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俞老二就發現,這個神仙人物的腦袋,好像不太正常。
以他的角度來說,這種說法有點不太好,畢竟那神仙人物眼下終究是在實現他的願望,可他還是覺得,對方的想法有些過於離譜了——明明一刀開山之後直接走了就行了,可這神仙人物硬是跟那片廢地較起了勁,他這邊幾次想要幫忙,竟都是被趕了出去。
“這是我的戰鬥,你彆插手。”
這便是那個神仙人物把他趕走的理由,天知道這開墾荒地怎麼就成了戰鬥。
或許這就是神仙人物跟他這種普通人的區彆吧,連想法都不一樣。
就像另一個神仙人物一樣。
村裡李家的那個大郎,對他來說也是神仙人物了,也就是這兩天,那李家大郎居然真的趕回來了,穿著威風的盔甲,扛著一杆一看就嚇人的大鐵戟——據說這是在外麵做到大官了,說是什麼,持戟郎?
俞老二不是很懂官製,下來收糧的衙役就已經是他見過的最大的官了,至於更大的,他也就隻知道縣衙裡的老爺了,若是再遠的話,他也隻是勉強聽說過,卻是連記都記不住。
就好比那李家大郎回來說,最近換了皇帝了,新皇登基了,可是彆說這新皇了,俞老二連上一任皇帝是誰都不知道。
天高皇帝遠,這種事真跟他沒什麼關係,又不是說這皇帝換了,每年的皇糧就能少收點。
但他還是努力地聽著這些東西,萬一什麼時候用得上呢?哪怕隻是為了平時跟其他鄉親們閒扯的時候有個話聊,也是好事啊。
可那李家大郎卻不肯說下去了,又恢複了那副不苟言笑的樣子,隻看那冷峻的神情,那威風的身姿,這才是厲害人物的做派。
反倒是那個住在他家裡的杜乘鋒,剛開始的時候還是一副高手模樣,一刀開山的時候也是威風的,但在這兩天的相處之中,卻怎麼看都不像個高手——高手是沒那麼多廢話的,也不會說賴在他家裡胡吃海塞就是不走,更不可能像個普通人一樣,蹲在地裡撿石頭。
“我這不是在撿石頭,我這是在嘗試了解對手的路數,隻有了解對手才能戰勝對手……”
每次俞老二問起來的時候,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都會這樣說,緊接著便是一些煞氣啊,技法啊,發力技巧啊,堅定意誌啊,之類的難懂話語,絮絮叨叨的樣子,簡直比村口的老太太還要招人厭煩。
相比之下,那李家大郎可就強了太多了,即便這個少言寡語的漢子隻是站在村口不說話,那拄著大鐵戟的英勇身姿仍舊會給鄉親們一種踏實的安全感。
“李家大郎回來了,那一切就都要好起來了!”
李家村的鄉親們如此堅信著。
當然,對於這個從外麵回來的李家大郎,鄉親們也是有些好奇的,畢竟不管是那一身盔甲,還是那杆威風凜凜的大戟,都是他們沒見過的,他們想要嘗試摸摸那結實的盔甲,碰碰那威風的大戟,觸摸一下這些自己從未見過的好東西。
但李家大郎卻拒絕了他們。
“鎧甲可以摸一下,但是戟不能碰。”
李家大郎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這戟可是殺過不少人的,凶得很,命不夠硬的話,碰了就瘋。”
聽聽,聽聽,這才是高手說出來的話,殺過好多人的大戟,隻有命硬的人才能拿起來,命不夠硬的,卻是連碰都碰不得——這也讓包括俞老二在內的一眾鄉親們,對這李家大郎愈發地敬畏起來。
那是一個跟他們完全不一樣的人,就連命都不一樣,這可是命啊,連命都不一樣。
命硬的人就是厲害,連手裡的家夥都一樣厲害。
這不禁讓俞老二想起了住在他家裡的杜乘鋒。
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也是帶了兵刃的,那柄雙手大刀剛一看到的時候也是極為唬人,但與那李家大郎手中的威風鐵戟相比的話,就顯得有點粗糙了——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隻是這種刀的話,他去鎮子上找個鐵匠都能打上一把,反倒是那杆威風凜凜的大鐵戟,一看就很貴,鎮上的鐵匠可做不出來。
並且更重要的是,這把刀,也沒有什麼命硬不硬這一說。
“你要摸刀?那也不是不行,我說一聲就好,你也小心點,彆傷到自己。”
俞老二還記得,在自己提出想要摸一摸那把大刀,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的時候,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是這樣說的。
“好了,已經可以拿了,伱試試吧。”
然後俞老二就順利的拿起了刀,和拿起鋤頭一樣輕鬆。
俞老二不是很明白,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為什麼會蹲著跟刀說話,這多少有點過於離譜了,更何況這刀也沒看出什麼邪性的地方來——反倒是大刀入手之後,那沉墜的手感壓得俞老二一陣皺眉。
這把刀鍛造的很有問題,很不順手,甚至都沒有鋤頭順手,怕不是鎮上找鐵匠花幾百個錢就能打一把。
是連他這樣的人,攢上點錢,都能打上一把的便宜貨。
連他這樣的人,他這樣的命,都能摸這把大刀,那這把刀又有什麼稀罕的呢?
