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漓的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像是被什麼東西紮了下。隨後,就聽到陸錚開口。“想必你現在也知道我的情況特殊,我的身份本來不許我結婚。”沈沐漓的雙手捏緊。果然是這個理由。從頭到尾。這個理由最好用。可偏偏,也正是因為這個,她不能埋怨。不能痛恨。她受不了。所以寧願不聽。可是陸錚根本不給她阻攔的機會,繼續說道。“秦煙當初車禍,你應該理解了我工作的危險性。”“我們這樣的人,若是有了家屬,就是多一份危險。”“我的父親不在,母親是公司高管,奶奶身邊有無數的保鏢。”“他們都很安全,那些人也不敢隨便動陸家的人。”“唯獨你,手無縛雞之力,又是我的妻子。”沈沐漓閉了閉眼。她心裡麵委屈泛濫。聲音都是沙啞的。“你是不是要說,就因為我一個人比較可控,你可以護著我,但是多一個孩子,你就多分神?”“或者,你擔心一不留神,孩子會被暗害。”陸錚微怔。的確如此。秦煙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那些人窮凶極惡,無論如何,都會達到自己的目的。哪怕殺人!沈沐漓平時在醫院,下班回江天一號,本來安全的很。可江天一號的清潔工甚至都可能是監控她的人,利用她的行蹤,來分析他甚至他小組內的情況。如果多一個孩子,沈沐漓甚至沒精力去發現周圍的危險。他能怎麼辦?“這是一方麵,”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將在心裡麵壓抑了很久的秘密吐露出來。“再就是,結婚生子,需要組織批準,你跟我的婚姻特殊,組織已經走了一次綠色通道,若是生子,就沒那麼簡單了。”當初公司機密被偷的時候,陸錚還是自由身,是組織伸出援手,他感激之下,徹底加入。他的婚姻剛好在節點上,符合走綠燈的標準。但條件是不能跟妻子透漏分毫。他想過,若是讓沈沐漓懷了再去流產,倒是不如直接沒有。他覺得這些苦衷都能被理解,沈沐漓深明大義,總能原諒。可現在他才發現,沈沐漓似乎不肯接受。因為……黑暗中。沈沐漓問了一句。“給傷害加上一個高尚的理由,就不算是傷害了嗎?”他語塞。沈沐漓卻像是打開了話匣子,盯著雪白的天花板,繼續說道。“這個天花板,我看了四年。”“睡不著的時候,是整晚整晚的看。”那些失望跟孤寂,不是一個苦衷就能一筆勾銷的。他可以不要孩子,甚至可以丁克。可他應該說清楚。不應該因為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就肆意傷害。“你可以告訴我,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是不能丁克。”“可你對我是冷漠,甚至是羞辱。”“陸錚,你沒有選擇嗎?你隻有這一條路嗎?”麵對質問。陸錚猛地起身,垂眸看著她。“我知道,你肯定怪我當初沒帶著你出去出席那些場合,也沒將你正式介紹出去。”“但我承認你之後,你身邊多了多少的危險,你沒看到嗎?”沈沐漓冷嗤一聲,“你這是在偷換概念!”“我從來不在乎是不是要做外人眼中的陸太太,我心寒的是,你明明可以以正常夫妻的態度跟我相處,可你不用。”“那個時候,你根本不是為了完成任務,單純是因為這場婚姻是被迫,是在故意折磨我!”“哪怕你不是在執行任務,還有其他的理由。”“陸錚,我以前覺得,你開朗帥氣,頂天立地,現在才發現,你其實就是一個懦夫!”陸錚猛地捏緊了雙拳!沈沐漓自然也發現了他情緒的變化。滿臉苦笑。說什麼無奈,說什麼沒得選。其實就是用這個來麻痹自己,來給自己洗腦。可很抱歉。現在的她清醒的很,不會被pua。“陸錚,最讓我絕望的是,你到現在為止,你都沒意識到我們之間的問題在哪裡!”落荒而逃。唯獨這四個字,可以形容陸錚當時的狀態。劇痛席卷了心臟,呼吸裡滿是血腥氣。他的大手捂住心口。似乎就能遏製心口的鮮血淋漓。但不行。哪怕他再用力,將自己的皮膚都捏傷。依舊不能。他回到了書房。這裡幾乎沒有沈沐漓的痕跡。因為四年前機密泄露那件事,沒人願意相信沈沐漓清白。之後,沈沐漓便對這樣存在機密的地方有了陰影,一般不會進來。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沒有她痕跡的地方,他才能有片刻的喘息。但也隻是片刻而已。心口的愧疚會不斷地化成疼,不斷蠶食著他的心跳,他的呼吸,他的一切。許久。似乎已經是淩晨了。他才從地上起來。緩緩地走到了書桌旁邊。慢慢地抽出了一支筆。他不知道該怎麼去解釋他對這個孩子的渴望。可片刻之後。他苦笑連連。也許根本就見不到孩子,現在說這些,都還太早。拿起筆。卻覺得十分沉重。他寫了那麼多遺書,唯獨這個,不想寫。不敢寫。……沈沐漓也沒睡著。她又看了天花板一晚上。其實她心裡麵也有幾分愧疚。當初生日宴,那個留學生形容陸錚去救人的樣子,在她心裡麵打下了深深地烙印。可不能因為這個,就讓她再次回到那個婚姻的冰窖。她也不想再被婚姻束縛。天高任鳥飛。她也想看看外麵的世界,去完成自己的夢想。清晨。她徹底沒了睡意,換了一身衣服走出了房間,下了樓。這裡麵多了幾個保鏢。她隻能視而不見。讓她驚訝的是,廚房內忙碌的不是保姆,而是陸錚。他大概是一晚上沒睡,眼睛裡紅血絲遍布,下巴上的胡茬很是明顯。不過,在看到她的時候,眼底明顯閃過一抹亮光。“看,都是給你做的!”他指著桌子上那些賣相並不好的黑暗料理,學著她曾經欣喜等他吃飯的樣子。“給個麵子,嘗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