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確實不是東西
聲音很大,屋裡的人想著傅錦梨還在外頭玩,趕緊就竄了出來察看情況。
“小梨子!”
趙馳縱第一個衝過去,表情很凶,“怎麼著了,誰欺負——”
話還沒說完呢,他就看見了在院子裡打滾的王富友,還有乖乖巧巧蹲在他身前聽他慘叫的傅錦梨。
趙馳縱當即就將嘴裡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這時傅應絕也掀開半搭著的門簾出來,打眼瞧過去就大致知曉了是什麼情況。
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的意思。
還是傅錦梨先同兩人打了招呼。
她站起身來,先彎下小胖腰去笨拙將地裙子上沾的泥拍乾淨,才慢吞吞轉身。
星眸純然,小手一揣,咧嘴,“不是我打,不是小梨子打,沒有殺掉,富友撞乖乖爪爪了~”
是的。
富友撞小梨子的爪爪,將自己手撞瘸了。
傅應絕先是看了眼天,低低吐出口氣。
而後低下頭來,眉目平淡,頷首,讚同她的話,“嗯,他瞎了眼了。”
也不曉得是誰瞎了眼,趙馳縱忍不住腹誹。
可下一瞬,他眼睛一閉,也跟著道,“他真是太不小心了。”
——
王富友事都沒有成,就先“自己撞斷了手指”。
雖然最後是蘇展幫著接回來了,可也遭了一番罪。
他沒斷過骨頭,但見彆人接骨都是囫圇一下就好,怎到了他這裡就是反反複複地哢嚓了數十下。
蘇展倒是目露歉意,“抱歉,給您接錯了幾次,我再試試。”
不太誠心,但王富友此刻彆說是反駁了,連訛上一筆的力氣都無。
當真是疼得狠了。
待緩過口氣來,他坐在凳子上,看著被傅應絕抱坐在腿上的小孩兒。
小姑娘樂嗬嗬的,懷裡緊緊抱著自家爹爹的一隻手,小臉蹭蹭,看見他就笑。
王富友手又疼了。
最後也沒告上一狀,咬牙切齒地想著來日方向,成大事者忍為第一。
“是我不小心撞上了大當家,今天來也是有件大事要同二當家商量。”
兩個小孩兒能成什麼事,他都未考慮過要同傅錦梨跟趙馳縱商量,先將目光放在了傅應絕身上。
傅應絕挑眉,“我?”
“大當家在跟前,你倒是抬舉我了。”
傅錦梨也馬上噘嘴,小拳頭一揮,恐嚇道,“厲害,大當家我啊,小梨子擋前頭!”
最後王富友也沒得法,捏著鼻子認了打不算,還要低聲下氣地同三位當家商量事情。
也不曉得四人在屋子裡說了什麼,隻是走時王富友滿麵春風,誌在必得。
——
王富友惦記著好處,第二日就馬不停蹄地帶著黑衣人上了山。
三位當家也是恭候多時。
傅應絕坐主位,懷裡的小丫頭哼哼唧唧地唱著歌,趙馳縱坐在他左手邊。
另一頭是黑衣人同王富友。
“這便是我們當家,你有什麼,大可說來!”
王富友有意顯擺,在中間很是熱絡地傳話。
黑衣人小心地端詳幾人,心頭緊了起來。
這幾人,看著比阿進還難對付。
他想著此行怕是波折,卻沒料到幾人格外的好說話。
“我乃淮川軍長官近衛,此來是想同大當家做門生意。”
“我也知道大當家是不拘小節,豪情壯誌之人,昭帝打壓軍中,以至淮川四麵怨聲,此次非是大逆不道,而是為國為民之義舉啊。”
黑衣人竭力美化自身,又不忘拉踩大啟天子。
諸如暴君,無德,草芥人命之類,不絕於口。
而大啟天子本人點頭,讚同他的話。
“確實不是東西。”
趙馳縱:……
傅錦梨今日穿的天青小甲,一顆小肉團子坐著不安分,左摸摸右蹭蹭
聽見傅應絕的話,她也咧著小白牙應和,“知道~,小梨子爹爹不是東西~”
她知道說的是她爹,就是不知道這不是東西是個什麼東西。
但聽她爹讚同,自然也就跟著瞎湊熱鬨 。
童言無忌,沒人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黑衣人也隻覺得這新來的當家實在太縱容孩子,並未多想彆的。
他見傅應絕同意自己的說法,心頭暗自一喜,正想再接再厲——
那上頭的男人卻好似不耐煩聽他廢話,直接截了他的話。
“朱妄語能不能行了,說了乾就乾,趕緊給錢。”
黑衣人:?