和眼下李家大郎手裡那杆大鐵戟相比,那把刀,實在是差了太遠太遠。
這甚至讓俞老二有些恍惚。
若不是那座山頭留下來的廢墟就擺在那裡,他甚至會以為之前那一刀開山隻是錯覺。
但也正是因為那山頭留下的廢墟,李家的大郎,卻找上了他。
“那座山……你挖的?”
李家大郎指了指遠處山頭的廢墟,臉色嚴肅。
“你家的事我還記得,你爹當年就在挖這座山……怎麼說,現在終於挖沒了?”
“不是我……”
麵對著威風凜凜的李家大郎,俞老二猶豫了片刻,還是選擇了實話實說。
“有另一個高手路過這裡,就一刀把山給劈開了。”
“另一個高手嗎?”
李家大郎沉吟了片刻。
“那個高手現在在哪?走了嗎?”
“沒走。”
俞老二實話實說。
“還住在我家裡,說是要學什麼開荒。”
“好,我知道了。”
這樣說著,那李家大郎卻從懷裡摸出一塊銀子放在俞老二手裡。
“你先回去吧,正常招待就好,就當我沒問過你什麼,聽懂了嗎?”
“聽懂了,聽懂了。”
俞老二一邊狠狠地點著頭,一邊將那塊銀子收了起來。
這才是高手的做派,這才是厲害的人物,隻看這份闊綽的出手,就已經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反觀那個蹲在他家裡的杜乘鋒,之前還一副高手做派,但眼下吃他的喝他的,卻是連一個銅板都拿不出來。
這樣的人物都能一刀劈山了,那這威風凜凜的李家大郎,又該是何等的強悍?
這等厲害的人物……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無所不能了吧。
“這就是外麵的世界嗎?”
看著李家大郎那離去的背影,俞老二突然有些憧憬。
但俞老二還是馬上就收起了這些不該有的心思,畢竟他隻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他不像又不像李家那樣家大業大,他甚至連屬於自己的田都沒有——最重要的是,他的命不夠硬,這種事是生下來就改不了的事情。
命不夠硬,他就不可能像李家大郎那樣拿起威風凜凜的兵刃,命不夠硬,他就不可能在外麵的大世界裡闖出一番天地來。
所以還是彆想那麼多了,至少李家村的日子也還是能過下去,而他自己,也還能活下去。
這就已經夠了,已經很夠了。
身為一個普通人的他,想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
“哎……”
歎息一聲,俞老二便扭頭往回走了。
隻是那夕陽下的背影,多少有些佝僂。
與此同時,那李家大郎卻也回到了家中,寬厚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挺拔,那強壯的身軀,還有那份軍旅中帶出來的肅殺氣勢,卻是與整個李家村都顯得格格不入。
也就是身為父親的李太公,能與這自家大郎,好好說上兩句了。
可沒等李太公這邊開口寒暄,那李家大郎,卻先說話了。
“爹,兒子這回是帶著命令回來的。”
這李家大郎此刻尚未卸甲,突然開口,自帶著一股威勢。
“上麵出了一些……變故,不太好說。正好兒子這邊也要歸鄉,宮裡的總管就特意知會兒子一聲,看看能不能訪到什麼神兵寶器。”
“……啊?”
李太公聽得有些懵。
什麼上麵的變故,什麼宮裡的總管,他卻是不太懂的,至於神兵寶器……村裡怎麼可能有什麼神兵寶器?
“有的,兒子記得很清楚。”
李家大郎壓低了聲音。
“爹,你還記不記得,村裡後麵的山頭,還有那老俞頭?”
“……老俞頭?”
