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風雨露和鳥語花香再度開啟了美妙的清晨,黑暗與暴雪仿佛是被終結的時代,儘管它是極其短暫的,沒有任何正常的生靈會眷戀噩夢的影子,隻是它們往往更願意忽略另一個事實——光明與溫暖同樣是短暫的存在。
晨霧散儘,中央公園以北顯露出一片碧綠山坡,由挺拔連綴的雲杉和萬種花草包裹,景色極其秀麗,山頂矗立著粉、白、黃相間的優雅建築群,即是公園官方辦公駐地,自從對遊客開放以來,參觀者便形象地稱這裡為議會山。公園裡,但凡重大活動都在議會山舉行,大眾媒體甚至可以對公園代理人議會進行現場直播,不過人們都清楚,公園裡的大部分秘密是絕不會在議會山被發掘的,那些能夠公之於眾的也都隻是用來吸引世人的噱頭罷了。議會山不乏全世界各類政要、財團的足跡,因此這片漂亮的山坡配備了近乎苛刻的安保措施,而公園冰封期內,議會山也已全麵封閉,無論政府首腦還是普通遊客恐怕都難再靠近一步了。
議會山下,被晨風解凍的大片青草漸漸複蘇,又迎來春意盎然的生機,超低空飛行中的華麗人形戰機似一隻優雅的藍鳥,寬翼與機身幾乎緊貼草甸,在速度減緩的同時產生溶解、飄散的奇妙變化,當飛抵議會山的一刻已化為藍雨隨風而落,然後快速聚合成為一個人形。
隱伏在附近的守衛立刻悉數現身,他們全副武裝把守著一條蜿蜒而上但並不漫長的階梯,進入議會大廈必須經由此道接受安全盤查,即使一國元首也不例外。如果有人打算翻閱護欄或另覓捷徑,那麼他是不會成功的,除了被勸阻的無知遊客,剩下的就隻有死人……不過,公園方麵還未曾被報道過濫用私刑的醜聞,打擊違法犯罪,那自然該是警察的責任了。
“站住!”“非法入侵!”
“不要驚慌,我是伽馬守護者——”伽馬褪去藍色感應光,不屑一顧地翻著領帶,出手擋開眼前密集的槍口,嘴角輕笑道:“我有重要情況向代理人彙報。”
“我們並沒有收到代理人要召見伽馬守護者的任何指示,對不起,不能放行。”
“什麼我才剛離開議會山不久而已,怎麼轉個身就不能進了”伽馬不悅道。
“這是規定,彆怪我們不近人情,你還是等得到了代理人的指令再來吧。”
“混賬!我要麵見維多利亞大人,若是耽誤了重要情報,你們這些小嘍囉能擔負的起麼!”伽馬口水噴濺道。
被伽馬一言激怒的守衛們不約而同引槍上前,槍口全都對準了伽馬的腦袋,更有甚者用槍頂住他的喉嚨、撞壓他的脖子:“來啊!信不信我們可以馬上打爆你的頭而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你這蠢貨——”
“可惡……”伽馬歪著脖子,他恨不得立刻大開殺戒,可他很清楚,他口中的這些“小嘍囉”此刻都代表著公園安全體係的權威,踩死螻蟻固然簡單,但若要全身而退可就難上加難了,伽馬不得不放下拳頭:“你們這群瘋子……”
伽馬的微怒冷靜,遭致守衛們的陣陣冷嘲熱諷,但這並不愉快的氣氛僅僅持續了數秒鐘便像空氣凝結了一般瞬間變得恐怖起來,因為渾然不覺間,有人竟已無聲無息地從他們身旁經過,並且正一步一步踏上通往議會大廈的階梯——
震驚!一位身著黑禮服的神秘男子邁著輕緩而莊重的步伐,氣息微沉,神情肅穆,待到被人注意時隻留下半側沉默的背影,在這春天般的清晨天色裡形成渾厚、壓抑的強烈視覺衝擊。守衛們轉移視線的同時都紛紛放下槍來,顯然他們都在第一時間裡認出了這男人的身份。
“你……”伽馬轉首驚望,他感到脖子困痛、呼吸困難,就連眼睛也難以睜大,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守衛的槍擊中了,或者是那黑禮服的震懾力過於強大,頂著錯覺般的恐懼,伽馬繼續向前喊了一聲:“你……你是歐米伽!”
清冷的晨風拂過綠地吹上議會大廈的階梯,黑禮服忽然止步,輕側回首,黑發飄逸之間露出半邊臉,那是一張令人心生怯意卻又著實迷人的冷豔麵孔,那男人目光低沉,微微張合的嘴唇吐露出一絲寒氣:“什麼事。”
“啊……沒、沒什麼!”伽馬心驚膽寒地應了聲,不由自主大笑起來:“你這很難得才能見一麵的大名鼎鼎的歐米伽,都快變成傳說中的人物了嘛!哈……哈哈!”
