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朱景洪在趙成武陪同下,檢閱來了前來增援的遼東水師。
這些人都曾受他指揮參與過作戰,去年他們大多數人都立功受賞,此刻在朱景洪手下聽命,便讓這些人激動且充滿鬥誌。
以至於這些“客兵”們,反倒爆發出比金陵水師更強的鬥誌,這就讓王隆麵子上有些掛不住了。
在朱景洪檢查武備時,他便召集了幾位副手來,要求儘快把麾下軍卒士氣提起來,被遼東水師比下去可就太丟臉了。
在朱景洪檢查時,餘海已接到林如海過世的消息,但他沒有立刻前去稟告。
眼下朱景洪正在做正事,且林如海已死了兩天,把這消息暫時壓一會兒也沒啥。
作為朱景洪最信任的太監,餘海除了負責伺候其飲食起居,同時也擔任著“秘書”的工作。
半個時辰後,當朱景洪在一眾將官簇擁下,麵帶笑容從戰船上下來時,餘海瞅準時機靠了過去。
他和朱景洪已有默契,後者見他此時過來便知有事,於是便讓眾將先行離去。
“怎麼了?”
“稟王爺,應天傳來消息,林禦史過世了!”
朱景洪沉默了一下,然後便是歎了口氣,對這結果他不意外。
林如海病重至此隨時都可能死,如今靠藥強撐著苦熬也是痛苦,死對他來講死或許是種解脫。
正因為如此,朱景洪沒有太上心。
這時餘海接著說道:“準王爺的示下,已派了人前去祭奠,楊娘娘她……也親自去了!”
楊靜婷親自去了,這不是朱景洪所安排,所以讓他比較意外。
“嗯!”朱景洪應了一聲,心裡對楊靜婷印象也有些改觀。
識大體顧大局的人,才能更讓他高看許多。
“過兩天這邊事了,我再回去看看!”朱景洪答了一句。
他作為親王,去林如海的靈前祭奠,老實說是格外紆尊降貴,能不去最好還是不去。
何況眼下他還要主持東南大局,正事在身他就更不該去,否則便是視軍國大事為兒戲。
所以,朱景洪口中的過幾天去,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天,他不確定自己會不會去。
眼下三大水師皆到,需要準備的事情極多,朱景洪接下來將非常忙碌。
遼東水師休整、補充、移防、移防後的供給,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費心,這也意味著山一樣多的文書要簽批。
半個時辰後,朱景洪召集了軍事會議。
三大水師指揮使以上將領得以參會,本次會議規格可以是非常高。
會議內容很簡單,朱景洪提出了自己戰略構想,那便是讓三大水師移防。
現如今,金陵和遼東水師在通州,浙江水師在杭州灣,距離呂宋實在太遠了些。
分析了實際情況後,朱景洪目光掃過在場將領,沉聲說道:“我提議……遼東水師進駐台灣,金陵水師和浙江水師進駐泉州!”
“若敵來犯,則設法誘敵至台灣海峽,屆時遼東水師由台灣向西打,金陵和浙江水師向東打!”
說到此處,朱景洪神色嚴肅道:“東西合擊,一舉擊潰西夷主力!”
眾人麵露思索之際,朱景洪接著說道:“諸位,現而今我三大水師齊聚,戰艦比西班牙人還要多出一些!”
“且在台灣海峽開戰,我們熟悉海情海路,隻要下來精密謀劃,擊敗他們並非沒有可能!”
這當然是比較樂觀的看法,但眼下朱景洪必須要傳樂觀,要讓在場將領們提高信心。
接下來,朱景洪又講了更細致的計劃,但其實也是大的框架,具體方案還得各水師根據自身實情謀劃。
一場議事持續了近一個時辰,最終經過在場二十幾名將領商討,也隻拿出了最基礎的計劃來。
接下來就是執行計劃,並在執行過程中查漏補缺。
“諸位,今日議事內容要保密,執行過程也防止泄密……”
朱景洪又總結了幾句,這次議事才算結束。
遼東水師修整了幾天,補充好了彈藥和食物後,就打著金陵水師的旗號,向著台灣東南的朝天港駛去。
至於金陵水師和浙江水師,則是另外征調了許多商船,並全部插上戰旗偽裝戰船,而真正的戰船則在夜裡調走了。
這一切說起來簡單,但都是非常精細的事情,全部完成又耗費了時間,彼時朱景洪已秘密趕往泉州去。
林家那邊的事,他最終還是沒有去,而是讓楊靜婷代表他出麵。
林如海是七月十二過世,楊靜婷收到朱景洪手諭是七月十九。
“命你處置林家之事,務必周全照應,毋有所失!”