聽自家兒子這麼一說,李太公便想起來了。
確實,這個人他是有印象的,這個姓俞的性子很軸,非得說要把山挖了,多開幾片田出來——李太公不知道這活到底有什麼好乾的,畢竟那山頭是他李家的,就算開了田出來,也是他李家的田,可那姓俞的非得說這樣能多掙點,李太公便也由他去了。
心裡有點念想,手裡有點活乾,總歸是好事。
可這跟神兵寶器又有什麼關係?
“爹,你不會真覺得,那老俞頭是瘋了吧?”
李家大郎臉色有些微妙。
“爹,你想想,那老俞頭剛來這裡的時候,也是個精明能乾的人,怎麼就跟一座山較了一輩子勁呢?”
“這……”
李太公有些迷惘。
這種事問他,他又怎麼可能知道?老俞頭人都死了,總不能燒點紙去問吧?
“爹,那神兵寶器就藏在山裡。”
說著話,李家大郎拍了拍身邊的大戟。
“兒子也是後來才知道,這神兵寶器,都有著影響人心智的威力……很明顯,那座山裡藏著不得了的東西。”
說到這裡,李家大郎神色一凜。
即便深埋在大山之中,也能對外施加影響,甚至催促著外麵的人把自己給挖出來……
這種威能,又該是何等的神兵?
“可是那山已經塌了……”
李太公遲疑了片刻,還是開口了。
畢竟山崩的那天,整個李家村都被嚇得不輕,人們還以為是地龍翻身了,要取了大夥的性命——好在後來也沒發生什麼彆的事,也就這樣了,更何況那離得最近的俞老二也沒有說些什麼,那就說明沒什麼大事。
“……俞老二沒說?”
李家大郎的眉頭擰了起來。
“他沒說有高手一刀開山的事情?”
“沒有。”
李太公搖了搖頭。
確實沒有,畢竟村子又不大,這種大事真要說出來,那半天都不到,村裡就全知道了。
更何況還是一刀開山這種大事,簡直就跟那些神話故事一樣,真要有這麼大的事,村裡不是早就傳遍了?
“那我大概明白了。”
李家大郎點點頭。
“對了,爹,還有另外一件事,皇帝換了,新帝又太過年幼,眼下朝廷那邊已經有些波瀾了,咱們李家得早做打算……”
接下來,李家大郎的聲音就越來越低了,很顯然,這是隻有他們兩父子才能知道的事情。
混亂意味著破壞,但混亂也意味著機會,尤其是眼下這種,神兵寶器就埋在家門口的時候。
擁有神兵寶器就意味著擁有力量,而在這個愈發混亂的念頭,擁有了力量就意味著擁有了一切。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確實可以稱之為,天命。
有人命好,也就有人命沒那麼好,像是回到家裡的俞老二,就在感歎自己的命不好。
水桶又空了,存糧也所剩無幾了,很顯然,那個體型龐大的大肚漢這幾天沒少吃——雖然用那個大肚漢的話來說,這叫什麼“用大量的碳水來為大腦供能,方便思考”,但俞老二還是覺得,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這幾天就沒怎麼思考過。
搬石頭也叫思考嗎?
更何況還越搬越少了。
第一天,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揀了兩筐石頭出來,但第二天的時候就隻揀了一筐了,而昨天的時候,卻是連半筐石頭都撿不夠了,這是乾活的樣子嗎?
要不還是找個理由趕緊把這個人支走算了,再讓這人吃下去,這一整年的存糧怕不是都要被吃空了。
也就在俞老二這邊苦思冥想,準備找個合適理由的時候,那個叫杜乘鋒的漢子,卻又回來了。
這一天,杜乘鋒帶回來的隻有,一塊石頭。
“這……”
俞老二終於繃不住了。
一塊石頭算是怎麼回事?就連村裡的小孩都能隨手拾回來!
“不一樣。”
麵對著俞老二疑惑的臉色,杜乘鋒卻隻是搖頭。
“這是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緊接著,杜乘鋒便拔出了背後的大刀,指向了籮筐裡的那塊石頭。
而伴隨著大刀的揚起,那塊足有腦袋大小的沉重石頭,居然就這麼,淩空飛了起來。
沉重的石頭漂浮在半空中,隨著大刀的擺動左右移動著。
俞老二隻覺得,眼前這一切都是幻覺。
“這是……什麼?”
俞老二的腦子不夠用了,他無法相信自己到底看到了什麼。
“怎麼做到的?”
“這是撿垃圾。”
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杜乘鋒的臉上寫滿了成就感。
“用煞氣做到的。”
第一更送到,下一章依舊是早晨,正好中間我吃個飯睡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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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早點休息,早晨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