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漓是在江妄的陪同下到了警察局。接待她的居然是邵陽。邵陽的皮膚比之前還要黑。臉上甚至還有曬傷。之前熠熠生輝的眼睛仿佛是沒了精氣神,疲憊的像是十天十夜沒睡覺。伸出手請她進去的時候,她才發現,邵陽的手上有一條貫穿手背的鮮紅傷疤。似乎還沒完全愈合。“江醫生,麻煩在外麵等。”邵陽看著她進了辦公室,攔住了想要一起進來的江妄。江妄的腳步一頓。跟邵陽對視。兩個人的眼底都有寒光閃過。卻又像是有默契的都後退一步。江妄不打擾,邵陽退進辦公室內,關門。隔絕了江妄的目光。沈沐漓坐在椅子上,看到了那些關於她血樣分析的資料。這些會做電子存檔,紙質資料退還。但她並沒先問這件事,而是看著那疲憊無比的邵陽,問道。“剛才聽你的聲音不太對,是不是病了。”所以,之前徐千尋說聯係不上他。邵陽搖頭,“剛執行完任務,有些累而已。”沈沐漓知道他這一行規矩多,很多事情不能說,所以很識相地沒有繼續問。但邵陽看著她。卻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沈沐漓也注意到了這些變化,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由地摸了摸自己的臉,“我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邵陽作為警察,不管是對嫌疑人還是證人都有足夠的耐心。真正可以做到喜怒不形於色。唯獨這一次,失態了。這件事像是一座大山。將他的心狠狠地壓住。自從雞尾山回來,他焦躁不安,心態崩裂,難以自持。“沒。”他彆過臉。儘量去掩飾自己的失態。沈沐漓放下手,將桌子上的資料拿起來,粗略看了一眼。“我的血樣在辦案過程中,用不到嗎?”處在雞尾山回憶之中的邵陽,遐思被打斷,立刻回神。除了眼睛裡又多了一層紅血絲之外,好像是再看不到他有什麼情緒。“你剛才說什麼?”他看沈沐漓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混沌的大腦更亂了。沈沐漓微微蹙眉。她跟邵陽相處不多,但對此人也算是有些了解。作為辦案人員,他一直都清醒理智,即便不在工作時間,也一直保持著一個警察該有的謹慎。怎麼可能會這麼心不在焉?她有些擔憂,“邵警官,你……沒事吧?”邵陽走過來,坐在她的對麵,看到了她手中的文件,自然明白過來過來她剛才問了什麼問題。“你之前用自己的血樣來幫助查案,這個行為,我們極為讚賞。”“不過現在已經查明,你的血樣跟本案沒什麼關係,所以這些自然要物歸原主,你不用有什麼心理壓力。”也許是在安慰沈沐漓,又或者是在活躍氣氛,又或者單純想要轉移話題。“你那個熱心市民的獎狀,我真的幫你申請了,想必很快就會有答複。”沈沐漓卻沒被帶偏。她將手中的文件放下,開口問道。“我來送血樣,是因為我懷疑我跟那個跟秦煙有關係的嫌疑人存在血緣關係。”“我想,這件事就算是沒明說,邵警官的心裡麵也很清楚。”邵陽的目光如常。可手指卻在輕顫。他一直都知道,沈沐漓很聰明,洞察力也很強。所以平常想在沈沐漓嘴裡套話,都要做好各種攻略才行。“你現在將我的血樣文件還給我,是因為,抓到了那個人,但我的血樣並無作用,也就是說,我跟那個人,沒關係?”沈沐漓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當初知道自己不是沈振宇親生,而是一個罪犯的女兒之後,她一度覺得自己好像也不該活著。因為她覺得自己沒有臉麵對那些受害者家屬。因為這件事,她的抑鬱症有加重的跡象。還好最後她決定直麵這件事,將自己的血樣送到警察局,就是希望可以通過血緣鑒定,儘快找到那個嫌疑犯。儘快將人抓捕歸案。在她已經接受現實,做好了在罪犯歸案之後,公布一切,被全網黑的準備後,卻告訴她,這一切不是真的。她身體內的血液清清白白。沒有半點罪犯的基因。她激動地眼淚都在眼圈內打圈圈。心裡麵因為這件事產生的自卑也逐漸消散。“我真的……”她的聲音都有點哽咽。捏著文件的時候不斷地顫抖著,紙張都跟著不斷發出時“嘩嘩”聲響。可是,話沒說完,她餘下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裡。眼底的喜色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抽走。隻餘下一片落寞。“所以,我也不是秦煙的孩子?”秦煙雖然死了,可因為涉及到刑事案件,屍體還被保存著。之後的案情梳理,可能需要很多報告來證明秦煙的身份。她作為秦煙的親生女兒,首當其衝。但……她的瞳孔地震。眸光顫抖。唇瓣被緊緊咬住,唇角不斷滲出血來。秦煙留給她的那封信。字裡行間,表達了對她的愧疚。也從側麵證明了她是秦煙親生女兒的事實。怎麼就忽然這樣了?小時候,她每天幻想,希望自己跟小說裡麵的真假千金一樣,不是秦煙親生。可隨著年齡增長,特彆是學醫之後,知道生孩子極為嚴謹,抱錯的可能性非常小。她就接受了自己母親不愛自己的事實。並且在那些難以入眠的深夜,不斷安慰自己,以後靠自己,要更強大起來。但現在……“沈醫生。”邵陽什麼都沒解釋。但因為沒有否定她的話,相當於變相承認了一切。“抱歉。”他想道歉。卻不是因為沈沐漓身世。而是因為雞尾山。因為傅衍之。因為紀律在身,到現在沒辦法跟她說清楚所有的真相。心裡麵的愧疚,猶如海嘯。摧枯拉朽般地衝擊著他的原則。“沈醫生,其實我在……”“咚咚咚”,有人敲門,並且直接開門露出一條縫。“邵隊,陸總來了,說是要來帶走他的太太,我來問問你們談話結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