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小殿下就藏在紫宸殿,知道的人不多,但不知情的那些也或多或少察覺到不對。
變化實在太明顯了,
半死不活閉門不出的陛下終於上朝了,整天黑臉一張的周大將軍連走路都帶風。
大臣們好奇,大臣們不敢問。
而傅應絕上朝後就是先處理之前留下的爛攤子,先前他無心朝政,周意然也是得過且過,以致於國事堆積成山。
看著他一副發奮圖強的模樣,大臣們欣慰的同時又不免心酸。
紛紛勸他注意身體,他這樣操勞若是小殿下還在定然是要心疼的。
大臣說這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一邊是憔悴破碎的陛下,一邊又是生死不明的小殿下,手心手背都是肉。
可是傅應絕卻險些氣昏過去,
“嘴上廟裡開個光吧,朕這段日子走大黴,你也算替君分憂了。”
已經儘量收斂了,畢竟彆人是關心則亂,可你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什麼叫若是還在,
他大胖閨女兒可不就是在的嗎。
但這話又不足為外人道,可叫傅應絕鬱悶得懷疑人生。
而他那大胖閨女兒在紫宸殿也跟他一樣愁——
珠子已經給了傅錦梨,傅錦梨是真像帶兒子一樣捆在身上。
毫無生氣的半顆珠子,時時刻刻都在接受小孩兒無微不至的關懷。
“夫子,肚子餓餓~”傅錦梨踮腳將小臉杵在桌上,桌上擺了樽做工精妙的貝盞,貝盞流光溢彩,其間卻盛放了灰撲撲的半顆珠子。
她就這麼趴在桌邊,臉蛋搭在小胖手上,說完還安靜地等了好一會兒,似是在等珠子的回應。
可這樣殘破又平平無奇的珠子哪裡會回答她。
傅錦梨卻不見掃興,反而”嗷~”了一聲,煞有介事地繼續問,“吃一塊糕糕好不好哇,梨子一塊,夫子一塊~”
珠子不說話。
傅錦梨當它答應了。
胖丫頭咧開小嘴一笑,哼哼哧哧地跑到一邊將傅應絕給她留的糕糕拿出來兩塊。
一塊被她夠著手,踮著腳艱難地放在了貝盞上,另一塊她拿在手上,等自己慢吞吞地爬到桌邊的小凳子上坐好,晃悠晃悠腳丫子才“嗷嗚”一口塞進嘴裡。
腮幫子鼓囊起一個滾圓的弧度,像小動物偷吃東西,笑得眼睛亮晃晃地。
“夫子回來,給小梨子做糕糕哇~”
落安哪裡會做什麼糕糕,他甚至連飯都不用吃,傅錦梨跟著他那段日子過的屬實艱難。
屋子裡就傅錦梨一個人在,沒人同她說話她自己絮絮叨叨地也漸漸安靜下來。
小丫頭翹著腳,兩隻手抓著自己的糕糕一口一口啃。
貝盞裡頭的珠子跟那塊糕點都靜默著,似在安靜地看她。
啃兩口,她就要扭過頭去看一眼珠子,隻是一眼又垂下頭去若無其事地啃。
當真應了那句小梨子乖乖。
她身上一點變化也無,就算接受了龍脈的傳承瞧著也像一顆呆瓜梨。
等她將糕點吃完了,還要將手給擦乾淨,才又伸出小胖手去將珠子攥在手心。
千恩百護地捧著,
傅錦梨側耳去貼近它,小珠子一點動靜都無。
“啊哼!”傅錦梨哼哼唧唧地,刺撓得自己原地轉了兩圈。
“不說話夫子,睡覺覺了不說話!”
她說了好多,可是一點回應都無,急吼吼的胖丫頭在殿內捧著顆破珠子來回打轉,最後她一生氣——
將珠子往自己心口一拍!
“我打你!”
可是那珠子才貼近她的心門,不知是碰到了哪處,竟綻出一道亮眼的光!
傅錦梨的手還捂在胸口處,光從她指縫各處不嚴實的角落鑽出,連胖丫頭的臉蛋都照亮了。
她原先並沒有反應過來,可隨即被手捂住的地方竟是傳來”哢擦“一聲碎裂的響動。
傅錦梨瞪大眼,驚恐與淩亂交織。
木訥訥良久,最後磕磕巴巴地來了一句,“我.....我不是故意,小梨子不是故意,把夫子打碎。“
哢擦哢擦的,
小珠子好像碎了。
可是.....
就是這麼說的,有人就是這麼跟小梨子說的。
落安剩下的半顆珠子幾乎就是一個“死掉”的狀態,可它的本源一體還有部分“活著”,那便讓活的那部分來影響死掉的這部分。
——直至它重新長出血肉。
傅錦梨一大巴掌將它往自己心口拍,這貼得夠近了吧,這夠影響到了吧。
可就目前來看,影不影響不知道,她夫子剩下半截魂好像是叫她拍散了.......
等那道光淡下去,傅錦梨才抖著她的小胖手,一臉空白茫然地將珠子收下去。
嘴巴快抖成波浪狀,要哭了。
她攤開手,不太敢看,眼睛都是貓著的,飛快地瞄了一眼。
沒看清,再瞄一眼。
隻見那在她想法中已經碎掉的半邊珠子不僅沒碎,還成了——
完整的,圓滾滾的,發著幽幽熒光的,一顆。
傅錦梨傻眼了,小小一隻胖娃娃杵在桌邊成了一樽小木偶。
“夫夫夫——”
夫半天沒夫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傅錦梨驚恐地“嗷”了一聲,連滾帶爬屁顛屁顛地就往門邊跑。
驚恐的臉蛋顫呼呼,邊跑邊喊,“我的珠子,我的夫子,爹爹——”
“我的夫子,抽抽抽——把梨子抽乾啦——”
彆說影響了,外頭半截珠子把梨子的珠子都抽出來合為一體了!
