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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趙馳縱瞬間就站直了身子,“不,不用勞煩陛下他老人家的,我,我一個人也不怕的。”
不可不可,若當真叫陛下送他,他寧願自己一人走著回去!
對於他的條件反射,眾人已經習以為常,又實在無法感同身受。
奶團子不同意,還要安慰他,“不安全,抓住,壞蛋抓住,小梨子送!”
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任由趙馳縱如何勸說,都堅決不允許她的小夥伴落單,一定要她小梨子大王送才放心。
最後無法,幾人都跟著一道往皇宮去,彆的還好,唯趙馳縱一人淚流滿麵。
***
傅應絕等小丫頭許久了,今日回來的倒是有些晚。
將小孩兒抱起來,在懷裡掂了掂,“胖了?”
墜手了不少。
小孩兒便是年紀小,也聽不得這個胖字,忙吸住小肚子,“不是!不是肉肉呀,是衣胡!”
她憋著一口氣,扯了自己厚實的衣服給他看。
傅應絕哼笑,戳了一下她肚臍的位置,小孩兒立刻就收不住了,前頭的衣服就鼓起了一小塊。
“壞壞!肉肉藏不住!”
傅應絕卻是扯她氣悶的小臉,“藏什麼,你爹我養得這麼辛苦,容易嗎?”
他是恨不得昭告天下,這麼個軟乎乎的胖墩墩是他親手喂出來的。
胖些有何不好,又不是養不起。
奶團子骨頭架子小,看起來一小隻,可捏上去卻全軟乎乎的肉,特彆是小手一抬,再配上蘇展給套的金鐲子,藕節一般。
這兩日穿上厚衣服了,更是了不得,活生生一個小蹴鞠。
“謝謝爹爹,可是——”
她擰著眉想了會兒,才將話語組織清楚,“吃多多呀,沒有錢錢。”
“”
傅應絕也懶得再揪她了,隻道,“那你放心,我到時要飯都餓不著你。”
“謝謝爹爹!”
傅應絕“客氣。”
傅應絕抱著小孩兒就往殿內走,可走到一半卻叫她喊住,“不走,不走,送回家,爹爹送周周哥哥,回家呀!”
“?”
傅應絕沒聽清,“送誰?”
小孩兒奶音陣陣,“周周哥哥!小粽子!還有——”
掰著手指頭一個一個數,傅應絕這下聽明白了。
想都不想便拒絕,“不認識路還是走不動,須得朕去送。”
他嗤笑,“當朕閒得慌?”
***
傅應絕麵無表情地掀開車簾,周意然抬起眼來看了下,又沒什麼反應地閉上。
端坐在一旁的季楚連忙起身,“見過陛下。”
“嗯。”
傅應絕抱著自家笑嗬嗬的胖丫頭,找了個地兒坐。
又硬著聲音朝外頭吩咐,“啟程。”
馬車搖搖晃晃地跑起來,季楚拘謹些,兩個大人也沒有要開口說話的意思,唯傅錦梨笑得甜,翹著小腳丫。
“聰明,小梨子聰明!”
周周哥哥送回來,再給他們一個個都送回去,隻有這麼聰明的小梨子大王才能想到這樣的好法子了!
小胖丫頭沾沾自喜,在老父親懷裡找了個舒服位置窩著,傅應絕叫她這沒心沒肺的模樣看得腦門發昏。
“再找不出您這樣的智囊了。”
昏招,一天到晚地都是想些昏招。
也隻有她一人,才想得出叫大啟天子送自個兒同窗回家的法子了。
他陰陽怪氣,對小孩來說完全免疫,甚至還要多謝他誇讚。
“智,智囊,小梨子厲害!”
“”
小孩兒不痛不癢,傅應絕噎住,不想再多看胖乎乎的小丫頭一眼,怕看了手癢。
於是眼一抬,不期然地,就落在了對麵的周意然身上。
周意然睫羽幾不可察地顫了顫,仍舊無動於衷
帝王定定看了半瞬,忽而,扯著嘴角便笑開了。
“這不是,統領大人嗎?”
