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這個時代的上位者來說,召集一群卑賤的泥腿子農奴開會本身就是一種離經叛道的想法。字都不認識兩個泥腿子能知道什麼?跟他們開會是討論怎麼種地?還是討論怎麼簡單快速地區分左腳和右腳?
對這個時代的上位者,尤其是軍官來說,不習慣更不喜歡開會,他們更樂於直接下命令,他們的任務是決策,泥腿子農奴們老實執行就可以了。
就算要開會,也應該是他們這些上位者、精英開會,神經病才跟泥腿子湊一起商量事情。
但李驍並不是這個時代高高在上自以為聰明的所謂精英和決策者。讀過很多書的他知道,決策和執行之間決不能有一條天塹。如果有,那麼不是決策層的各種命令脫離實際荒唐得離譜,就是執行起來跑調走音南轅北轍。結果往往是好事變壞事,壞事變得糟糕透頂。總而言之決策層和執行人之間必須持續有效的溝通,必須了解雙方的想法。
所以李驍決定走出決策的象牙塔,坦然地麵對他的士兵,告訴他們他的理念和想法,同時也想知道他們的訴求。如果做好了,他相信自己不光輕而易舉地掌控連隊,還能收獲一批很忠誠的手下。
開會的地點選擇在二連的營地。就是之前提到過的那個窩棚難民營,這不出意外又遭到了維什尼亞克和鮑裡斯的強烈反對,他們認為環境太差,而且要跟渣滓們麵對麵零距離接觸,這就好比赤手空拳拿著金磚衝進賊窩,太危險!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這是李驍的回答,“你們不會害怕幾個連飯都吃不飽凍得打晃晃的可憐蟲吧?”
為了展現男子漢氣概,維什尼亞克和鮑裡斯不得不硬著頭皮陪著某人走這一遭了。當然,如果讓他們知道其實某人自己挺害怕的一點兒底氣都沒有,恐怕立刻會掉頭就走吧!
二連駐地的空地上,一百多個麵有饑色神情冷漠的窮苦士兵被命令圍坐成一圈,在圈子當中李驍、維什尼亞克和鮑裡斯一字排開站立穩當。
當然,這三位心裡頭其實並沒有表麵上那麼穩當,都是七上八下有些打顫。尤其是李驍,雖然主意是他出的,但真到了上場的時候,不免有些怯場。畢竟後世他可沒有多少當眾發言講話的經曆,尤其是今天他還必須用半吊子剛學了兩三天的俄語發言,那種心虛就好像三九天脫光了站在西伯利亞的野地裡吹一宿涼風的感覺。
不過眼下想要反悔也不可能了,這麼多眼睛看著,尤其是旁邊的那兩個小夥伴還等著看笑話,這讓他不得不硬著頭皮撐下去。
“副連長,開始點名吧!”李驍“鎮定自若”的命令道。
人肯定是沒到齊的,至少二連的軍官除了李驍和鮑裡斯,其他一個都沒見著,這也是正常,畢竟那些少爺們才不會呆在這個集中營裡吃苦。
“報告連長,除本連八位軍官之外,其餘人員全部到齊。請指示!”
李驍裝模作樣地問道:“副連長,是你沒有通知這幾位先生今天在營地開會嗎?”
“報告連長,我已於兩天前親自傳達了您的命令!”
李驍繼續裝模作樣地說道:“那就是故意缺席,故意違抗我的命令嘍?”
“是的連長!”
李驍點點頭,大聲道:“那就記錄在案,呈報軍法處,治他們違抗命令的罪!”
“是,連長!”鮑裡斯立刻按照之前排演的那樣裝模作樣的做記錄。
其實這都是商量好的,按照維什尼亞克的說法,那八個人沒一個好東西,要麼是梅薩多夫和庫捷波夫的狗腿子,要麼就是貪腐成性好逸惡勞的蠢貨,這樣的人一個都不能用。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借口給他們全清理掉。
另外這也屬於敲山震虎殺雞儆猴,二連的士兵當中也不全是好人,和刺頭也是不少的,不展現一點強硬的手段震懾他們,這幫家夥會無法無天登鼻上臉的。
“現在正式開會!”李驍一本正經地背著台詞,沒辦法,他的俄語太差,暫時隻能背台詞,“首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安德烈康斯坦丁洛維奇羅曼諾夫大公,是你們的新任連長。是的,你們沒有猜錯,我的叔叔就是尼古拉一世皇帝陛下。”
這個開場白對普通士兵來說還是很震撼的,對他們來說皇帝和大公離他們的生活太遠太遠,頂多頂多也就是看看硬幣上的頭像。今天竟然有個活著的大公站在他們麵前還跟他們說話,這種體驗太新奇了!
一時間,士兵們都驚呆了,像呆頭鵝一樣愣愣地看著某位大公。良久其中服苦役比較有見識的那一類人才開始交頭接耳。
可惜的是某位大公聽不懂俄語,不知道這些人在嘀咕什麼,所以他隻能繼續照本宣科地背台詞:“先生們,首先我得向你們承認,我的俄語很不好,你們中絕大多數人說什麼我是聽不懂的。因為之前我壓根就用不上俄語,我從未想過會有一天要用俄語同像你們一樣的人當麵交流。因為我被告知,你們統統都是垃圾都是廢物都是蠢貨,跟你們說話毫無必要,是在浪費時間!甚至跟你們說話會被傳染瘟疫,隻要拿鞭子驅使你們賣命就好!”
頓了一頓,李驍看了看人群的情緒,果然這些家夥有些不爽了,但他要說的還不止這些:
“先生們,實話實說,接受這個任命的時候,我是極不情願的,因為748團的名聲相當的糟糕。在官方的報告中你們被評價為渣滓和垃圾。我自認為是個優秀的人,不願意跟渣滓以及垃圾為伍。所以我並不情願當你們的連長,但因為某些原因我卻不得不來,不得不與你們為伍。實事求是地說,這讓我萬分難受,因為我不想變成和你們一樣的垃圾和渣滓!”
李驍又掃視了士兵們一眼,他的講話不出意外地牢牢拉住了仇恨,沒有一個走神的,這種效果他很滿意。
隻不過邊上的維什尼亞克和鮑裡斯就沒有某人那麼淡定了,他們注意到不少士兵已經露出憤怒的表情,很是為某人捏了一把汗,擔心某人這是在玩火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