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年齡越大的老人,對嬰孩就越是喜歡,尤其還是最喜歡的兒子的兒子。
即便皇後身體不是很好,此時依然親自抱著繈褓中的孩子,一邊逗弄一邊細細打量。
“這孩子……比起老十三可安分多了!”皇後給出了評價。
“當年他在繈褓時,稍有不好便要哭鬨,實在把我急得不行……為此當年……唉!”
本來說得好好的,突然皇後就歎了口氣,這個彎兒確實拐得太快。
寶釵不會知道,當年就因為朱景洪的啼哭,導致皇後當年心情浮躁,致使某些不必死的人被處死。
“母後這可說錯了……這孩子在家時候也好哭鬨,跟他爹一個倔脾氣!”
“也就到了母後懷裡,知道誰是疼他的人,他才老老實實的……”
“要說這小孩子也聰明,好似知道誰能護得住他一樣!”
最終,他還是決定給朱景洪機會,於是他在奏本上批了個“準”字。
關於皇孫的事情,楊清音問得非常細,而話題也隨之被轉移。
“可他從來不聽,說要為父皇分憂,說不想白享尊榮……”
“唉……說來說去……還是怪那小子多事,老老實實待在京城多好,哪會有今日之煩擾!”
“每天要睡多久?”
“反正這小子需不著我來護,有你這王妃看顧著就夠了!”
緊接著她的目光掃向了寶釵,然後說道:“老十三這輩子,唯一長腦子的一次,就是選了你做王妃!”
“母後……昨日媳婦得了消息,因他在處置失誤致使朝鮮反叛,隻怕這次有不少人彈劾他!”
煩擾……也就是說,這件事最多隻是煩擾而已。
聽到寶釵說這些,楊清音就知這丫頭此行不簡單,於是回道:“我不過是遲暮之人,又能護得住誰啊!”
在朱景洪的奏本中,也格外強調了糧草和軍械的補充,這些都是前線所急缺的東西。
行軍打仗和駐地防守之間,其消耗的差距有天壤之彆。
雖然不再談朱景洪的事,但寶釵從始至終都是一副憂慮的表情,看得楊清音也對她多有憐憫。
“母後……我也時常勸他留在京城,一則安享富貴,二則侍奉雙親,這比外麵跑安穩多了!”
再說乾清宮這邊,朱鹹銘終於收到了朱景洪的急遞,為了這東西他已苦等近三天。
“母後……他如今大禍臨頭了,您可得救他!”
“好了……這次的事情,正好讓這小子長長記性,你不要過於擔心,撫育楨兒才是正事!”
“母後……媳婦自能看顧楨兒,可王爺他……卻要您來看顧!”
“母後春秋鼎盛,世上豈有您護不住的人!”
“連陛下都管不住他,此事於你就更難了,倒也不能怪你!”寶釵哭哭啼啼,此時楊清音竟笑了起來。
然後他又下旨,讓幾位都督府的將領,以及戶部和兵部官員來議事。
即便是最寵愛的兒子,此刻楊清音提起也覺得很不滿。
盯著懷裡的孫兒,楊清音開口道:“侍奉雙親……他能把自己的事料理好,不讓我操心也就行了!”
“是!”
如同朱景洪不擔心自己被彈劾,此刻朱鹹銘也不擔心朱景洪打不下安州。
寶釵連續不斷說了許多,淚珠兒不斷的往外流,最後更是跪坐在了皇後跟前,一副委屈傷心至極的模樣。
“夜間要起幾次?”
所以此番議事,隻是討論如何支援遼東,尤其是在增兵和調糧這兩件事。
這是皇後對寶釵的高度肯定,後者此刻完全沒有自得之意,緊接著接話道:“母後……媳婦沒能規勸住他,實難稱得上是好妻子!”
作為馬背上的皇帝,朱鹹銘很清楚其中的難度,所以他在思考其可行性。
對寶釵說出這番話來,楊清音絲毫不覺得意外,隻聽她平淡答道:“他翅膀硬了……那需得我來看顧!”
“以往還可說是玩鬨,父皇可以寬宥……然此番乃誤大事,隻怕王爺難過這一關了!”