這又是什麼個章程?
還有一筐子勸解的話沒說呢,傅應絕一把打斷倒是叫他懵住了 。
好在這時趙馳縱站了出來,他轉頭看向黑衣人,言簡意賅,“出錢出糧,咱們行雲崗願做淮川軍第一道防線。”
行雲崗不是入淮川的必經,但緊靠另一條入淮之路,一但此地設險要攔截,也是能好好耗上大啟軍隊一陣。
黑衣人聽著不敢置信,“你們……”
還有這好事兒?
但是——
他也有些疑惑,道,“一寨之力不足為懼,行雲崗的人不會全權聽從你們的。 ”
這也是他們如今最棘手之事,行雲崗壓根就不聽使喚。
傅應絕卻不甚在意,揮揮手當真像土匪頭子,流裡流氣地,“那是我的事,你隻管給錢。”
——
有了幾人的保證,黑衣人樂顛顛地走了,一進淮川,全上報給了朱妄語。
朱妄語也是喜不自勝,好不容易撬開了行雲崗的口子,派了人從淮川城中運送來大量的錢糧。
但也不能就這麼給了,約定好物資到位之時,要看到行雲崗歸一,才能全權交予。
至於要如何辦,傅應絕也不慌,當天夜裡就傳書往北。
幾乎在信鴿飛出的同一時間,行雲崗數十裡外,就洋洋灑灑來了一隊人馬。
馬車裝有六七輛,車轍碾在地上留下深痕,顯然是裝了重物。
“少主子,前頭岔了路,孟叔說是沿西邊押送。”
裴風半死不活地癱在馬車裡,聽見這話,哼了一句又翻個身。
活像隻翻肚的大白魚。
他懶得理睬,渾身燥悶得很,小聲嘀咕道,“我管你東邊西邊,躺大路邊睡著我都懶得管 。”
又聽外頭人繼續道,“不過這另一邊的名字倒是好聽,叫什麼……”
他想了想,道,“什麼,行雲崗。”
“我管他行不——”
裴風躺屍的動作一頓,也不知是想到什麼,猛地抬起了那蔫著的大腦袋。
倒吸一口涼氣,將自己嗆得一張俊臉通紅,他卻不管。
而是一下掀開了車簾,追問,“行什麼!你說行什麼崗!”
外頭的人被嚇了一跳,“行,行雲崗……”
“嗷!”
裴風差點樂得從車上跳下來,連忙指揮道,“走走走,從行雲崗,不準走彆道啊,走彆道我跳車吊死在後邊!”
這就嚇人了,外邊人都傻眼。
這時孟叔走了過來,見他上躥下跳地,又斥責道,“成何體統少主子!穩重些。”
穩重?
裴風恨不得現在一陣大狂風將他直接刮到行雲崗下頭。
不再多砍兩條腿接到那馬屁股底下,都算他是老成持重。
“走行雲崗啊,我命裡帶風,去刮刮這破雲,看是怎麼個事兒。”
他滿嘴胡咧,孟叔皺著眉,卻沒反對。
不論走哪處,都是一樣的,目的地並不會變。
意願達成的裴風,嘴都要笑歪了,一改之前的死氣沉沉,好心情地去將外頭那一車車的藥草器械一一清點。
好一幅少主子儘職儘責,巡視物資的畫麵。
——
他們直直往行雲崗去,有一飛鴿卻逆著他們的方向,由頭頂掠過。
翅膀一下一下撲騰著,不知多久,落在了大軍駐紮的營外。
“將軍,陛下傳信。”
副將將鴿子腿上的信件取下,送到了主帳之中。
帳內收拾得冷硬齊整,纖塵不染,隻有一堆文書對齊摞在案上 。
案前負手而立一男子。
身姿俊拔,一襲黑衣裹著精瘦的腰際與寬闊的肩臂。
聽見呼喊,他高束的馬尾微蕩,轉過身來,露出斧刻一般鮮明的下頜線跟冷情的眼。
唇角微抿,麵無表情也能叫人覺察出不虞的情緒來。
周意然竹骨一般的指捏著信件,展開來,一目三行。
稍許,他抬起頭,額角抽搐,反手就將信浸在了硯台墨汁裡。
副將一驚,自覺低下頭去忽視這大不敬的場麵。
但心頭也疑惑著陛下究竟寫了些什麼,把將軍氣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