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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馳縱這才發現他嘴裡那堆雜草,“給他拿出來。”
下人照吩咐做了,唐父“呸呸”幾聲將嘴裡的東西吐掉。
“你們究竟是誰!抓我做什麼,你們這是——”
“小粽幾!”
唐父還在說,可身後那聲呼喊已然將趙馳縱的注意力分了過去。
矮冬瓜似的小人板著小臉跑過來。
“你慢一點兒。”
一顛兒一顛兒地,趙馳縱忍不住嘟囔了句。
他伸手想扶她一下穩住身形,誰知這祖宗卻是腳下一轉,從他身邊直挺挺地就溜了過去。
傅錦梨虎著臉徑直對著唐父衝去。
唐父被控住手腳壓低了製在地上,抬眼見個小屁孩衝到他眼前,看樣子跟前頭那小男娃是一夥的,張嘴便要罵。
“你們這些強——唔——”
才吐出幾個字,傅錦梨“啪”地一腳就蹬在他的臉上!
那鞋子極小,不過半個巴掌,天青底子帶錦簇祥雲,鞋尖一隻金翅蝴蝶顫巍巍地搖著。
“小梨子打不哭你!壞家夥!”
她顯然是十分氣憤的,被幾個人壓著的唐父硬生生叫她蹬得險些仰倒過去。
那腳一挪開,唐父已然是一個眼冒金星,半魂出竅的狀態。
若不是麵上遮擋物太多,怕是眾人眼中的半張臉都是高高腫起!
“這”
這是鬨得哪一出啊,趙馳縱懵著臉看眼前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而小丫頭猶不解氣似地,勾下小胖腰就要去脫腳上的鞋子。
“小主子!殿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
後頭追上來的小全子眼疾手快地將她攔了下來,可她小豬崽一樣,力氣又大,半勸半抱地才將人帶了回來。
奶娃娃被抱在懷裡嘴巴撅得高高,可又不能動手了,便自以為凶惡地剜了唐父一眼。
恐嚇道,“還打,下次還打!”
“”
趙馳縱覺得這十分不像話,怎麼能張口閉口就是揍人呢。
於是他站在一旁苦口婆心,“小梨子莫要同人瞎動手,做事我們能講道理便先講道理,動手終歸不好,保不齊是要落人口舌的。”
難得,他還知道要講道理。
這話落在晚一步到的幾人耳裡,簡直荒謬至極。
“我呢,也積攢了許久,如今才悟出這樣的——”
往日都隻有彆人說教他的份,今時今日竟叫他逮到機會說教彆個。
雖是第一次,可他理論積累豐厚非常,張嘴便來,句句不帶重複。
唐父緩了好一會兒才覺得勉強能視物,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見前幾日被自己揍得下不來床的妻子跟抓住他的這夥人走在一處。
幾乎是第一時間,他便認定是劉婉不知上哪兒找的人,就在家裡頭蹲他呢!
“劉婉!原是你搞的鬼!還不叫他們放開老子!”
他臉上火辣辣的疼,剛剛那一下差點將他脖子撅斷嘍!
身後的叫喊將趙馳縱打斷,奶團子又撅著小屁股不聽他說,便意猶未儘地停下轉過頭去。
唐父還在衝著劉婉吼,趙馳縱又懵了。
“怎麼,認識的?認識的你大門不走要撬窗?你待會兒把錢給小爺賠了再——”
見他越說越離譜,季楚適時打斷,“馳縱,那是阿衍的父親。”
趙馳縱,“誰父親?”
“唐衍。”
唐衍的?趙馳縱腦子轉了一下,反應慢半拍地“哦。”了一聲。
他又扭頭去問唐父,“你真是他爹?”
唐父鼻子都要氣歪了,“你廢話!還不將我放開,這是我家,你們這是私闖——”
哦,那還真是了。
趙馳縱點點頭,踱步過去,從地上隨意抓了一把什麼又將他嘴堵上。
看著那張怒不可遏的臉,不可思議,嘖嘖稱奇。
“可真有你的,才說要揍你呢,你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他拍了拍手上的塵土,衝押著人的仆從道,“拉牆跟底下去,照我劉姨身上的加倍來。”
其實是想自己動手來著,不過他餘光悄悄看了眼氣呼呼的奶團子,隻得繼續裝作這副十分講理的模樣。
他風輕雲淡地,唐父卻是目眥欲裂。
怎麼的?看這架勢是要挨揍了?好好的怎麼又要挨揍了?
