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吾力的家就和陳星之前想的那樣,進門就是一條很長的走廊,上麵是高大的葡萄架,雖然現在沒結果實,但葉子卻很濃鬱,大家都在架子下麵的走廊裡。
一些人坐著聊天,一些人在製作燒烤。他們燒烤的架子就和大家在網絡上買到的一樣,沒有什麼差彆,用的炭火看樣子也是在網上買的。
陳星和朋友們聊了會兒,繼續往前走。走到底是一株棗樹,右轉還是葡萄走廊,繼續走到底是一麵紅色牆,邊上有一個廁所,另外一邊擺了不少花盆,這裡就算是到頭了,陳星折返回去。
他們搭建的葡萄藤架很好看,如果是夏天出太陽,那太陽從上麵照射下來有綠葉擋著,人在下麵坐在搖椅上,那場麵是該有多夢幻。
可惜現在還是冬天,天也陰沉沉的。回到入口的時候,肉已經烤好了很多,香味在空氣中一直彌漫,烤肉的那個人看陳星過來了,說道:“陳星,吃什麼自己拿。”
“好!”哈尼克孜這時候也從門口進來,還帶了一個人。應該是她的朋友,是個回人,有著白皙的皮膚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子,不過性格有些羞澀,進來以後就沒怎麼說話,吃東西也都是哈尼克孜勸著吃的。
過了會兒,哈尼克孜才過來和陳星打招呼,笑臉盈盈的道:“陳星,聽說你昨天喝醉了,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陳星吃著烤串說道:“哪兒有吃的哪兒就有我,那個人是誰,一直跟著你?”
“我們寢室裡的一個朋友,比較內向,我們約了一會兒去看電影。”
“什麼電影?”
“我們有你,看過嗎?要不一會兒一起去看?”
“誰拍的?”陳星又問了句。哈妮克孜說了幾個名字,陳星一個都沒聽過,瞬間就對這部電影沒了興趣,而且聽名字就覺得是那種莫名其妙的青春片,這種電影估計隻有女生會買賬。
“不去了,晚點我要去喀納斯,已經約好車了。”從這裡到喀納斯景區,就算是自己駕駛也需要至少三個半小時的時間,所以陳星也在這裡待不了多久,兩點半的時候約好的司機就會過來接他。
“你要去喀納斯?”哈尼克孜驚訝的說了句,然後道,
“現在去好像還有點冷,你帶厚衣服沒?”
“行李裡麵有,你放心吧。”
“那行。”哈尼克孜說道,
“記得多拍一些照片給我也看看,我都好多年沒去過喀納斯了呢,也不知道那邊現在變成什麼樣子了。”三個多小時的車程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家門口的景點了。
不過越是離家越近的景點,人們越是不想去。哈尼克孜記得自己上次去的時候她還是小孩子,而且感覺那邊也沒什麼好玩的,就是一些山山水水什麼的。
兩人聊了會兒,看她朋友過來了,陳星才和她道彆分開。他一會兒要走的消息很快在這裡傳遍了,不少人都過來和他聊天。
一個長得很矮的朋友:“改天再來的時候記得叫我,我家很大,到時候也可以來燒烤。”一個唱歌不錯,但是沒陳星唱得好的朋友:“庫爾班昨天壞了你的好事,彆怕,一會兒哥哥幫你削他!”
“哈哈。”陳星笑著和他擁抱,互相拍了拍背。在外麵吃過餐前點心後,大家移步到餐廳開始吃正餐,一眼望去全是硬菜。
比如什麼雞肉啊、羊肉、牛肉之類,當然也有蔬菜。主食是拌麵,是阿吾力家裡的女人親手做的,非常豐盛。
每次吃西疆美食,陳星都會覺得自己胃口太小了,因為這裡的食物都特彆大一份,比如一人份的拌麵都用的一個大碗裝的,是內地兩個人才能吃完的量。
吃了飯,哈尼克孜帶著朋友去看電影去了,陳星和幾個人在院子裡麵吹了會兒牛逼,和柯尼約好等天氣好的時候再去登一個等級更高的雪山。
兩點多的樣子,網約車司機就給陳星打電話了。陳星把地址告訴他,過了十來分鐘就有人在外麵敲門了,陳星把茶放下,說道:“我來開我來開,多半是司機到了。”門外是一個皮膚很黑的年輕人,不過年齡肯定還是比陳星稍微大一點。
“你好,是你找的車嗎?”