聽到皇後的這句話,寶釵迅速抓住了關鍵詞。
果然朱景洪是要強力鎮壓,而且已經開始調兵遣將,並保證會在十月之內,打入朝鮮腹地安州。
“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戰功赫赫襄王殿下,誰還能欺負得了他!”
“楨兒每天奶量如何?”
雖然她已猜到結果,但眼下從皇後口中確認,便還是讓她更安心了。
一個來月時間就打到安州,尤其在朝鮮增派了兵力的情況下,可就不那麼簡單了。
“母後您也知道,他向來行事莽撞,朝廷內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平日裡就遭彈劾不斷……這次隻怕更得被群起攻之!”
所謂一個月內拿下安州,除了考慮到天氣的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糧草和軍需,也就隻能支撐一到兩個月。
“大禍臨頭?我怎麼不知道!”楊清音依舊平靜。
一番商議後,一個基礎的調兵調糧方案被議出,接下來隻需戶部和兵部去完善,然後在兩日內上題本呈預覽。
一旦通過,就可以得到執行。
而遼東的事情,朱鹹銘就這樣安排好了。
至於朝堂上對朱景洪的彈劾,如皇後所言也隻能靠他來壓了。
揮退眾人後,朱鹹銘突然心血來潮,吩咐道:“去叫太子過來!”
太子就在文淵閣,距離乾清宮非常近,所以十幾分鐘後進了乾清宮,出現在了皇帝的麵前。
示意太子起來後,朱鹹銘把命人把一份奏本拿給太子,這正是朱景洪的急遞。
朱景源認真的看了起來,沒一會兒他就看完了。
“老十三的計策,你覺得如何?”
這等軍國大事,太子從來沒有插手過,這時聽到皇帝問起,一時竟不知如何作答。
若是以往,他一定會說但憑父皇處置,如今他已明白這樣說是自討沒趣。
“父皇……兒臣不諳軍事,故而不敢妄言!”
“心裡怎麼想的就怎麼說,難道誰天生就會打仗?”
“是!”
凝神細思之後,朱景源方答道:“父皇……遼東苦寒之地,如今已經入冬,此時調軍討伐朝鮮,兒子以為不合天時!”
“繼續說!”
“且據兒子所知,遼東於朝鮮邊界之地,山高林密不利於行軍,勞師遠征想要取勝,隻怕也是極難之事!”
太子的論述當然有道理,但是卻不能說百分百的正確,因為他對具體情況不了解。
比如為給朝鮮施壓,燕山和遼東都司,以及安東行都司的軍隊,有大批都往“前”進行了移動,隨之一起運輸的還有糧草和軍械。
換句話說,勞師遠征雖是事實,但其實也稱不上太遠。
皇帝沒有深究這些,緊接著又問道:“遼東變局,老十三處置失當之嫌,此事你怎麼看?”
“兒子以為,十三弟確有疏漏之處,可若將罪名全壓到他頭上,也有失公允!”
太子這話比較巧妙,點出了朱景洪的過失,緊接著又替後者辯解了兩句,可重點仍舊是在前半句。
沒錯,即使是厚道如太子,如今也感受到了朱景洪的威脅,所以他願意這位小弟被打壓。
對太子的這個說法,朱鹹銘微微點頭,然後問道:“給他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看如何?”
這雖然是個問句,但皇帝的意圖已經很明顯。
“父皇明鑒,十三弟用兵如神,讓他平定朝鮮……是再合適不過的事!”
“所以伱也覺得,該讓老十三戴罪立功?”
問句裡的一個“也”字,更將皇帝的心意表達出來,所以朱景源鄭重答道:“是!”
端起茶杯,朱鹹銘接著問道:“可我聽說……如今都中暗流湧動,有不少人要彈劾老十三,此事該如何應對?”
這件事朱景源當然知道,畢竟他手下的人就是推動此事的主力。
如何應對?這個問題很突兀,讓朱景源一時不知如何作答。
首先該什麼態度,然後該怎麼去做……這些都要詳加考慮。
老實說,太子如此驚慌的模樣,讓朱鹹銘感到有些失望。
但想起這小子比以往多少有進步,便讓他把心中不滿壓了下去。
“不著急,想好了再說!”朱鹹銘放下茶杯說道。
顯然,皇後曆年來說的話,朱鹹銘多少聽進去了一些,才會在對太子如此寬容。
大概兩分鐘後,太子答道:“父皇……兒子以為,應當讓十三弟發揮長處,戴罪立功!”