伽馬不知自己為何要發笑,也許是由於心虛和恐懼而產生的本能反應,很顯然在這種場合與歐米伽相遇並不是他所期望的,他很快意識到自己提前返程的決定絕非明智之舉,實在不合時宜甚至是糟糕之旅,號稱公園最高等級的歐米伽守護者竟在這個時候出現,恐怕已被代理人召見在先了!真是可惜,白白錯過了時機,不能及時揭發允兒的事情了!伽馬暗自惱怒,眼看著歐米伽冷冷轉首繼續上行,決然不理不睬的態度卻釋放出強烈的信號,意思分明是叫他滾。
“這傲慢的家夥……”伽馬暗罵著,直到守衛們目送歐米伽進入議會大廈,伽馬終於忍不住吼道:“怎麼回事,為什麼他可以大搖大擺地過去!你們都不用問一聲嗎”
守衛們收起槍,搖頭笑道:“歐米伽守護者已被授權自由出入公園各地,包括議會山和總部核心地帶,我等無權查問。”
“現在無話可說了吧,就算我們放他過去,恐怕他也無膽了!”“沒看見嗎,他剛才已經嚇得像隻貓了!”“哈哈,不錯,非常像!”
守衛們的哄笑令伽馬羞憤至極卻又無處發泄,但他決不會就此罷休,這筆賬無論如何都要算到允兒的頭上!必須向全世界公布允兒和阿爾法的醜事,讓那女人身敗名裂!即使其他代理人願意裝聾作啞,也難抵洪水猛獸般的世俗輿論,尤其是癡迷允兒的那些粉絲們……
“對,允兒戀愛的消息明天就會成為各大媒體的頭條新聞!等著瞧吧,很快一場風暴就會來臨了,哼——”伽馬長笑一聲,頓時覺得精神舒爽多了,不過他得小心翼翼把命留著,至少活過今晚,因為在明晨之前,允兒還擁有輕而易舉殺死他的能力,但在那之後,恐怕就連阿爾法為她殉情的機會也沒有了吧……
步入議會大廈,首先會置身於富麗堂皇的金色大廳之中,大廈內景勝過中央公園的秀色,奢華至極,宛如帝王的宮殿。歐米伽輕足向前,黑禮服在金燦燦的地麵和牆壁上形成孤冷的倒影,落足之間與貴金屬的細微摩擦碰撞聲在整個大廳內回響,金色大廳的正前方連接著的便是代理人議會廳,通常也是公園官方舉辦高規格會議的地點,而分布在議會廳旁側的則是各個代理人的獨立辦公室,一般情況下,性質等同於她們的私人會所。
通過大廳,歐米伽腳步變得輕快,來到最靠近議會廳正門的紅寶石辦公室,他禮貌地敲了敲門,門沒有緊鎖,跟隨歐米伽的敲擊敞開了一條縫,從門縫湧動而出的是暗紅色的燈光和縷縷混雜著女人氣的香煙味道,隱約聽到裡麵傳出一聲滿含醉意的“進來”,歐米伽不禁麵露淺笑,推門而入——
紅寶石辦公室常年垂掛著深紅色窗簾,即使白天也少有見光,根據女主人特殊喜好,這裡布置舒適如臥室環境,高檔餐桌和酒櫃代替了辦公桌,繁雜的文件檔案則變成了各類名酒,昏暗的光線裡彌漫著輕淡的煙酒香氣,簡直是一間名副其實的酒吧。女主人正側躺在窗台旁的沙發上,她輕甩著腳尖上的高跟鞋,一邊品著杯中美酒,一邊抽離嘴角的細長香煙,口中緩緩吐出一絲紅白交織的香霧,她側首望來,目光微閃,淡粉色的麵頰浮現出淺淺愜意:“你來了。”
“雖然美酒養顏,可是煙草卻會侵害女人的美顏啊。”歐米伽飽含笑意娓娓而談,而後略微低首行禮道:“維多利亞大人。”
“好了,也就你能勸得動我——”女人緩緩滅掉香煙,身體抽動之時,高跟鞋順著腳尖滑落,掉在濃密厚實的花色地毯上,一股獨特的芳香立即揮散而開,女人敞露伸展雙腳指尖的點點深紅,又飲一口杯中紅酒,煥發玫紅之色的唇齒、眼眸都光彩動人。
歐米伽視線微沉,輕語道:“維多利亞大人的美豔,普天之下真是無人能及了。”
女人眼神上揚,忍俊不禁道:“嗬嗬,你若是能在允兒麵前說出這番話來,我就相信是你的真心話。”
歐米伽略顯尷尬,笑而不語。女人攝魂般的目光打量著歐米伽的不安之色,她手指輕翹,轉動著酒杯:“好了,說說現在是什麼情況。”
“是。”歐米伽抬起頭,想了想說:“剛才在議會山下,我正親眼目睹某人欲挑事不能而羞憤不已的樣子,想必維多利亞大人已經有所覺察了吧。”