周意然
“養兩日病,還要個三歲娃娃來送,怕黑也不必這般遮掩,畢竟人無完人,愛卿為國為民,朕自然也願為愛卿多配幾個護衛。”
槍杆直對,周意然便是再不想理,也不行。
他睜開眼,沒什麼波動,一板一眼抱拳道謝,“臣多謝陛下美意。”
瞧著老實可欺,傅應絕笑得和善,“應當的,朕自來是愛護小輩。”
“……”
挨家挨戶地一個個送完,天色也不早了,傅應絕半倚著,青絲鋪在身後。
指節壓在眉心輕按著,閉目養神。
外頭的燈火漸漸亮起來,夜市的吆喝與熱鬨偶爾傳入車內,不吵,隻覺煙火氣十足。
可比外頭的喧鬨更明顯的,是身側而來的,似是偷食的小倉鼠一般,窸窸窣窣的響動。
過了一會兒,靜了片刻,又傳來衣物摩擦的聲音,傅應絕感受著衣服上似有似無地拉扯感,額角的青筋跳了跳。
猛地睜開了眼。
“傅錦梨!”
“米有,小梨子米有!”
小孩兒吃得兩腮鼓鼓,小胖臉上還沾著糕點碎,大眼睛水汪汪地無辜極了。
聽見嗬斥,她急忙將小手背到身後,那一片繡著龍紋的衣角便從她手中脫落。
繃緊了小臉,努力叫自己不露出分毫破綻。
可那衣角上明晃晃的油光,卻是昭示著小娃娃實不像表現得這麼老實。
傅應絕將小奶娃一提,小孩兒掙紮都來不及,屁股上就結結實實挨了兩下。
“你倒是愛乾淨,淨拿我的衣服擦?”
傅應絕舍不得下狠手,可她不聽話的時候也會被這樣輕輕地揍幾下。
沒什麼痛意,隻是叫小孩兒知曉對錯。
眼見他一掌又要落下,小孩兒慢吞吞地轉過頭來,乖乖認錯。
“爹爹輕輕打,小梨子乖乖。”
漂亮倒是極漂亮的,粉粉白白似個小仙子,就是皮實起來氣人。
說完,又老實巴交地趴著,抱著自己的手手,任由他動作。
如此這般,倒叫傅應絕一口氣悶在胸口,不上不下地難受極了。
抬起的手也是怎麼也下不去了。
感覺到身後的動靜停了,小奶包呆了一下,覺得可能是爹爹收拾完了,又一骨碌地爬起來。
這下動作十分乾淨利落,扯了傅應絕的衣袖,往自己臉上一搭。
“爹爹打完,打完擦擦呀。”
一張小臉都叫衣袖蓋了個乾淨,可傅應絕愣是瞧出她閉著眼,仰著腦袋傻乎乎等著的模樣。
實在欠揍得緊,天子一口牙都要咬碎了。
“小混賬!”
惱極了,語氣卻不敢放重,沒好氣地將衣袖甩下來,還要任勞任怨地拿乾淨巾帕給她擦。
傅錦梨哪裡知道他在說些什麼,隻學著他的模樣,豎著眉毛跟著罵。
“混賬,混賬!小梨子混賬!”
“”
這麼收拾一番,又是那個白胖可愛的小孩兒,傅應絕斜臥著養神,她就坐在那兒掰著手指頭不知在算些什麼。
馬車平穩地行駛著,耳邊都是小孩兒咿咿呀呀的絮叨,忽地,外邊有些鬨起來,馬車也停下。
奶團子眼睛一眨,立刻就抬起了頭來。
“爹爹,到家!”
