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事實上正如柳七所想,林盛川的確不想六扇門趟京中渾水的心思。
在柳七離開房間之後,林盛川先是伸手製止了憋了許久的黃義開口說話,同時用眼神示意孫誌遠將房門重新關上。
待孫誌遠關好房門之後,林盛川指了指桌邊的圓凳,示意二人先坐下,他自己則是走到了柳七剛剛所坐的位置,原地佇立了片刻,方才放身坐下。
屁股剛挨到圓凳,黃義便急不可耐地說道:“林總捕頭,剛剛那人明明就是殺死薛總捕頭的殺手,你為何還要……”
未等黃義一句話說完,坐在他身旁的孫誌遠冷笑道:“你若是想送死,沒人攔著!”
黃義頓時語塞,旋即垂首喃喃道:“難道就這樣放任她繼續為禍江湖?”
林盛川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黃義凝聲說道:“黃義,彆忘了你現在是六扇門的捕頭,朝廷命官,你該為天下黎民百姓著想,而非隻顧及所謂的江湖道義。”
“我已經查到了一些證據,雖然不足以看出此女究竟和薛毅令狐朔之間有何仇怨,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
林盛川盯著黃義冷冷說道:“前任總捕頭薛毅……身上並不乾淨。”
黃義聞聲不敢置信地昂首看向了林盛川。
……
柳七還未走出仙居樓,她來的時候是從後院一處長樓徑直上了用來招待貴賓的三樓,此番離去本想原路返回,卻在走至一處拐角處時聽到了有些熟悉的聲音。
柳七眉頭微皺,循著聲音走了過去,穿過了走廊,眼前豁然開朗,她站在走廊門口放眼望去,發現眼前之地是酒樓寬敞的二樓大堂。
嘈雜之聲便是從大堂之中傳來。
柳七凝眸望去,隻見大堂一處靠窗的位置,被食客們圍的水泄不通,人聲鼎沸之中夾雜著拳腳響動和求饒聲。
“哎呦,彆打了!”
“疼死我了!”
“嗚嗚嗚……求求你們,彆打我爺爺了。”
直至最後那句略顯稚嫩的聲音傳入耳中,柳七方才確認了這就是自己剛剛聽到的聲音。
於是柳七目光一掃大堂,視線所及範圍內,仍有幾張桌子上的食客仍然十分規矩地坐在桌前,雖然並未擠過去看熱鬨,但一個個伸著腦袋,無人留意到走廊口的柳七。
柳七瞥見了其中兩張方桌上圍坐著身穿捕頭服的男人,也都梗著脖子在看熱鬨。。
柳七目光微動,突然扭頭看向了樓梯的方向,隻見樓梯上匆匆跑上來一個方帽錦袍的富態男人。
男人上了二樓大堂,慌慌張張地探首望了一眼,瞬間鎖定了鬨事的位置,一跺腳便哼哧哼哧地從她身邊跑過,徑直照著人群而去,嘴裡不斷喊著“都讓讓,都讓讓”。
很快人群一陣湧動,讓出了一條通道,富態男人鑽了進去,緊接著便聽到了裡麵傳來幾句討好的話語。
“哎呦蔣三爺,對不住,實在對不住!”
“這老宋頭是咱們樓裡運泔水的,真不是什麼小偷!”
“他就是嘴饞,以為您已經走了,所以才膽敢上來偷喝兩口。”
“不會了,不會了!我這就給您上兩壇珍藏二十多年的好酒。”
“算我的,算我給您賠罪的!”
……
柳七站在走廊口聆聽片刻,富態男人進去之後,拳腳到肉的聲音和哀嚎聲很快就停下了,隨後人群也漸漸的散開,柳七身形縮了縮,隻留下了半張身子在走廊口,觀察著大堂的動靜。
隨著人群漸漸散去,隻見剛剛擠進去的富態男人推著一個身材佝僂的老人家走了出來,手裡還牽著一個衣衫襤褸,滿臉汙漬的孩子。
富態男人在後麵一路罵罵咧咧:
“你個老不死的王八蛋,要不是看在你兒子的份上,我早就將你轟出去了!”
“伱偷喝就偷喝,也不看看這桌上坐的人是誰?”
“那可是六扇門的蔣三爺!”
“得罪了他,咱們這仙居樓就彆開了!”
“你知不知道老子剛剛送出去的兩壇千日香值多少銀子?一壇就是十五兩銀子!”
“哎呦——”
富態男子突然伸手捶了捶胸口,梗著脖子痛聲道:“可心疼死我了!”
走在前麵的老者雖然一瘸一拐,但聽著背後富態男人的謾罵,絲毫不在意,時不時“嘿嘿”一笑,隨後不知從何處摸出了一個精致的小酒壇,仰頭猛灌了一口。
“你個殺千刀的老宋頭!”
“我……我踹死你!”
那富態男人見了更是激動不已,竟是直接抬腳踹了上去。
“哎呀!”