“誒,是我。”陳星點了下頭,回頭對哥幾個說道:“車到了,我這就先走了,等我去那邊逛幾天再回來吹牛逼。”
“行,咱們等你回來喝酒!”陳星連忙搖頭:“喝酒就算了,我酒量不行,咱們多吃點東西都沒問題。”他的消化能力比較好,所以不怕吃什麼奇奇怪怪的地方美食,吃多了也沒關係。
但這僅限於食物,酒精他的真的沒辦法,好像再怎麼練,都是白酒兩杯,啤酒五六瓶的樣子,隻能說比在讀書的時候稍微強點。
寒暄過後,陳星從柯尼的車裡把自己的行李拿下來放上小夥的車,然後上副駕問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沙,你就叫我小沙吧。”陳星看他的樣子是個西疆人,這邊的人一般都沒有單姓,他這樣說應該也是為了方便從內地來的遊客稱呼,於是陳星就問道:“你看起來比我大,我還是叫你沙哥吧,你平常見到的遊客比較多嗎?”
“還好,我一般來說都是跑的阿爾泰到喀納斯這條路線,遊客很多。”陳星點了點頭,說道:“那也麻煩你多跑了一趟了,這裡離阿爾泰還是有點遠的。”
“應該得嘛,應該得嘛。”他有點不好意思的說。如果錢不夠的話他也不會跑這一趟了,老板給了錢,自己得了實惠,那麼多跑幾個小時也沒什麼,反正最近在阿爾泰也接不到什麼生意,這個季節來的遊客太少了。
沙哥今年二十五,正在攢錢娶媳婦。按理來說大多數司機都是比較喜歡說話的,因為每天都要在車上坐著,接觸都是陌生人,如果不和陌生的客人說話,那樣他們就沒彆的對象可以聊天了。
所以長年累月下來,司機接觸的人多了,什麼都能和你聊兩句。這一點可能首都司機最出名,但其實大多數城市的出租車司機都是這樣的,你給一個話頭,然後你們兩個人就能滔滔不絕的聊一兩個小時。
沙哥不這樣,他是個比較沉默寡言的人。陳星有時候問,他就回答,如果不問他就什麼都不說,隻悶頭認真開車。
開了幾個小時,陳星有些受不了,就說道:“要不我們聽會兒歌吧?”沙哥點點頭,過了會兒,他又說道:“那個……我車的音響好像前段時間壞掉了,還沒去修呢,老板你就先忍會兒,再有兩個小時就到了。”
“還有兩個小時?那到的時候都是八點了啊?”他還以為馬上就到了。他在地圖上找路線的時候,導航就給他標記的是三小時三十分鐘,現在已經是六點,已經開了三個小時的車了。
“差不多八點左右吧,要不老板你自己帶著耳機聽歌吧?”陳星看著前麵的路。
如果不是就這一條省道一路沒停,陳星還真以為司機在繞彎呢。
“不用了。”陳星說其實是他的藍牙耳機早就沒電了,這兩天也一直有事,動不動就忘記了。
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地方了,外麵的景色已經變得很好看了,從陳星這邊的窗戶往外看去,遠處的地平線上有一個雪山,然後從雪山延綿過來的是一望無際的白色。
厚厚的白雪,也不知道下麵有多深。雪地一直延綿到公路邊上,公路邊上有一條小河,這條小河的邊上已經有冰,隻有中間一部分還在流。
看起來都冷。陳星看著外麵的景色問道:“西疆的冬天大概什麼時候能結束?”沙哥說道:“已經結束了,現在算是春天,不過喀納斯的雪還要化一陣子,你去我們西疆的其他地方,白天已經可以不用穿太厚的衣服了。”西疆的日照不輸給藏地,這一點從沙哥的臉上就能看出來。
沙哥的臉很黑,確切來說不能用
“黑”形容,而是曬得通紅,就是那種特殊的
“邊疆紅”。這張臉大致也代表了他從小到大所生活的環境。天要黑了,路也變得難走。
雪化成了水,水流淌在公路上,又結成了薄薄的冰。經常在北方開車的人都知道,這種路是最難走的,因為有時候車的輪胎抓不住地,沒有摩擦力車就容易打滑。
於是沙哥降低了車速,還朝陳星解釋道:“現在大家都開得很慢,不能開快了。”
“沒事,慢慢開吧。”陳星表示理解,畢竟安全要緊。所有車都開得很慢,漸漸這裡也排成了長隊,一輛車跟著一輛車往前走。