傅應絕反手就將人抱在了懷裡,“安靜些。”
指節敲在車架的窗壁上,“篤篤”輕響,外頭立時傳來一陣走動聲,簾外倒映出個低眉順眼恭敬站立的人。
“陛下。”
嗓音陰柔又不失溫和,是蘇展。
傅應絕‘嗯’了一聲,問道,“何故停下。”
蘇展抬眼望著前方躁動的人群,還隱約傳來婦女的哭鬨,擰起了眉。
“回陛下,前方民患矣,道路堵塞,不便通行。”
“嗯。”傅應絕沒怎麼在意,有人的地方,就有世事紛擾,倒也沒到事事都須得他這個帝王親自憂心的地步。
居其位,謀其職,自有底下官員操心。
“換道,由安樂街走。”
“是。”
父女倆回到宮中,天天都黑透了,夜風刮過來,已經帶上了輕微的刺骨感。
傅應絕拿大氅將小孩兒裹得嚴嚴實實,就一個小腦袋鑽出來,軟著聲音地喊他。
“爹爹!”
“嗯。”
小孩兒想將小爪子一道伸出來,大步走著的帝王卻似是早有所感,反手就給她塞了回去。
“當心凍著。”
“凍著,凍成呆呆梨子哇。”
小孩兒天真的話在宮道上回蕩,天子默了默,直言不諱,“不凍也呆。”
“哼!”
***
翌日一大早,傅應絕看著在榻上敞開肚皮睡著的小孩兒,有些犯難。
他也沒叫醒人,而是靜靜走出內殿,推開了殿門。
這個月份天黑得早,亮得卻晚,此刻天邊還掛著黑幕。
蘇展聽見“吱呀”一聲,就迎了過去,壓低聲音喚道,“陛下。”
看了看天色,又道,“約莫還有一刻鐘,才到小殿下起身的時候。”
傅應絕擺擺手,沒說話,徑直跨了出去。
蘇展便見著自家陛下隻搭了件外披,沉著張臉走到了廊下,站一會兒,走兩步,又站,又走,還時不時伸出手來在空中停留一瞬,也不知在乾些什麼。
饒是他一個近侍,伺候了陛下二十好幾年,此刻,也著實看不出他是個什麼心思。
傅應絕沒待多久,很快又回了寢殿。
仍舊沒去叫睡得香的小孩兒,而是一臉嚴肅地直奔側室。
片刻後,帝王看著手上鑲著兔毛的橙紅薄襖,總算是滿意地笑了。
將衣衫放在榻邊,才囫圇將睡懵的小孩兒提溜起來。
奶團子眼睛都睜不開,傅應絕卻是沒有手下留情,還要冷嘲熱諷一番,“我那日怎麼說來著,總有你後悔的。”
說了不去上學,非得去啊,不給去還要造反。
現在好了,睡得好好地叫人從榻上挖起來,該的!
“唔嗯,上學上學”
小奶包每日都是憑借著自己強大的意誌力才能準時準點趕到學堂,自來求學多刻苦,便是稚童,也不例外。
待她清醒了些,傅應絕才拿過一旁的衣服往她身上套。
毛茸茸,暖呼呼的,往小孩兒身上一裹,橙紅白邊的小馬甲,領口還有金絲盤扣,就算是頂著亂糟糟的頭發,臉上仍舊雪白呆軟。
傅應絕暗自點頭,“不錯。”
彆的不說,這樣定是凍不著的。
不光是凍不著,此刻小孩兒是動都動不了。
胖墩墩艱難地舉起自己的小胳膊,短手短腳,厚衣服再這麼一穿,行動十分受限,可她半點不在意。
還要軟著嗓子應和老父親,“不錯,不錯!爹爹不錯!”
傅應絕哼笑,“自然不錯。”
看得出來父女倆對今日這一身都是十分滿意的,唯有蘇展幾人,一直到傅錦梨離了宮,進了學堂,都是欲言又止。
甭說他們,就是趙馳縱幾人看著那搖搖晃晃進來的小團子,都有些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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