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nf
方家祖宅外頭都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牆倒眾人推,如今方家大勢已去,有些聲音自然而然就冒了出來。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方家公子看起來是人模狗樣,居然做出這等天打雷劈的惡事!”
“報應不爽!我娘家表姐當時也被這畜生逼得投河自儘!老天有眼,總算是叫他下了地獄。”
有人聽見她這話,嗤笑,“老天?老天哪管你死活。”
他神神秘秘地湊過來,“我可是聽說,是那天家的小殿下,親自下令處決的這畜生!”
聞者大驚,“小殿下?!是”
男人看出她的疑惑,道,“便是陛下的那根獨苗苗,永嘉小殿下!”
消息靈通的人,走到哪裡都吃香,周圍的人眼睛“唰”地一下掃過來。
這樣的注目讓男人麵露得意,不知從哪兒掏出一把扇子,‘啪’一下打開!自以為瀟灑地開始顯擺,侃侃而談。
“聽說那日,這方家公子巧言善辯,概不認罪,又有個當大官的叔叔。”
“兆尹府一眾拿著頭疼,一籌莫展。此時小殿下便站了出來!”
“渾身上下氣勢凜然!她眼神不屑,嘴唇輕揚,那一瞬似有金光沐浴在身,甚至有人隱隱聽見龍吟!”
他說到激動處,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口沫橫飛。
“小殿下袍袖一揚!氣吞山河!道是叔侄倆作惡多端,一起推出去砍嘍!”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似是親眼所見,圍觀一眾聽得津津有味,目光灼灼。
原是有人將那日發生的事簡略地傳遞出來。
而百姓們又有著除惡揚善,櫛垢爬癢的浩然正氣,單憑那些隻言片語早就自己腦補了一場大劇。
歹人猖狂,小殿下大義凜然,胸有溝壑,年紀小小,就為民除害!
最後這話一傳十十傳百,再加之言語技巧潤色一番,在各大酒館茶樓的八寶書案上頭由說書人輪番上演。
一時之間,傳聞中小殿下的風姿風靡全上京!
一直到了中秋將近,百姓們才意猶未儘地淡下心頭的狂熱。
每逢佳節,便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傅應絕這兩日火氣太大,就算有個傅錦梨在前頭頂著,蘇展都覺得夠嗆。
“陛下,南度使臣不日便要進京,禮部那頭已經準備妥帖。”
蘇展輕聲細語,時刻注意著帝王的神色。
傅應絕懶散地往後一靠,胸腔悶悶地“嗯”了一聲。
“禮節到就行。”
他也不知是為何,忒不待見南度。
男人眼弧狹長,尾端懨懨地上挑。
“過了節趕緊送走,好好在家團圓不行,大老遠來這兒賞我大啟的月亮。”
蘇展笑著沒答話。
傅應絕微闔著眼,忽地,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眉頭輕蹙,“注意著些,莫叫那些人挨著永嘉。”
蘇展心頭一跳,懂了他的意思,“是。”
老父親心頭火大,還要記得多說兩句,安排好自家小胖丫頭。
小胖丫頭呢?
傅錦梨此刻已經挎著小包出了皇宮,去的卻不是學堂,包裡裝的也不是書本。
眼看團圓將近,奶團子打扮得也跟個圓乎乎的小月亮似的。
發上掛著六角的白晶小釵,月白的圓領小裙衫,衣擺子上有淺金的五爪龍,還有憨憨的胖頭錦鯉。
傅錦梨小手悄咪咪按在挎包上,笑得見牙不見眼。
得,用膝蓋想都知道裡邊是有些什麼東西。
中秋月兒高懸,各家各戶共賞天上嬋娟,品酒,折桂,吃些寓意美好的月團。
有些人家還要七夕盼姻緣,中秋求子嗣。
民間尚且不知,但宮裡頭禦膳房早幾日就著手準備了。
發酵好的酒水,精致的月餅,第一批就緊著紫辰殿那兩位送去。
那月餅圓圓小小的,因著要討小主子歡心,做得小巧,恰好夠小丫頭一手抓一個。
做得酥皮焦香,上頭還印著玉兔搗藥,月下桂影,蟾宮天女等,好不精致,甭管進不進口,都要擺上幾塊應應景。
而奶娃娃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被雕成小胖兔兒模樣的小餅。
同以往做的小點心不一樣,這個做得要她兩隻手才能捏住。
連那水紅的眼珠子,甚至身上雪白的皮毛都做得惟妙惟肖。
奶團子抱在懷裡舍不得吃,吵著晚上要帶小兔兔睡覺覺,叫爹爹找根繩子給她拴起來。
傅應絕臉一黑,照著小丫頭屁股上輕輕踢了下。
氣得小丫頭嗷嗚一口咬掉半隻兔耳朵,流下了傷心的口水。
奶團子拿眼睛瞄了眼小全子,小全子靜了一瞬,默默地轉過了身留給她一個背影。
傅錦梨一喜,小胖臉綻出紅暈。
她眼珠子嘰裡咕嚕亂轉,手上卻是順著挎包摸了進去,一碰到裡頭半軟不硬的物什,樂得直打顛兒。
再眼疾手快地掀開來,眼睛迅速往裡頭看了眼,又做賊似地“唰”一下合上。
動作行雲流水,一套結束還心虛地又去看小全子,小全子仍舊留給她一個背影。
奶團子鬆了口氣。
“到了呀。”
小孩的聲音帶著奶氣,這刻又是乖乖的了。
小全子適時回過身來,“快了,小主子。”
“嗷!”
她早早起來,卻不是去的稚學院,而是直奔城西的尹家。
本是答應了尹太傅要去見他小孫女的,隻是傷好後耽擱了許久。
雖說尹太傅隻求遠遠瞧上一眼,可奶團子也不知這瞧上一眼是怎麼個瞧法。
她便同傅應絕說,“小梨子去呀,小梨子去,她開心。”
小梨子去找她呀,要近近地看!
於是她今日都不在寢殿裡多磨蹭,收拾好了都不用人叫,自己哼哧哼哧就往車上爬。
自那日尹清歸家後,將傅錦梨的話告訴了丁雅言,小姑娘漆黑的睫羽輕輕一顫,眼中卻沒什麼起伏。
看起來似是無動於衷。
可自那日起,小姑娘每日天際一擦亮,就獨身一人站在府門外。
也不說話,那雙濃墨似的眼珠子一動不動,也不知是在發呆還是在瞧著什麼地方。
尹清出門上朝,她也出門,就靜默地站在角房簷下,有時,一站便是一天。
inf。in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