但這時候前麵的車忽然停了下來,陳星也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沙哥連忙踩刹車,但即使輪胎停住不轉了,車還是往前滑了一點,撞上了前麵的那輛雅閣,沙哥臉變得更黑了,這一趟得少賺好多啊……陳星聽力好,聽到前麵的聲音,就說道:“前麵肯定出事了,不一定能走,我先下車看看去。”沙哥看了看前麵,隻知道車都停了下來,看不見前麵發生了什麼,就點點頭說:“一起吧,我也看看去。”接著立刻搖頭,又說道:“你自己去吧,我追尾了。”陳星下了車,這時候前麵的這輛車的車主也下車了,看起來很麵善,沒有先計較陳星他們追尾的事情,下車後立刻朝著前麵看。
下了車,視野頓時開闊了。從陳星的位置,能看到前麵的一輛車倒轉著翻到了路邊的小河溝裡,路邊已經有不少車主下車圍了起來。
陳星也連忙走了過去。翻進小河裡麵的車離他們大概五個車身,陳星聽到的尖叫就是這輛車後麵一輛發出來的,開車的是一個二十五六的女孩子,現在都嚇壞了,站在河邊一動不動。
其他幾個大哥在陳星過來的時候還在問周圍的車:“誰有繩子啊?誰有繩子啊?”
“牽引繩!車裡應該都有!”
“先救人,先救人啊!”大家七嘴八舌的討論著,看起來很緊急的樣子,大家都比較慌亂。
陳星來到公路邊上看了一會兒,心道這也太倒黴了,這輛車還是寶馬。
但很快他就聽到了水裡麵的車傳來了敲擊窗戶的聲音。裡麵還有人!一股寒意瞬間從陳星的腳底傳遞到了後腦勺,估計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陳星總算知道那些大哥們為什麼表現得一副很急,很慌的樣子了,他現在也慌得不行,喊道:“裡麵還有人,車裡麵有人啊!!!”
“誰不知道啊?小孩你先閃開!”一個四十來歲的大哥從一輛車上找到了牽引繩,有人拿著另外一端掛在一輛suc車的後麵,這個大哥把手機和錢包拿出來都丟在地上,自己跳下了冰冷的河。
河水大概一米來深,隻淹到了大哥的腰部。大哥很快就爬了上來,對路上的人喊道:“掛上了,快拉!”於是那輛suv開始使勁,牽引繩很快被拉直。
河水裡麵的車稍微移動了那麼一丁點,好像有往上動的樣子了,但就在河裡麵車動起來的那一瞬間,牽引繩直接從中間繃斷,差點傷到路邊上的人。
有人喊道:“車這麼倒著拉不起來,得找拖車!”
“這時候在哪裡找拖車啊?”
“人要沒了啊!”陳星又聽到了敲窗的聲音。很細微的聲音。他看了看周圍,發現大家都在想辦法,沒人聽到這個聲音似的。
沙哥這時候也跑了過來,說道:“那個車主不要我們賠償,我過來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忙的,這裡怎麼了?”
“車翻了,人還沒出來?”
“什麼?”沙哥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跳進了河水裡麵。陳星誒的叫了一聲,沒反應過來。
這麼冷的水,就這樣跳下去救人嗎?要是兩三分鐘沒把人救上來,自己都沒了。
不過這樣也是最快的方式了,他們在岸上當然能慢悠悠等拖車,等其他的救援,但車裡麵的人呢?
這麼冷的水,他們能堅持多久?隻能淹到人的腰部的小河,估計很難想到如今的他也能吞噬人的生命。
沙哥過去後貼在窗戶上看了看,然後掄起拳頭就往上砸。陳星被他的動作觸動了,在路邊看了看,找到一塊石頭。
深呼吸了一口,脫掉衣服,放下相機手機什麼的,也跳了下去。嘶!這水真的好冷,透骨的那種,像小刺刺得身體發疼,這種感覺遠遠比爬雪山遇到的寒流要疼。
陳星淌水往前走去,離車越來越近,終於聽清楚了裡麵的聲音。
“救命救命!”哐當!陳星手裡的石頭猛的砸向車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