“某人你是說伽馬——”女人禁不住噴出半抹酒氣,搖首沉笑:“他還真是沉不住氣呀。”
“如果我沒猜錯,一定是您授意在先,否則像伽馬那種人又怎敢輕舉妄動呢。”歐米伽欲言又止。
“你的判斷力依然非常精準,沒錯,是我讓伽馬去阻止允兒的,可很顯然他沒那個魄力,不過殺人的事卻不是我叫他做的,那純屬他的個人行為。”女人淡然一笑,雙目凝視道:“你該不會為這個不開心了吧,怪我沒有事先告知你”
“如此說來,我與伽馬一暗一明,一切早已在維多利亞大人掌握中,我又怎會不知呢。”歐米伽恭敬言道。
“好吧,我知道你心裡是怎麼想的。”女人飲了一口酒,歎道:“如果我說不是因為嫉妒她,而是為了她好,你會信麼”
“女人之爭是亙古不變的現象,更何況是象征女人至高無上權位的代理人席位,不過依我所見,代理人之間至純至真的姐妹情誼並非是用女神的美譽換來的。”歐米伽微笑答道。
“嗬嗬,我不得不承認,每次與你談話都能讓我很舒心。”女人深呼吸,將酒杯擱在一旁的水晶托盤上,側身問道:“允兒回來了麼”
“沒有。”歐米伽肯定地回答,但又略有所思道:“確切的說,允兒大人隻是未曾前往議會山,而當她駕駛魔櫻離開中央公園之後,我就不便再繼續跟蹤了。”
“她究竟想做什麼,難道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嗎”女人驚疑道。
“我看允兒大人已是樂在其中了吧,昨天她還以庫莉絲朵的身份為自己的生日會獻舞,之後又甘願被卷進伽馬的捕獵行動,就連維多利亞大人您精心為她準備的慶生晚宴也沒有赴約呢。”歐米伽搖首道。
“是啊,我這個姐姐怎能比得上她那兩位好姐妹呢”女人麵露愁容,聲音微顫:“自己慶生,嗬嗬,她是想永遠取下麵具,公開另一個身份。”
“那樣做的話,勢必影響她的名譽與地位,我認為允兒大人不可能輕易放棄代理人身份,根本沒有那種必要不是嗎。”歐米伽疑惑道。
“你不了解,女人是會為了自認為重要的東西而放棄男人所謂的必要。”女人苦笑了一聲。
“是嗎,那麼男人的確比較遲鈍一些。”歐米伽稍作感慨,輕笑道:“我猜,這世上除了阿爾法那個笨蛋之外,不會再有誰認不出自己心上人的雙重身份了。”
“你確定嗎”女人呆滯了一會兒,急問:“我是說,那個人他真的喜歡允兒”
“難道不是嗎,我以為那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交出生死的權利,就連心也交給了她,難道還不是喜歡,除非他精神失常。”歐米伽遲疑道。
“好吧,我看你是真的不懂。”女人搖了搖頭,又端起酒杯說:“我隻怕允兒陷得太深,到時難以自拔,痛苦的隻有她自己。”
“這麼說來,允兒大人的所作所為,該不會是……”歐米伽瞬間驚道,“如果那樣,就算是我也不會饒過阿爾法的。”
“怎麼突然如此緊張,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女人追問。
“是。我看到……允兒大人與阿爾法之間的血融反應。”歐米伽神色略顯緊張。
“血……天哪,那不會是真的!”女人一時間難以鎮定。
“不僅如此。”歐米伽繼續說道,“突然現身的紅色西格瑪幾乎變成了嗜血狂魔,允兒大人差一點就被它溶解入體了。”
“西格瑪!心惠不可能,她已經死了啊!”女人突然驚叫起來,半杯酒翻灑在地,女人手指顫抖,神色驚恐不安:“難道是她的靈魂操控西格瑪四處複仇!”
“維多利亞大人!!”
歐米伽喚著女人的名字,可她無動於衷。尊卑有彆,歐米伽不能冒然上前觸碰代理人的身體,隻能靜候侍者的到來。映入金色大廳的暖陽透過門縫依稀照進紅寶石辦公室,襯托著維多利亞高貴的睡姿和漂亮的麵孔,歐米伽搖首歎息,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