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李定國的蹤跡?”多爾袞有些費解的看向洪承疇,“洪先生此言何意?”
“回王爺,臣剛才那句話沒有隱喻,隻有字麵意思。”洪承疇回答。
多爾袞更加詫異,“李定國就在這附近,還尋找蹤跡嗎?”
洪承疇認真解釋起來:“李定國先是從鎮安堡撤兵,然後分兵偷襲了魏家嶺關和花兒營城外的八旗兵。再然後...就沒有了他的消息。如果臣沒猜錯的話,他已經藏起來了。”
“藏起來?他麾下除了數萬兵馬,還有大量火炮,就算藏能藏到哪兒去?”多爾袞抓了下腦袋上的辮子:“更何況藏起來也沒有意義啊!本王要攻打王永吉的後方,斷其糧道。如果李定國藏起來不出戰,本王正好可以隨心所欲。”
“哎!”洪承疇歎了口氣,“有沒有意義王爺馬上就知道了。”
多爾袞不明所以,隻能帶著兵馬南下。
魏家嶺關南邊是鎮邊堡,再往南是正安堡。
這兩座城堡早已空空如也,多爾袞雖然兵不血刃占領了城池,但一粒糧食都沒有得到。
無奈之下他隻能繼續南下。
過了正安堡是廣寧城。
多爾袞的大軍在廣寧城東北二十裡,沿著西沙河紮營。
紮營之後,範文程和洪承疇主動來到多爾袞麵前。
“一路至此,王爺是否察覺到了異樣?”洪承疇率先問道。
“有異樣,”多爾袞點頭,緊鎖眉頭:“路上一個百姓也沒遇到,一粒糧食也沒搶到!”
“王爺看到的情況,也是臣擔心之處。”範文程說道:“明軍收縮兵力防守的同時,還進行了堅壁清野。所以接下來我軍無法通過戰鬥獲得糧食和補給,進而將會麵臨一個大問題。”
“糧道!”洪承疇替範文程說出了答案。
多爾袞聽完之後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在出兵前,他做了兩手計劃。
如果李定國迎戰。
他就以優勢兵力從正麵擊潰李定國,取得勝利後繼續南下窺伺鬆錦。
如果李定國不迎戰。
他就繞過廣寧南下劫掠,以戰養戰的同時斷掉王永吉的糧道,迫使王永吉回師。
現在李定國堅壁清野,他無法以戰養戰。
隻能建立糧道,運輸糧草。
這可是件天大的麻煩事!
其實李定國能實施堅壁清野,八旗兵功不可沒。
堅壁清野不是想實施就能實施的。
尤其是在中原那種人口稠密,城池林立的地方。
人口太多,城池容納不下。
城池多官員也多。
每個官員的能力和執行力不同。
有人嚴格執行,有人馬馬虎虎應對。
最後的結果就是堅壁清不徹底,給了敵人以戰養戰的機會。
遼東與中原情況不同。
這裡人口本就相對稀少。
在經曆過努爾哈赤的殺窮鬼和殺富戶後,遼東百姓數量驟減。
皇太極繼位後又搞出了食人糧。
(皇太極入關劫掠百姓到遼東給建奴種地,收獲糧食後為了節省糧食,大肆屠殺種地的百姓,省下來的糧食又稱食人糧。百姓不夠了繼續入關劫掠,周而複始。)
八旗兵上一次入關劫掠已經是七年之前。
這期間他們為了節省糧食又殺了不少百姓。
遼東百姓已經十不存一。
反觀明軍入遼後軍紀嚴明,平買平賣。
所以當李定國下達了堅壁清野的消息後,百姓們立刻帶著全部家當跑到了附近的城池。
不願意進城的也逃入深山避難。
多爾袞找不到百姓的蹤跡,也就無法從他們身上搶到糧食,更沒辦法以戰養戰。
對於軍隊來說,有沒有糧道完全是兩個概念。
有糧道的軍隊就像一條被鐵鏈拴著的狗。
無論多麼凶猛,都隻能在鐵鏈長度範圍內活動。
想增加活動範圍需要主人增加鐵鏈長度(延長糧道)。
沒有糧道的軍隊就像一頭狼。
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神出鬼沒,無拘無束。
“糧道確實是個天大問題啊!”多爾袞不得不再次緊皺眉頭。
由於經常皺眉,他額頭上已經出現了深深的皺紋,倍顯蒼老之態。
“報!”探馬突然來到營帳內彙報:“明軍炮兵撤退時留下了非常深的車轍,騎兵也留下了大量的馬蹄印。末將順著這些蹤跡一路尋到了廣寧城下,本想詳細查探,結果被明軍探馬逼退。”
“也就是說,李定國的主力撤回了廣寧?”多爾袞問。
“末將隻是順著蹤跡一路尋到了廣寧城,其他的不敢猜測。”探馬回答。
“退下吧。”
“是,”探馬轉身離開。
多爾袞看向範、洪二人:“兩位先生,有何良策?”
洪承疇和範文程對視一眼後沉默些許,過了一會才慢慢說道:“我軍現在的糧道是從開原到蒙古草原,然後再從蒙古草原運到這裡。糧道已經足夠長了,繼續延長的話根本不現實。”
“沒有糧道就沒法進攻,洪先生的意思是不進攻了?”多爾袞有些不高興地問。
“臣不是這個意思,臣的意思是...在不延長糧道的前提下進攻。”
廢話!
多爾袞心中暗罵了一句。
他何嘗不想這麼做?
可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除非主動進攻廣寧城。
可是這更不現實。
李定國麾下兵馬兩萬,他隻有不到三萬。
多出來的兵馬在野戰時優勢非常大。
但要是攻打城池尤其是易守難攻的廣寧城,這點優勢將蕩然無存。
更何況李定國麾下步兵有大量火炮,妥妥的守城利器!
洪承疇這句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多爾袞有些失望的將目光從他身上離開,滿懷期待地放到了範文程身上,“範先生呢?”
範文程想了想:“臣以為既不能延長糧道,也不能在廣寧僵持。畢竟李定國糧草充足,他能堅守兩三個月甚至半年,而遼陽和盛京能不能堅持那麼久就不好說了。”
多爾袞很是無語:“兩位先生說了這麼多大道理,卻沒說一條有用的良策,難道兩位已經江郎才儘了嗎?”
範文程和洪承疇兩位謀士再次對視一眼,剛要開口說話時被多爾袞打斷:“兩位先彆說,寫在手上同時展示給本王看,如何?”
“就依王爺之計。”二人按照多爾袞的要求,用筆在左手上刷刷點點寫了下來。
寫完之後,二人並排站在多爾袞麵前,伸出了左手。
多爾袞定睛看去,發現他們兩人左手上都寫分兵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