雖然隻有這幾個字,可楊靜婷來回看了十幾遍,都還是覺得不能儘興。
雖然不是王妃,但她確實體會到了王妃的感覺,這讓她非常激動且興奮。
可楊靜婷終究經過曆練,和以往比起來城府深了許多,她知道自己絕不能表現出覬覦之心,當下首要任務是把事情辦妥。
收好手令,楊靜婷看向侍女,問道:“林家出殯是哪天?”
“回稟娘娘,是在二十三,也就是三天後!”
點了點頭,楊靜婷接著問道:“再安排一下,明天我再去瞧瞧!”
“斯人已逝,生者何堪……林家姑娘,如今才更需安撫!”
聽到這些話,左右侍女便誇讚道:“娘娘可真是貼心!”
“還有,這幾日府上不許娛樂,誰若違反吾必嚴懲!”楊靜婷神色嚴肅道。
“是!”
轉眼到了第二天,楊靜婷低調到了林家,黛玉等女眷都迎了出來,其中就包括夏月桂和寶琴。
這些天裡,夏月桂隔一天就要來一次,為的就是幫助黛玉處理家族之事。
現如今林家上下,基本無人再敢鬨騰,且已轉變思路精心奉承黛玉,借此得到黛玉感激然後獲取好處。
現如今襄王側妃再次登門,讓這些人確認了選擇正確性,接下來必會更加本分和積極。
“快快起來,你我姐妹何須如此!”楊靜婷上前將黛玉攙起。
拉著黛玉的手,楊靜婷極為親熱說道:“王爺命我照顧好你,說不能讓忠臣之後受委屈,如今我看你又消瘦了些,隻怕王爺以為我辜負了他之所托!”
在說話時,她的內心也不平靜,在重新思索這位林姑娘的地位。
此前她認為,這位入府可能會封選侍,現在她可以確定至少是個選侍。
甚至從朱景洪對其超出正常的關心,楊靜婷大膽猜測其可能受封側妃……
她不會真成側妃吧……看著眼前玉人,楊靜婷不太願意相信。
她楊靜婷,皇後的親侄女,畢竟也才是側妃而已。
可越不願意相信,楊靜婷就覺得這事兒越有可能,所以此刻她心裡變得難受了。
偏偏在當下這場合,她還得表現得大度雍容,畢竟今日她是代表朱景洪來的。
“好了……你們都各自忙去吧,容我與林妹妹說說話!”
又聽到楊靜婷稱黛玉“林妹妹”,林家一眾婦人再度被震撼,於是更不看小瞧這位姑娘。
看著她二人進了屋子,夏月桂神色平靜心有所思,反倒寶琴臉上不太好看。
察覺了這一點,夏月桂便拉著她離開了,畢竟留在院內的十幾名宦官侍女,全都可能是楊靜婷的耳目。
“彆說話,咱們回家去!”夏月桂低聲告誡。
寶琴也不傻,於是憋著氣,一路到了外跨院,與夏月桂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出了林家,夏月桂思索出神,而寶琴終於忍不住了。
“大嫂,你看到剛才她那副架勢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王妃呢!”寶琴憤憤不平。
“她是奉王爺之命前來,張揚一些也屬應當!”
夏月桂嘴上這樣說著,心裡想的則是王妃還真就該是人家的,薛家出了王妃才是極不正常的事。
“大嫂,你站那邊說話呢!”寶琴越發不滿。
“琴妹妹,我當然站王妃一邊,你今日之事咱們不該瞎議論,稟與王妃知道也就是了!”
楊靜婷是側妃,更是皇後的親侄女,即便寶釵也得給些麵子,她們二人又豈敢對其表露不滿。
這邊夏月桂教誨著,而另一頭林家內廳,楊靜婷也在“掏心掏肺”的說話。
“唉,以前年少不知事,才被人利用犯下大錯,如今啊……知道後悔也晚了!”
都曾做過侍讀,彼此間那些事都知道,所以在黛玉麵前,楊靜婷可以說那些不光彩的舊事。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姐姐如今深受十三爺信重,又何必記掛那些舊事!”
看向黛玉,楊靜婷麵帶祈求問道:“伱說得對,那些就事是該忘了!”
“不瞞你說,眼下我就一個念頭,那就是安穩的過日子,再給王爺填個一男半女,就不枉此生了!”