“至於朝臣彈劾,兒子以為要曉之以理,勸他們著眼長遠,待十三弟平定朝鮮,再論功過是非!”
太子表明的態度,讓朱鹹銘非常滿意,他就怕這兒子看不清形勢。
“朝臣狡黠,巧言令色,要勸他們改變心意可難了,你可願為朕分憂……承擔此重任?”
扯了這麼多,朱鹹銘的目的就在於此,就是想讓太子頂在前麵。
當然餓,他這也不是坑兒子,而是要給太子加壓力。
一個合格的帝王,就是要等駕馭臣下,而不是被裹挾然後被淹沒。
朱景源很清楚這次風浪有多大,此時皇帝讓他擋在前麵,這讓他此時哭的心思都有了。
“父皇……兒子才疏學淺,隻怕難當此任!”朱景源婉拒道。
雖然這會違逆皇帝的意思,但朱景源知道自己的斤兩,相比於被皇帝不滿他更怕辦不成事丟臉。
這時朱鹹銘冷冷說道:“老四……太子的位置,才疏學淺的人可坐不了!”
一句話,就把朱景源的退路堵死,對此他是一句話都不能反駁。
才疏學淺的人,確實不配做太子。
“父皇教誨,兒臣謹記!”
“朝臣短視,兒子願為父皇分憂,為十三弟開解此難!”
“如此甚好!”朱鹹銘麵露笑容。
於是乎,太子就成了擋箭牌,要替皇帝在前麵衝鋒陷陣。
而他手下那群精明的東宮屬官,也隻能捏著鼻子維護朱景洪。
當朱景源離開乾清宮,他就急匆匆趕回了東宮,要跟手下人商議如何行事。
至於皇帝,他則是去了坤寧宮,他已得知襄王妃把皇孫帶進了宮。
在坤寧宮用了午膳,寶釵下午才帶兒子出宮,一回府她就接到了鄧安的報告,司禮監已收到三十餘份彈章。
鄧安這廝消息門路廣,而且具有政治敏銳性,所以他得知消息後就立刻上報。
中午皇帝來坤寧宮,皇後問起了朱景洪受彈劾的事,皇帝就將安排太子處置的事說了出來。
如今有太子擋在前麵,寶釵是真的一點兒不慌了。
雖然不慌,但她也沒有閒著,仍在思索該如何利益最大化。
過兩日,待太子和屬臣出手後,我當親往東宮拜謝,彰顯我襄王府知恩圖報……
再把戲做足一些,在此風口浪尖亦可讓文臣以為,東宮與襄王府同流合汙……想到最後,寶釵自己都笑了。
看著銅鏡裡的自己,她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問題……我總不會是個壞人吧?
自我評價沒持續幾秒,寶釵心中又冒出了新的想法……還要讓老六家吃醋,引導他們攻訐東宮!
或許我真的是個壞人……寶釵不得不承認這事實。
收斂心神,隻見她看向鄧安,吩咐道:“下去多準備些禮物,東西越珍貴越好,不要怕花銀子!”
多準備禮物?這是要送給誰?難不成想收買官員?
鄧安大感疑惑,他知道王妃心思深重,絕不會做出不理智的事來。
所以現在,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遵照王妃的意思去做事。
“奴才遵命!”
鄧安轉身離開了,寶釵則轉身去看了孩子。
此時在東宮書房內,太子臉色很不好看,因為他周圍的官員都在勸他,不要去做螳臂當車的事。
學士們給他分析利害,七嘴八舌已說了近半個時辰,期間太子基本沒插上幾句話。
“夠了……”太子慍怒發聲,終於讓房間內安靜下來。
他極少有發怒的時候,所以每次生氣效果都很好。
“你們所言,我難道不知?可如今皇命在前,我除了奉旨而行,還能如何?”
“爾等若真一心為我著想,就不該說那些虛言……而是當為孤謀劃行事方略!”
“諸位……眼睛看長遠一些,可好?”
太子確實成長了許多,至少眼下可以獨立思考,鞭策手下人按照他的意誌行事。
隻不過,要讓東宮屬官對他唯命是從,並且跟著他擋住滿朝彈劾,仍是艱難到無以複加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