她就這麼一路喊著,噠噠噠地跑在紫宸殿內。
跑起來是一跳一跳地,像隻急眼兔子,悶著腦袋框框邁腳丫子,正正好一頭杵在下朝歸來的傅應絕身上。
傅應絕接住人了,但被撞得後退了兩步,
“瞎跑什麼,後頭有狗追你。”
可是情況遠遠比被狗追還要嚴重!
傅錦梨顫顫巍巍地抬起一張恍惚的胖臉,就這麼水靈靈地在傅應絕眼前嚎了出來——
“腰子,掏梨子腰子,沒啦!”
“夫子把小梨子腰子,掏了——”
傅應絕:?
“?”他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是說,剩半顆珠子的落安,把你一條囫圇龍崽的腰子,掏了?”
是落安顛了還是他傅應絕顛了。
你聽聽這合理嗎?
可是傅錦梨那樣子哪裡像是在說謊,她就差舉著兩隻手發誓了。
“小珠子,好了!在梨子手裡好啦,在一起了,我的我的....把梨子的拿出來啦!”
她體內的那半顆,被拿出來了,並且同外頭的合二為一。
可問題出就出在傅錦梨她就是那半顆珠子化的,如今珠子沒了,她還能是顆好端端的梨不。
傅應絕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事情大條了,白墮又有得忙了。
不光白墮,連月彎彎跟丁雅言都有得忙。
三個人奉召進宮,將傅錦梨圍了個團團轉,上上下下的掃視一點不放過。
可憐傅錦梨一顆沒了腰子的梨根本無暇顧及幾人了,眼淚滴答地在裡頭一句句一字字地說著自己的遺言,
“我的破爛,小梨子的破爛給爹爹,留給爹爹的,小床,小梨子小床給弟弟.....”
“藏了一點點錢,在小罐子裡,是給夫子,夫子米有錢錢,在外頭餓死噠~”
“爹爹——”她又哭著去看黑著張臉的傅應絕,“燒點糕糕啊,多多燒糕糕,小梨子保佑,保佑爹爹長大成才,做大官,做大.......”
“我謝謝你了祖宗。”傅應絕不知道自己臉上應該掛個什麼表情才算應景。
這是人話不?
他好好一個皇帝,保佑他當大官。
還想要糕糕,就算燒他寧願燒一屋子書去,口無遮攔的,多讀點書就老實了。
傅錦梨邊嚎,另外三人就邊觀察。
等傅錦梨遺言交代得差不多了,三人也都默默收回了眼並迅速地做了交流。
當然,是白墮跟月彎彎在交流,丁雅言正盯著傅錦梨隨時準備給她擦眼淚。
“殿下,”丁雅言小大人一樣拉住她的手,“不哭啦,有....腰子,有兩顆腰子,死不了,死不了的。”
安慰人還得是她在行啊。
月彎彎險些聽不下去,“雅言!”
她製止丁雅言將事情往更離奇的溝裡帶,道,“小殿下為龍脈新主,已然是個嶄新個體,同前主再不是依存關係。”
傅錦梨新生為龍脈之主,接受傳承的同時她自己都沒發現自己的能力跟從前已然不可同日而語。
新主有龍脈整族之力,從落安獨自一人便能維持大陸半年生機就可知曉龍脈之力並不弱,那催生一顆屬於自己的心珠也不過是易如反掌。
她心珠已結,便不由落安那半枚珠子來維係生存,恰恰好叫外頭這半枚機緣巧合吸收重組了。
“前主便是由心珠分而為殿下,前主的心珠現下已修複無損,或許......”月彎彎很快就想到了點上,“也能複行其道。”
她詢問的目光投向已經安靜下來的傅錦梨,問,“殿下的法子可是這個?”
傅錦梨重重點頭,“小龍不是一樣的,小珠子就是小龍崽的所有,本源,這個是本源,可以把夫子......”
她抱著雙手,比劃一個搖籃的動作,又將自己的小臉貼上去,“養出來,小梨子把夫子養出來。”
龍脈講究傳承,其實靠的就是心珠。
心珠作為一個容器,灌注了前任龍脈的畢生之力被下一任全權吸收後就會轉化為新的容器再承載新主的力量。
它是什麼樣,取決於它的宿主。
傅錦梨不一樣,她本身就沒有自己的心珠,是落安生生剖了一半給她。
而落安的那顆,是曆任龍脈之主才能擁有的,這也就是為何傅錦梨為龍脈少君,沒自己的心珠卻能接受龍脈傳承。
在傳承之後,殘缺的珠子感受到主人的隕落便會自發到新主身邊完成自己的使命,可是新主沒有心珠,便自發催生出了獨屬於她的那顆。
至於落安的那半顆,也就功成身退,與外頭的半顆合一後又成了一個容器。
是一個,獨屬於龍脈之主的容器。
“夫子,留下的,小蔚那裡,隻有小蔚那裡!”
要將心珠重新培育成落安原來的那顆,那便要注入獨屬於落安的力量,可是傅錦梨接受傳承後的力量已然同化為她自己而有,與落安原先賦予她的還有一定的差彆。
可是薛福蔚不同,
薛福蔚身上那道氣息,是落安的,是落安自己親手布下的。
那還是他的東西!
————
薛福蔚是不知道自家大哥回來了的,小胖子被瞞得死緊,每日一問就是他家那倆仙女回來沒有。
沒人回答他,直至今日——
他進了宮,又見到了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