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陳安扛著野狸子返回的時候,沒有走大村子的大路,而是選擇山道,直接前往盤龍灣,他不想太多人知道。
主要是因為野狸子,在這年頭已經被劃入保護動物的範疇。
隻是保護的力度不強,更像是一種口頭上的表示,因為野狸子的皮毛是這年頭重要的毛皮資源和出口種類之一,在禁獵之前,收購站裡一直都在收購,而且價格相當高。
雖然也控製了出口的皮張數量額度,但實際情況是,每年都沒能完成收購指標
當然,陳安不懂這些。
隻要收購站裡收購,那山裡人就能打。
這是很簡單的想法。
但不管怎麼說,掛上了保護動物的名頭,陳安還是希望不會因此被舉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主要是,野狸子的數量,比豹子、黑娃子之類的要少得多。
陳子謙聽了陳安的話,沒有去放羊,就在家裡烤火。
聽到院裡幾條獵狗興奮的叫聲,鑽出屋子看了一眼,見是陳安從後山下來,忙著到院門口開門,順便卷了根旱煙點上,抽得叭叭叭的。
門一打開,留在院裡旺旺、嬌嬌和兩條下司犬,尾巴狂甩著跑出院門,繞著院牆邊的小道,朝著陳安跑去。
大概是因為被留在院裡沒能跟著進山的緣故,旺旺和嬌嬌,隔著老遠,就衝著陳安狂吠起來,伴隨著嗚嗚的哼叫聲。
陳安都能明顯感覺出它們那種被舍棄的怨念,迎上幾條獵狗,也就彎腰揉了揉它們的腦袋,進行安撫。
陳子謙也跟著出來,看到陳安扛著的野狸子時,眼神中有奇異的光芒:“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是第一次看到野狸子,長得還真是奇特!”
隨後,他就注意到了招財腦袋和脖子上的傷口,接著問道:“這狗是啷個回事兒?”
“追這隻野狸子的時候,被撓傷了,不過問題不大!”
“你人沒得事撒?”
“我沒得事兒!”
“沒得事就好……趕緊回屋頭烤火!早上你走了,幾條獵狗在家裡邊急得不得了,在我把圓圓滾滾放到竹林的時候,招財它們抽身就鑽出院門,隻來得及攔住旺旺和嬌嬌。”
“也得虧招財它們跟來了,不然我今天想打到這隻野狸子,可不容易!”
“以後進山,還是儘量把狗帶上的好,至少人安全些。”
陳安點點頭,先一步進了院子,陳子謙關了院門,又去抱了些包穀草和苕藤掛在羊圈裡喂羊。
像是在山上吃草一樣,黃羊習慣吃高處一些的草葉,若是直接放圈裡,分分鐘就能被踩踏糟蹋了。
陳安扛著野狸子進了屋裡,看到馮麗榮和耿玉蓮在壁爐前用針線,馮麗榮在學著納鞋底,兩人聊著家常,倒是有說有笑。
她從小沒人教針線活,在這方麵實在笨拙得厲害。
好在,這年頭黃膠鞋也挺好,倒不需要花費太多精力來專門做這些事兒。
也就在閒餘的時候,把家裡的那些破爛衣物廢物利用一下。
陳安攆山,更常穿的鞋子是黃膠鞋,但弄一雙更輕鬆舒適的布鞋換腳,或是在家裡穿,也挺好。
見陳安推門進來,馮麗榮立刻將針線放在小簸箕裡,幫著陳安將那隻野狸子放下來。
她自己也知道野狸子的皮毛甚至比熊膽還值錢,忍不住摸了摸野狸子那身柔軟的皮毛:“摸上去好柔軟……安哥,你說就這麼一張皮毛,啷個能賣得比熊膽還貴?”
陳安笑笑:“估計是保暖性能好,加之又太難得的緣故,這種厚實柔軟的皮毛,可不多見,比豹子皮還要好得多……寶兒,把你的小刀找來給我,另外準備一個大碗,我用來裝血。”
“裝血乾啥子?”風流榮有些奇怪地問。
“練狗撒,我要讓它們記住野狸子,以後進山,更容易發現它們,這可是值錢的好東西!”
