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過一些書的杜乘鋒,自然不會把所有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裡。
雖然他的確委托了楊家人幫他搜尋兵刃,但也不代表他就完全信任楊家人,尤其是涉及到實力提升這種事,總歸還是把渠道捏在自己手裡比較好一些。
而在找了李木匠之後,他還真問到了一些辦法。
“我也是以前買斧頭刨子的時候聽到的,在薊鎮那邊的大集上,有些人會在角落裡,專門擺攤賣老兵刃……但是那些東西可不能買,聽說那些都是殺過人的,但凡把那些兵刃買回去的,就沒有不出事的,天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擺這種攤子,能掙錢嗎”
杜乘鋒還記得,李木匠當時是這樣說的。
消息不算多準確,更類似於鄉野怪談,就連李木匠自己都不是很確定這件事的真實性,不過在杜乘鋒聽來,這件事倒是很有可能是真的。
雖然對於眼下身處的這個世界,杜乘鋒還沒有太多的了解,但對於刀兵煞氣這種東西,杜乘鋒卻已經頗為熟悉了——這玩意會影響人的心智,殺的人越多,影響程度就會越高,那麼問題來了,會不會有些機敏的人,想到要在徹底被煞氣入體之前,就把兵刃先丟出去呢
類似的例子還是有的,之前他打磨那把晦氣彎刀的時候,看到的那個倒黴鐵匠就能算一個。而在之後的磨刀過程中,類似的例子他更是看到了不少。
事實證明,大夥都不是傻子,既然已經知道了煞氣是累積在兵刃上的,那把兵刃扔了不就行了
但這種話就像那些書上的大道理一樣,大夥都知道這是對的,學的時候也都能聽懂,可真輪到自己做的時候……那終究還是有些困難的。
原因無他,主要在於,兵刃的價值。
一把兵刃價值本就不菲,而一把趁手的兵刃就更是不會便宜了。就算這些兵刃已經沾染了刀兵煞氣,變得極為危險,也不是誰都能狠下心去將這價值不菲的寶貴財產隨手一拋。
除非給出足夠的價碼。
就算隻是折半兌現,也能在湊湊錢之後再換一把新刀了。更何況這些沾染了刀兵煞氣的兵刃,也未必就真會落到需要半價才會有人收的地步。
雖說刀兵煞氣確實危險,但那也隻是對於普通人而言,總有人會專門收這些東西,例如那些司職戰鬥的士兵們,他們會把這些兵刃帶回去找軍營中的研磨匠師來幫自己打磨。又或者一些本就不會被刀兵煞氣影響的武者,一把凶煞利刃反而能為其增強戰力。
而現在,就有了第三種,也就是杜乘鋒這種又要磨刀,又要打架的。
不管是磨刀的機會,還是戰力的提升,他全都要。
有需求,自然就會有市場,因此這種在李木匠眼裡賠本賺吆喝的買賣,在杜乘鋒的判斷裡,卻是切實可行的好生意。
至於貨源問題……
薊州本就是南陳邊境,四戰之地,民風彪悍,雖然沒到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地步,但人們結下梁子之後一般也不會留什麼隔夜仇。
這種地方,可能缺錢,可能缺糧,可能缺指點孩子們認字的教書先生,但唯有殺人見血的兵刃,卻是怎麼都不會缺的。
“所以說,老哥哥。”
杜乘鋒一把攬住了李木匠的肩膀。
“你知不知道這薊鎮的大集,是什麼時候開”
“今天就在開著。”
感受著懷裡那份金銀的分量,又看了看那隻搭在肩膀上的大手,李木匠終究還是歎息一聲。
“雖然現在去可能有點晚了,但是杜兄弟你要著急,我現在就趕車帶你過去。”
“那就謝過老哥哥了。”
聽到李木匠甚至還要親自趕車帶自己過去,杜乘鋒不由得抱拳拱手。
不過在李木匠將那一架拉貨的馬車趕出來之後,杜乘鋒還是接過了馬鞭,這自然是因為手癢想要試試手藝,畢竟他還從來都沒駕馭過馬匹這種大牲口——好在磨了那些胡人的刀劍之後,眼下他起碼在知識儲備上已然成了一個真正的漠北勇士,對於馬匹的了解更是讓他輕鬆駕馭了麵前的挽馬,趕起大車來如魚得水。
這不禁讓坐在車上的李木匠嘖嘖稱奇,甚至直言稱讚,杜乘鋒眼下的手藝,就算去給那些豪門大戶趕車,怕不是都已經綽綽有餘。
隻是聽到李木匠這份誇讚,杜乘鋒卻輕輕搖頭。
給豪門大戶趕車,這或許在李木匠看來,甚至在大部分人的眼中,都是一份收入豐厚的美差。
但對於他自己來說,還是給自家兄弟趕車,更暢快一些。
大車一路不停,很快便在李木匠的引路之下來到了薊鎮,而杜乘鋒也算是第一次進城開了眼——雖然這薊鎮在他眼中和楊家堡好像也沒多大區彆就是了,隻是立在城裡的塢堡大了些,有了些城防的模樣,然後周圍的建築和人煙也都多了不少,或許在李木匠眼裡,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大城了,但在杜乘鋒看來,卻仍舊帶著些許的荒涼。
甚至比起楊胖子記憶中的那個薊鎮,都有所不如。
至少那個時候的薊鎮,還有著最基本的城池模樣。
“大集一般開在鎮子南邊,我們隻需要穿過鎮子就可以了。”
在薊鎮隻有守備兵丁才有資格縱馬疾奔,因此李木匠便也招呼著杜乘鋒下了車,二人牽著挽馬一路前行。
“不過杜兄弟你要注意一件事,這薊鎮和楊家堡不同,在楊家堡的時候,大家都是本鄉本土,誰乾了什麼壞事也會馬上被知道,但是在薊鎮這裡,人多嘴雜,就算有人沒安好心騙了你,你隔天回過味來再想要找,那人也早就跑得沒影了。”
說到這裡,李木匠不禁有些唏噓,仿佛回憶起了什麼不堪回首的往事。
不過杜乘鋒倒是不太在意這個。
李木匠那絮叨的關心,他能理解,不過他都多大個人了,先不說那些騙子不可能瞞過他的眼,就算他真倒黴被騙了,就他現在這一身摔跤功夫,也足以將對方打得屎尿齊流。
就像現在這樣,哪怕沒有回過頭,他也已經感覺到了,有一隻手,正準備扯向他的衣角。
“有什麼事嗎”
杜乘鋒猛地轉過身子,雙眼死死盯著麵前身影。
“你想要乾什麼”
“我,我我我……”
那裹著厚重衣衫的人影似是被杜乘鋒嚇到了,一時間竟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我我……我是想要過來問問。”
“問問什麼”
眼看著這人藏頭蒙麵,形跡可疑,杜乘鋒已然悄悄調整了姿態,做好了將對方砸在地上的準備。
“你有什麼事情要問我”
“我我我我,我就是想問問。”
一邊這樣說著,那裹著厚重衣衫的人影一邊敞開了身上的衣服。
“大爺,您要刀嗎”
“……刀”
杜乘鋒不禁瞳孔一縮。
隻見麵前那人敞開的衣衫內裡,分明掛了十餘柄寒光閃閃的鋒利刀刃!
每一把刀上都帶著些乾涸血跡,和若有若無的冰涼煞氣。
這十餘柄刀,竟都曾經殺人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