楊靜婷說的話半真半假,便讓黛玉感到有些迷惑,不知她到底是個什麼想法。
“唉……可惜我與王妃,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說這話時,楊靜婷還真回想起曾經,她與寶釵惺惺相惜的場景,那時候她們關係還非常好。
而她眼中閃過的真情,便再度欺騙到了黛玉,讓後者以為她是真的悔改了。
誰又能不犯錯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於是黛玉安撫道:“寶姐姐不會記掛這些!”
“是啊,王妃大度,想來她不會因此惡我!”
說完這一句,楊靜婷突然拉住黛玉,麵帶祈求問道:“林妹妹,那你會原諒我嗎?”
“婷姐姐本就是好人,是被彆人引誘,才會行差踏錯!”
黛玉確實很謹慎,她沒有明確表明態度,甚至沒有直接承認楊靜婷有錯。
“林妹妹既已不再怪我,那咱們姐姐就約定好,往後再不談這些了!”
黛玉不表明態度,楊靜婷隻好自己來,後者隻需要承認就可以了。
“嗯!”黛玉點了點頭。
達成目的,楊靜婷一拍腦門,接著說道:“看我這記性,今天過來給你帶了些東西,都是滋補調養的上品……”
“如今我是奉命要照顧好你,若你有個差池……王爺王妃豈會饒我!”楊靜婷半開玩笑道。
“多謝娘娘!”
“你看你,又見外了……什麼娘娘?當初你可是喊我婷姐姐!”
“多謝婷姐姐!”
“這就對了!”
都說女子之間關係複雜,但實際上男人間更不遑多讓。
比如此刻的金陵布政司內,東南的一眾封疆大吏齊聚於此,眾人間的關係那才叫錯綜複雜。
江蘇、金陵、江北、江南、浙江、福建、廣東七省大員,今日聚集於此隻為了一件事,那就是籌措有關東南之戰的糧草。
按理說東南富庶,籌措糧草本該是極簡單的事,但這次情況確實有些不同。
為了構建起有效的海防,東南沿海數省各都司動用了近十萬兵馬,另外還征調青二十萬參與協防。
簡單來說,隻張嘴吃飯的人就有三十多萬,每日消耗可以說格外的大,所以才要從臨近幾省籌措。
因時製略,所以後來皇帝重新下了旨,讓賈雨村節製江蘇等幾省籌措糧草。
但為了防止其權力過大,旨意也格外限製了賈雨村,隻準他籌糧不許他乾涉其他任何事。
所以他這位巡撫,對在場布政使、按察使和其他巡撫,並沒有太強的威懾力。
他所依仗的隻有事聖旨,以及遠在泉州的朱景洪的支持,可這些都有些遠水難解近渴。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給賈雨村難堪,比如他的老上司浙鄭顯林與何顧謹支持,此二人當下分彆擔任浙江巡撫和江北巡撫。
即便如此,也隻有這兩省不計後果鼎力支持,其他各省都以這樣那樣的原因推諉扯皮。
想要找借口發難,老實說簡直太簡單了。
此刻眾人集議,賈雨村坐在主位上,冷著臉聽著眾人接連發言,目光卻是盯著不遠處的徐新安。
他知道,在場這些人接連呼應,大概率是這位在背後串聯。
“現而今秋收還沒完,糧食短時間收不上來,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所以賈中丞,不是我們不願出力,實在是力有未逮!”
這樣類似的話,賈雨村已聽得耳朵起繭子了。
他很以為自己動之以情,曉之以利害關係,這些人能夠識時務顧大局,眼下看來他覺得自己還是天真了。
“說夠了沒有?”
“卑職據實而言,請中丞大人包涵!”言罷,這麼官員便退了下去。
在場十幾名官員,基本是布政使按察使,僅有的三位巡撫分彆是賈雨村和鄭何二人。
後者可以看成一幫人,前者中大部分人是一夥。
這時鄭顯林插話道:“張大人,據實而周說得好啊,我且問你……聖旨要不要執行?”
他口中的張大人,便是江蘇布政使,方才便是他最後答話。
麵對何顧謹的質問,姓張的布政使答道:“何中丞,聖旨當然要執行,可如何執行確需商討,這也是我等今日來此的目的!”
“商討?誰說要商討?聖上命賈中丞全權處置此事,他安排了執行便是,誰說要跟你們商討?”脾氣火爆的何顧謹喝問道。
這時江南布政使說道:“聖旨上讓賈中丞負責此事,其意在令其妥善處置,毋有所失!”
“今日各省都有難處,據實向賈中丞稟告,隻為道明情況依實情製定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