謠和傳播謠言的卑鄙小人,讓他們知道羅曼諾夫家族的尊嚴不容褻瀆!”
列昂尼德驚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這些話是自己的朋友,也是那位一直標榜道德法律的皇儲講出來的。他腦子裡嗡嗡作響,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感到萬分絕望和痛苦。
良久,列昂尼德覺得萬念俱灰和心灰意冷,他重重地歎了口氣,將幾分報紙送到了亞曆山大麵前,萬分沉重地說道:
“您說的這些所謂的謠言早已經傳遍了整個歐洲,您準備向全歐洲宣戰嗎?”
亞曆山大莫名其妙地看著列昂尼德,狐疑地接過了那幾份報紙,分彆是《泰晤士報》、《曼徹斯特衛報》、《法蘭西報》、《學著報》和《法國信使》。
亞曆山大隻瞟了一眼頭版就覺得天旋地轉,《俄軍驚天醜聞》、《俄軍見聞錄》之類的驚悚標題是一個接一個,不用看內容就知道這裡頭會寫些什麼。
亞曆山大覺得腦子有些不夠用了,748團的醜聞不是剛剛才在聖彼得堡傳播嗎?按照一般的規律,沒那麼快傳到法國和英國去吧?可為啥這些報紙上的日期都至少是一個星期之前的?不對吧?
難道報紙是假的?
這種荒誕的念頭很快就被亞曆山大否定了,他現在雖然跟列昂尼德關係很僵,但知道列昂尼德的品行是無可指責的,有時候都有點過於正直了。
亞曆山大愁雲慘淡地問道:“這些報紙是哪來的?”
“一部分是英國和法國外交官帶入我國的,另一部分是有些人從國外帶回來的。”
這個答案讓亞曆山大又是一陣尷尬。原因很簡單,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所有俄國公民不論貴賤從國外帶回來的報紙、書刊都必須接受第三部的審查,隻有對俄國無害的那些才準許入境。
很顯然,這道命令已經名存實亡了。隻要花幾個盧布,第三部的憲兵們就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高抬貴手。
亞曆山大又氣又急,按照報紙發行的日期推算,十幾天前相關消息就在國外流傳了,現在就算在國內封鎖消息還有什麼用?掩耳盜鈴嗎?
可以想象,一旦按照尼古拉一世的命令捂蓋子轉而修理某位大公,那他和尼古拉一世都將成為整個歐洲的笑柄。所有的人都會嘲笑他們父子,順便再狠狠地黑一遍俄國,那時候他們父子和俄國的國際形象真心是不能看了。
“該死的!怎麼會這樣!”亞曆山大抓狂地罵道,“一定是那個混蛋,肯定是他乾的!真應該絞死他!”
亞曆山大也就是這麼喊喊而已,真要在這個當口弄死了某人,有關於他們父子的醜聞會愈演愈烈,更不可收場。
“當務之急是消弭影響!”亞曆山大自言自語地念叨著,“該死,必須阻止奧爾多夫!”
嚷嚷完這一句,亞曆山大顧不得同列昂尼德再多說什麼,飛一般的衝出了辦公室,向尼古拉一世彙報情況去了。而列昂尼德,他眼睛中唯一有的隻是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