“唔嗚——唔——”
他想叫這幫小子識相些將他放了,嘴被堵著又發不出聲。
趙馳縱也不知是聽懂了沒,認真地點了點頭,“可以,不打臉。”
小手揮了揮,“下去吧,咱們清清白白的好人家,可不能違背他意願。”
幾句話,唐父便被拖過去好一頓胖揍!
身上疼,想叫,嘴裡卻被堵著,一個大男人,眼淚嘩啦地淌,慘兮兮地。
旁邊幾個遑論大人孩子卻是無動於衷。
劉婉隻覺胸口一團鬱氣隨著幾人拳頭落下的頻率漸漸散去,“他也有今日!”
唐衍看著父親的慘狀,心下有一瞬波動,可也僅僅一瞬而已。
他與母親,在這個男人手底下活得辛苦,如今他受的,與母親的比,半分不及!
他心情複雜,一旁的薛福蔚反是樂嗬嗬地。
“趙馳縱你今日真是十分帥氣,我瞧著當有乃父之風!”
“當當真?”趙馳縱耳朵一動。
“真!”
“嗨!”他扯了扯衣擺,努力端著,“一般,勉強些。”
薛福蔚便拍拍小肚子笑,在一陣一陣拳拳到肉的悶響聲中將他奉承得天上有地上無。
“”季楚沉默片刻,看那頭唐父已經是被揍得白眼直翻,開口阻止。
“可以了,留口氣兒,後邊還有幾遭等著呢。”
三個小男孩,對這樣暴力的場景淡然處之,甚至還能不慌不亂地閒談,有條不紊地下令。
就連那被小全子抱在懷裡的奶團子,也隻是在唐父被揍狠了的時候,將腦袋鑽進了小全子懷裡。
唐衍將一切看在眼中,垂在身側的小掌輕輕地攥緊。
有人生來便坐擁所有,有人生來孑然不已,他自小因著父親與旁人的目光,養成了極自卑的性子。
做任何事都是羞然又拘謹,他原不覺得有什麼,似乎本就該如此,他應當低人一等。
可是——
可是如今,金尊玉貴的幾個人,將他護在身後,他們年歲雖小,可處事的方式與氣度與自己截然不同。
他羨慕的同時,又忍不住鼻尖發酸。
他們優秀至此,舉手投足都奪目非常,而唐衍生如微草,理當再再努力,再再自立,方能有資格站在他們身側。
他也想,有一日能如他們一般,護住母親,護著他們。
仆從們可沒收力,唐父被揍得鼻青臉腫,像是蝦子一樣縮在地上。
喉嚨裡赫赫作響,出氣多進氣少的,趙馳縱思忖著他該是說不出話了,撿了根小棍子將他嘴裡邊東西掏出來。
嘴巴得了自由,唐父如那溺水人陡然浮出水麵,猛地吸了口氣,悶痛的胸腔終於得了舒緩,他又撿回了半條命。
“你們你們找死,敢如此對我劉婉這個這個賤人我”
實是不曉得好歹的,都如今這番模樣了,還敢罵人呢。
趙馳縱低頭又去找東西,薛福蔚卻從旁邊溜出來,先他一步堵住了唐父的嘴。
小胖子單腳站著,一隻鞋不知道何被他扒了下來,一把塞進唐父嘴裡。
唐父一口氣差點沒噎死。
“這個好,用這個,這個夯實,堵得穩。”小胖子滿臉和氣。
趙馳縱覺得可行。
唐父恨不得吃人,“唔唔——”
一旁的小丫鬟見小少爺搞這出,連忙回馬車裡去取了備用的鞋子來。
待薛福蔚穿好鞋,一切便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們將唐父綁了塞馬車裡,一行人搖搖晃晃又往城裡去。
這一趟——
直奔上京德祥坊東南隅的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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