隻聽得那老者慘叫一聲,撲倒在地,雖然動作麻利的蜷縮著身子滾來滾去,哭爹喊娘的一陣亂叫,惹得剛剛散去重新落座的食客們紛紛大笑。
唯有那富態男人手裡牽著的“小叫花子”邁著小碎步上去,正欲將老者扶起,但不知為何突然身形一滯,旋即扭著小臉看向了一邊。
柳七雙臂環抱,眼看著“小叫花子”朝自己看了過來,嘴角不禁微微扯動,緊接著便看到了“小叫花子”漆黑的雙眼驟然一亮。
柳七目光微凝,迅速抬手放在唇前,對其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小叫花子”先是一呆,隨後心領神會,迅速轉過身去撲在了地上亂滾的老者身上,“爺爺,爺爺”的哭喊起來。
柳七見狀放下了手,旋即感覺到了幾股視線似乎正朝著自己彙聚而來,於是身形悄然一退,整個人沒入了走廊之中。
“咦?”
一雙秀麗的雙眸掃向了二樓通往包廂的走廊,但卻掃了一空,於是有人輕咦了一聲。
這視線來自於靠窗的一張方桌上,滿滿當當坐滿了四個人,兩男兩女,視線的主人便是坐在靠近大堂裡麵的那位容貌豔麗的女子。
“芳菲,怎麼了?”同桌一人聽見了女子口中的輕咦聲,迅速扭頭看了過來,沉聲問道。
徐芳菲輕輕搖了搖頭,扭過頭來淺淺一笑:“大伯,應該是我看錯了。”
怎麼想那人都不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
於是她斂去了眼中的疑惑,昂首看向了另一方正襟危坐的年輕公子:“維憲,你覺得這門婚事怎麼樣,柳七娘雖說身世有些……難以言說,但容貌絕對是無可挑剔的!”
坐在徐芳菲對麵的方若蘭點頭如蒜,對著自家二哥信誓旦旦道:“我可以為大嫂作證,她說的沒有一絲假話,二哥你這次算是賺到了!”
而方維憲正凝眸望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似乎沉浸在某件事中。
直至徐芳菲“咚,咚”叩了兩下桌子,他方才轉過頭,瞧著自家大嫂和小妹一臉期待的目光,麵無表情地微微頷首:“母親挑選的,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
方若蘭一臉無語地偏過頭去,“撞上你這麼個夫婿,算是七娘妹妹虧大了!”
徐芳菲也跟著輕輕歎了口氣。
這個二弟啊……
唯有坐在方維憲對麵的中年男人嗬嗬一笑:“我看你們姑嫂倆是不明白維憲的心思。”
說著,他舉起茶杯敬了方維憲一杯:“維憲,大伯支持你,大好男兒豈能執迷於情情愛愛。”
徐芳菲聞言秀眉一橫,白眼直接甩了過去:“大伯,這話你若是敢當著大伯母的麵說,侄女倒要敬佩你是條漢子。”
“嘿嘿嘿嘿……”徐永元腦袋縮了縮,用笑聲掩蓋了尷尬。
“哈哈哈……”突然身後傳來了一陣張狂的笑聲。
同桌的徐芳菲等四人齊齊眉頭一皺,循聲看了過去,正是剛剛鬨事的那一桌,為首的那名被喚作“蔣三爺”的男人穿著一身捕頭差服,一隻腳踩在桌子上,在幾名同桌之人的奉承下仰麵大笑,絲毫不顧及同層用餐的食客。
年齡最小的方若蘭首先就忍不住,小聲嘟囔道:“堂堂六扇門的捕頭,行事像個街頭的地皮無賴一樣!”
話音剛落,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瞬間直起身子扭頭對著同桌的徐永元說道:“徐大伯,您彆誤會,我可不是在說您!”
徐永元對其輕輕一笑,隨即搖了搖頭,柔聲道:“我當然知道若蘭說的不是我。”
隨即他的目光瞥向了靠近窗台的一桌人,眼底頓時浮出不滿之色:“本以為六扇門之中均是林總捕頭這樣的嫉惡如仇之人,沒想到竟還有蔣彥明這等小人!”
徐芳菲聽聞此言,目光也隨之看了過去,見那一桌上皆是捕頭裝扮,正在推杯交盞好不熱鬨,頓時也忍不住皺眉道:“如今京中正值戒嚴,蔣彥明身為六扇門‘五虎’之一,還在這裡飲酒作樂,真不知道林總捕頭是如何能容得下他!”
唯有方維憲一臉平靜地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隨後輕聲說道:“蔣彥明的舅舅趙登雲是‘淩天劍客’古遙的親傳大弟子。”
其餘三人聞言皆是眼瞳一縮。
她們雖未聽說過趙登雲的名字,但是“淩天劍客”古遙,卻是名滿天下的“七星”之一,昆侖自在峰的掌門。
……
柳七此時已經穿過了長廊,又回到了剛剛來時的後院。
“咯吱……咯吱……”
那輛載著她來的黑廂馬車很快便在一名馬夫的牽引下,緩緩駛了進來。
馬車停在了院子的中央,馬夫躬身上來對著柳七說道:“屬下奉林總捕頭的命令,送小姐您回去。”
柳七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馬夫聞言微微一怔。
柳七瞥了一眼馬夫,沉吟片刻後,問道:“林盛川是不是有話要你傳達給我?”
