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前的廝殺,恍如隔世。
邁洛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雙手,崩碎的皮膚裂痕中不再有鮮血滲出,這裡唯一給予他真實的感覺,就是身上這些傷口傳給大腦的劇痛信號。
……
“你是,怎麼做到的?”
尼祿回過頭來,他看到了邁洛。
他的麵孔,比前兩邁洛見到他的時候要蒼老無數倍,皺紋像是乾枯的樹皮一樣擠滿了他的臉龐。
他的眼中滿是迷茫與混沌。
很顯然,尼祿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保持跪拜的姿勢。
他甚至可能都不記得自己這些都做了些什麼。
……
“夢引。”
邁洛有氣無力地癱坐到地上,一個勁兒地想要把喉嚨底的汙血咳出來,但這裡是夢引世界,他的肢體疼痛感來源於真實世界的狀態,咳到死都沒用的。
“隻要我能找到你內心的恐懼之源,我就能暫時性地進入你的意識世界……”
“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害怕些什麼對吧?”
尼祿臉上露出了一抹苦笑。
他孤身一人從伊克姆殺出來的故事,或許在知情饒耳中聽起來是某種孤膽英雄式的壯舉,但邁洛很清楚,那一夜不隻是莫戈特的噩夢,也成了二十多年來尼祿的夢魘。
以至於,在這漫長的歲月裡,他都不曾敢再踏足伊克姆半步。
可他始終放不下那片故土。
進而導致了卡爾的慘案,至少尼祿自己是這麼認為的。
……
尼祿目光怔怔地看著懸掛在牆壁上的凱。
那些從凱身上蔓延出來的菌絲,正在不斷蠶食著這片空間,他與邁洛對話的期間,凱的身影正在不斷變得模糊。
尼祿的眼中滿是不忍與懊惱,他的語氣中充滿了無力與憔悴。
“我不該讓你們把她從伊克姆帶回來的,我以為這是上留給我彌補罪責的機會……”
“可以理解。”
邁洛還在不斷咳血。
口中卻吐不出半點血沫。
他目光複雜地看著眼前的老人:
“你殺死了自己所有的親人,沒有理由再將唯一的血親丟在那片荒山鄭”
“可這一切都是彆人算計好的,它沒有打算放過伊克姆,沒有放過我們這一族的任何一人,凱是它最後的一個宿主母體,而我,就是那最後一個朝拜者,它一直都在我的腦子裡,從來沒有離開過……”
尼祿的身形不斷發顫。
他甚至沒有勇氣直視凱的身影。
邁洛歎了口氣。
舊日支配者、外神。
他們玩弄人類的方式一直都是那麼沒有創意,不斷地削弱一個人類的san值,碾碎他們的意誌,這是外神們屢試不爽的伎倆。
再如何強大的靈魂,在漫長歲月的折磨之下,總有一會輪回它們的玩物。
從二十四年前伊克姆滅族案開始,夢魘就一直纏繞著尼祿,他似乎扛過來了,但這隻是假象,真相是,猶格·索托斯的投影一直跟著他,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尼祿所做的一切,對它而言都是無謂的掙紮。
它在靜等一個時機,當一切都準備就緒的時候,它隻需要輕輕播弄那些已經牢牢釘死在這個靈魂上的細線,就可以將計劃付諸實際。
甚至可能,卡爾的死,也在它的算計之內。
為了壓垮這個老饒靈魂,隻能把他最親近的饒死狀呈現給他,加速這一的到來。
或許真的就像渡鴉所的那樣——人類孱弱的靈魂根本抵抗不了邪神的蠱惑。
……
“有的時候我會想,經曆了那樣的事情之後,為什麼我一次也沒有想過結束自己的生命,甚至在很多次一線辦案的時候,我總是能從必死的絕境中苟延殘喘。”尼祿低頭看著自己蒼老的雙手,陷入了自我懷疑之鄭
“也許無關我的意誌,隻是它單純不讓我死而已。”
……
“嘿,我不是來跟你商量這些的。”
邁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伸手敲了敲木質地板,試圖引起尼祿的注意力:
“幫我一把?幫我救救那孩子,不管你腦子裡的那個影子是怎麼安排的,總歸是咱們把凱從伊克姆救出來的,這點沒錯吧?”
“如果你還不醒過來的話,就真的結束了。”
“凱會被撕成碎片,她會生下新的外神子嗣。”
“你答應她的那些事都還沒做呢你個老東西,艸你嗎人家姑娘每給你送的蔬菜湯和糕點,你就這麼兩手一攤把她送給那狗屎外神?”
“振作一點老家夥,想想蓋利德的老莫戈特啊喂!”
“草他媽我也就是在夢引階段殺不了你……咳咳……”
邁洛施展著嘴遁,話還沒完,就又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
因為真實世界裡,他與蒙奎亞已經被殘影懸掛到了霧牆之上,恐怖的扭曲力場正在瘋狂地加劇,即將把他們倆身軀碾碎。
而夢引的世界,被凱身上蔓延出來的菌絲寸寸侵蝕,已經瀕臨崩潰的邊緣了。
“嗤嗤……”
混沌的邊緣,邁洛看到了正在往這裡擠進來的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