陳安這麼一說,馮麗榮就明白了,快步上樓,去拿她那把小刀。
而陳安則是趁機坐在壁爐前搓揉著已經被冷得有些麻木的雙手,見一旁篾兜裡睡著的陳澈動了一下,睜開眼睛,晃著小手開始哼哼唧唧,知道小家夥一醒來就得把屎把尿,不然分分鐘拉褲襠裡,趕忙把他抱了起來。
耿玉蓮見狀,放下針線:“你渾身冷冰冰嘞,莫把娃兒弄了涼著咯,讓我來!”
陳安把孩子遞給耿玉蓮,被她抱到一旁。
馮麗榮就在這時候從樓上下來,又到廚房裡拿了個碗,回來後兩口子相互幫忙著,先從野狸子四隻腳的皮挑開,然後從嘴沿開始動刀,將野狸子的皮毛像剝石貂皮筒一樣,完整地剝了下來。
整個皮筒上麵,就腦袋部位有兩個彈孔,其它地方完好無損,絕對是難得的品相,能賣到最好的價格。
開膛的時候,陳安從血肉裡擠了些血出來,到外麵將幾條獵狗叫過來,一一進行灌鼻,讓它們記住這氣味。
然後又割來些野狸子肉,獎喂了一些給它們。
至於剩下的肉則是被馮麗榮動了刀子解小,準備醃製後熏出來存放,這可是好東西,也是有藥用價值的,雖然不太好吃,但對疏風通絡、活血化瘀等麵有功效。
還有野狸子的膽一樣是好東西,雖然收購站沒有收購,在清熱解毒這一塊也有大用,包括骨頭,能用來做泡酒,治風濕。
在陳安剔骨剝肉的時候,馮麗榮沒有摻和,洗了手,將孩子接過來喂了奶水,再次交給耿玉蓮抱著後,她衝著陳安說道:“安哥,你自己弄著,我去把熊掌煮了,今天晚上吃點好的。”
她多少有點慶祝的意思。
陳安笑著點頭:“要得!”
隨後,馮麗榮衝著陳子謙招呼:“老漢兒,幫忙殺隻雞,我等哈用來跟熊掌一起煮!”
“為吃個熊掌還得賠上隻雞?”陳子謙有些詫異。
馮麗榮笑道:“啷個,舍不得蠻?沒得這些東西,可弄不出好味道來!雞沒了,還可以再養,熊掌這東西,一輩子可吃不上幾次!”
“主要是怕伱媽舍不得……”
陳子謙轉頭看向耿玉蓮:“你點頭我就殺!”
耿玉蓮瞪了陳子謙一眼:“弄得好像很怕我一樣……幺兒想吃就殺撒,我能有啥子舍不得的嘛,以後不要問我,聽幺兒的!”
這話出口,引得兩個晚輩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陳子謙當即到廚房提了刀子,到外麵去抓雞。
熊掌有前掌和後掌之分,前掌窄,掌花明顯;後掌寬,掌花不明顯。質量以前掌為佳,但並不是說,後掌就不能吃,其實和前掌也差不了多少。
留下一個前掌給陳平拿去送人,另外三個被馮麗榮仔細洗了一遍,抱來柴火將灶點燃,往裡邊燒了一大鍋水,等水燒開,把三個熊掌放進去煮。
她又往裡麵倒了些苞穀酒,扔了些薑和挽成團的蔥在裡麵。
跟著點燃了另一個灶火,也燒上水,等著陳子謙把雞打理出來,也放在裡麵燉湯。
這熊掌一煮,血沫不多,用大勺舀出,等血沫弄乾淨了,稍微撤了些柴火,保持著沸騰的樣子,不加任何作料地慢慢煮著。
這一煮就煮了近兩個小時,屋子裡漸漸有一股子特殊的香味彌漫。
眼看著煮得差不多了,馮麗榮將熊掌撈了出來,然後找來火腿臘肉,切了些薄片,和熊掌一起,放在雞湯裡燉煮,又往裡麵加了些竹林裡弄回來保存著的竹筍和滿是鮮味的竹蓀,還有些秋季弄回來的香菇、菌子,放在鍋裡麵,稍加調味後,慢慢地煮著。
不多時,屋子裡的鮮香氣味變得精彩起來。
這一煮又是大半個小時,總算可以了。
被這陣陣香味吸引著的一家子,對這道菜,期盼得不得了。
馮麗榮用勺子舀了一點點湯放嘴裡砸吧砸吧,滿臉欣喜地找出碗筷,先給老兩口和陳安,各自舀了一碗湯。
彆說喝了,就那氣味,單是聞著都覺得香得不得了,入口後,更是滿口的鮮。
“安哥,這熊掌做得還可以撒?”馮麗榮笑問道。
陳安頭也不抬,隻顧著吹氣喝湯,直到湯水喝完,這才衝著馮麗榮豎起大拇指:“還是你厲害,這味道簡直絕了,是我上輩子都沒吃過嘞!”