馬夫身形猛地一晃,隨後輕輕頷首。
柳七:“說!”
馬夫立即回道:“林總捕頭說了,他答應小姐您的事一定會辦到,還望小姐能夠……多委屈一兩日”
林盛川這麼有把握?
一兩日的時間就能辦成,他憑什麼?
柳七目光微凝,林盛川所說答應她的事,便是指撤去對柳七的通緝,這代表著要收回已經下發至各州府縣的海捕文書。
林盛川一個六扇門總捕頭,有這份實力?
難道他能說動首輔傅青書?
柳七雙眸一閉一張,眼神瞬間恢複了平日的淡然,斂去了所有思緒。
不管林盛川的話是否能夠兌現,對她的計劃其實沒有太大的影響。
就算頂著官府的通緝,日後行走江湖也不過是稍有些許麻煩罷了。
作為一個舉目無親的頂尖高手,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柳七已經立於了不敗之地。
柳七將馬夫打發走之後,並未選擇離開,而是身形一晃自小院中消失,片刻之後現身於仙居樓另一間較為破舊的院子的屋頂之上。
望著院中正在將泔水桶抬上板車的爺孫倆,柳七瓊鼻微微一抽,隔著老遠便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臭味!
她眉頭微皺,直接用催動真氣屏蔽了嗅覺。
此時老宋頭和他的孫子宋狗兒已經將所有的泔水桶都抬上了車,隨後老宋頭出去了片刻,不知從哪兒牽來了一頭瘦骨嶙峋的毛驢。
老宋頭將泔水車的繩子掛在了毛驢的脖子上,隨後用力地抽了一鞭子,毛驢便拉著泔水車緩緩移動起來。
狗兒瘦小的身軀剛剛好可以縮在車尾的兩個泔水桶之間,也算是免去了走路的辛苦。
爺孫倆趕著泔水車一路出了後院,隨後轉入了一條無人的陰暗小巷,“吱吱呀呀”地前進著。
突然!
“咯吱”一聲,驢車驟然一停!
柳七飄然落地,裙擺鼓動,攔在了泔水車的前麵。
趕著驢車的老者渾濁的雙眼瞬間浮出了一抹精光,但卻聽到了身旁“咚”地一聲,隻見宋狗兒已經跳下了車,望著攔在他們必經之路上的女人,突然雙眼冒光。
“你終於來了,用刀的漂亮大姐姐!”
“什麼?什麼大姐姐?”老者聞言一臉茫然,抬眼之時,瞳孔瞬間縮到了極致。
原本距離他們有著至少二十餘步距離的柳七,不知何時已經閃身至跟前。
柳七素手一抬,五指微曲,掌心勁風席卷而出,瞬間便將老者籠罩在內,拖著他佝僂的身體朝著柳七掠來。
眼看著就要落入柳七之手,老者一咬牙:“媽的,拚了!”
旋即柳七便見已無抵抗之力的老者突然雙手一拍肚皮。
柳七秀眉微蹙,隻見老者肚皮上的衣裳突然浮出幾縷藍色火焰,眨眼間,藍色火焰瞬間彌漫至老者的整個胸前,將其上衣焚燒一空,露出了一身藍光瑩瑩的透明甲胄來。
此時老者已經被柳七真氣牽引至麵前,望著老者上半身的透明甲胄,以及甲胄之上已如燎原之勢彌漫開來的藍色火焰,柳七心底隱約生出了一絲不妙。
嗤——
果不其然,藍色火焰在觸碰到真氣的瞬間,仿佛烈火烹油,隨著真氣的不斷消弭,火苗瞬間升騰而起。
吞噬真氣嗎?
柳七目光微凝,旋即一道青色罡氣驟然浮現。
老者看見了自己身上的藍色火焰將柳七的真氣吞噬之後變得更加猛烈,同時因為真氣的消失,老者也已經感覺到了身體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控製之下,不禁麵露喜色,咧著嘴笑道:“我這冰焰琉璃甲可是……”
嗡!
話音未落,眼前突地青光乍現,老者隻覺得一股雄渾精純的氣息穿胸而過。
待其重新睜眼之時,眼前什麼藍色火焰,青色光芒全都消失不見。
“哢嚓——”
一聲脆響,老者臉色應聲而白,似是想到了什麼,旋即猛地低下頭來。
嘩啦啦……
老者看著自己身上那套透明的甲胄猶如碎玻璃一般淅淅瀝瀝的掉了一地,也顧不得半裸著身子,當即跳著腳哭喊道:
“哎呀!”
“我的冰焰琉璃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