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妍知道葉清的名字。
兩人算是有“一麵之緣”的點頭之交。
先前蘇黛也專門給她介紹過，隻是不知道他搬上來了。
在她看來，按照葉清的模樣和年紀，應該剛上大學不久，大概率還和父母住在一起。
葉清喉結再次滾了滾，道：“你要下去？”
薑妍點點頭，“恩”了一聲。
剛要抬腿繼續往下走，就聽有略重的腳步聲和喘氣聲從樓下傳來。
下一秒，蘇黛的纖細身影出現在轉角處。
她身上係著一個布滿小皺菊圖案的防水圍裙，雙手抱著一個尺寸不小的，裝滿土的白瓷花盆，小臉紅通通的。
“薑小——妍！”看見薑妍，她眼底一亮，嘴角不自覺翹起好看的弧度來。
“嗨。”薑妍禮貌彎了彎眉眼。
“你要下樓去嗎？”她走到轉角平台處，把手裡的花盆放下，雙手叉腰站在葉清身邊氣喘籲籲道。
薑妍“恩”了一聲。
蘇黛伸手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瞥了樓下一眼，聲音降低了一些道：
“薑妍，還好你有先見之明，戴了口罩。我跟你說，下麵的味道和場景，一言難儘。”
薑妍笑笑，不置可否。
32樓的場景其實也一言難儘。
這裡的通道上雖然沒有住人，但兩邊牆麵上早已乾涸的暗紅色血漬無不訴說著這裡曾經發生的一切。
加上空氣濕潤，樓道裡一直彌漫著一股類似金屬生了鏽的濃烈腥氣。
隻是幾人一直在這住著，嗅覺估計已經習慣了。
那些人不敢搬到32樓來，一是忌憚幾人，另一個，便是忌諱這滿牆的血漬。
不過薑妍估摸著再過一陣子，等水位再次猛烈上漲後，這裡同樣會被人塞滿。
就連那間漏水的3202也不能幸免於難。
現在不上來，隻是他們相對還有一些選擇和退路而已。
那邊的蘇黛說完，彎腰抱起地上的花盆，對著薑妍道：
“對了，薑妍，你先彆下來，我們有新發現！等我們和你說完你再下來也不遲！”
薑妍目光一頓：“新發現？”
“恩。不過這裡不方便，我們上去說。”蘇黛小心翼翼瞥了樓下一眼，抱著花盆一口氣爬上樓來。
薑妍也不著急下樓，便退了回去，幫她推開了消防門。
她身後的葉清，也提著汽油桶走了上來。
“什麼發現？”見蘇黛把花盆放在地上，薑妍這才開口詢問道。
蘇黛推開消防門門縫看了樓道一眼，這才轉過頭來把聲音壓低了：
“小葉發現，這兩天外麵水位的上漲速度，變慢了。他說很有可能，過兩天這場暴雨會變小。”
她其實很想邀請薑妍回家去坐坐然後再說這事的。
但家裡現在亂成了一鍋粥，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她自覺有點不好意思。
另外，之前給薑妍送完物資回家後，孫靜濤也特意叮囑過她，現在這種情況，大家彼此之間的警惕性和邊界感都比較強。
讓她之後再遇到薑妍的時候，也還是不要輕易越了界。
孫靜濤口中所謂的“界”，其實指的是心理學來說，普通人的心理安全距離。
距離最小的是“親密地帶”，範圍在2050厘米，常規來說主要是愛人和摯友，擁抱和觸摸之類的行為也在這個範圍內。
再之後是2050厘米的“熟悉地帶”，如果不是很了解的人進入到這個範圍內，就會讓人感受到威脅和不自在。
所以他叮囑自己的妻子，儘量不要走到薑妍的熟悉地帶裡去。
畢竟他自己能感受到，自己的妻子，對這位薑小姐的崇拜感和欣賞感，不是一般的強。
但後者明顯屬於不太喜歡彆人過於親近的。
“哦？”
聽著蘇黛的話語，薑妍饒有興致看了旁邊的葉清一眼。
蘇黛這才反應過來葉清也在身旁的，伸手拍了他一下，道：
“小葉你腦子更好一些，要不你來和你妍姐姐說一說。”
“”葉清睨了她一眼，把手裡的汽油桶放下了。
不過他沒說自己的新發現，而是望著薑妍道：
“謝謝你前兩天幫我找到了爺爺奶奶被血蚊子攻擊致死的真凶。”
他其實想和對方道個歉，畢竟自己曾經有過要殺掉對方的衝動。
但又覺得很是不妥，便也壓住沒說。
蘇黛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說起這個事情來，無聲歎了口氣道：
“薑妍，小葉是個重情重義的孩子，從小和爺爺奶奶一起長大，所以對爺爺奶奶的感情特彆深。”
其實她從老公那裡得知，可能是出生於警察世家受了氛圍熏陶，又加上父母曾經慘死於匪徒之手，葉清骨子裡挺嫉惡如仇的。
這樣的性格看起來有些矛盾，但確實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
孫靜濤性格本質和葉清有點類似，但對外為人處世這些，要明顯圓潤許多。
但也少了葉清的乾脆果斷。
不過，這些都是葉清個人的事情，倒也還輪不到她去評判。
薑妍聽著蘇黛的解釋，臉上沒太多表情，隻是對著葉清道：“舉手之勞而已。”
語畢又道：“請節哀。”
葉清目光微怔：“謝謝。”
“小葉，現在說說你的發現吧。”蘇黛伸手揉了揉發酸的手臂，提醒道。
葉清措辭了一秒，開了口：
“我的發現是，從下暴雨開始，每天的水位上漲都是逐步遞增的。但是最近這兩天的水位上漲遞增速度，明顯變慢了。這說明，外麵的雨量在逐漸變小。如果按照這個趨勢，很有可能，未來一周內，這場超級暴雨會變成小雨甚至會停。”
薑妍聽完他的話語，挑了挑眉，“所以——”
葉清：“所以那會是我們外出去尋找物資的窗口期，也可能是我們能在下一次災難中存活下來的唯一機會。”
薑妍自己自然是知道的這麼個邏輯的。
不過能從葉清口裡聽到這樣的話語，她還是有些驚訝。
因為最近的瓢潑大雨，就跟天通了一般。
確實很難分辨是大了還是小了，好像一眼看上去每天的降雨情況都差不多。
他竟然能想到通過觀察水位情況來判斷降雨量，且能有利用窗口期主動外出尋找物資這樣的危機意識，倒確實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了。
但對方明顯不可能是和她一樣的重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