他說的是實話!
到了現在,他多少有些明白,為什麼熊掌明明是坨大肥肉,卻能位列八珍之首了,主要就是那股子去了腥臊味後自帶的奇異香味。
陳子謙也笑著說道:“確實是好味道,喝得忍不住……幺兒,這麼好的東西,你不給你師傅送點過去?要是你沒這麼個師傅,怕是沒機會吃上那麼好的東西。”
陳安愣了下:“也是哈,翻過年來,我還沒有去看過他老人家……寶兒,用砂鍋給我裝個熊掌,我給師傅送過去。”
對此,馮麗榮並無異議,轉身回了廚房,找出一個砂鍋,洗乾淨後烘乾,然後將煮好的前掌撈了出來放在砂鍋裡,又往裡麵舀了湯泡著,裡麵的竹筍、香菇之類也撈了一些,將砂鍋放在火上燒開後,找來提籃裝著,交給陳安。
陳安接過提籃,提著就往李豆花的茅草屋趕,幾條獵狗自然而然的尾隨著,連兩隻下司犬都歡快地跟上。
而馮麗榮則是用鐵鼎罐裝了另一個熊掌,交給陳子謙,讓他把準備送人的那個熊掌一起帶著,送去陳平家裡。
陳安趕到李豆花的茅草屋所在的山溝半坡,看到茅屋頂上火煙繚繞,緊跟著,巴豆和那兩隻下司犬的吠叫聲響起,知道李豆花在家,算是來對了。
很快,李豆花從茅屋裡鑽了出來。
看清楚是陳安從半坡下來,他也朝著小院門口走來,將院門打開後就在那兒等著。
直到陳安走到近前,看到陳安提籃裡的砂鍋,有些奇怪地問道:“這是又給我送啥子來了……”
陳安剛想說話,又被他抬手止住:“等哈,我猜猜……”
他湊到砂鍋邊上,用手扇著聞了聞氣味:“好香哦,這股特殊的氣味,是熊掌蠻?”
陳安笑了起來:“不愧是我師傅,吃慣見慣嘞,這是我昨天剛從山上打回來的黑娃子,麗榮把熊掌煮了,讓我給你送點過來嘗嘗。”
李豆花咧嘴笑道:“那妹兒是做廚的好手,肯定不會讓人失望……”
他接過提籃,迫不及待地提著進屋,將砂鍋端出來放在桌上,找來筷子,忙著先挑了一塊熊掌肉,小心地用手捧著,生怕掉了,送到嘴邊,吸溜一下吸進嘴裡,嚼著嚼著就把眼睛給閉上了,滿臉享受的樣子。
“這輩子,我也是吃過不少好東西的人了,像這麼好吃的,還是頭一次,能吃上這麼一頓,哪怕現在就死了也值得!”
李豆花不無感慨地說。
“師傅,亂說啥子,啥子死不死的嘛?就隻是熊掌而已……要是喜歡吃,下次有機會,再給你做!”
陳安環視一下屋子,見他屋裡牆壁上又掛了十來張水獺、石貂的皮毛,知道他冬季的時候也沒少攆山,手頭應該不缺什麼,也就沒有多問其它情況。
卻見李豆花拿出兩個碗,提了酒壺要倒酒,陳安趕忙將他攔住:“莫給我倒,我得回去!”
“忙著回去乾啥子,就在這裡陪我喝兩盅撒!”
“家裡人還在等我回去吃飯,總不能讓他們乾等著……你慢慢吃,少喝點酒,我改天再來看你!”
李豆花歎了口氣:“行嘛,這砂鍋改天我給你送來!”
“那我走咯……”
陳安打了招呼,領著獵狗返回盤龍灣。
而在這時候,剛從鎮上診所回到石河子村家裡的吳巧花和蘇春貴,剛把家中火塘裡的柴火點燃,掛上鐵鼎罐燒著水的時候,屋裡就來了不速之客——楊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