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朱景洪強選所愛之人,更給他帶來了些傳奇性,也讓時人對中選的薛家姑娘深感好奇。
究竟是何樣鐘靈毓秀的女子,才會讓這位強勢的襄王如此愛慕,乃至於連對方“年少失怙”都不顧了。
這次事件除在民間議論,軍中自然也少不了傳揚。
從侍衛上直軍到京營,再到五城兵馬司,到處都在談論他的事跡,而他對侍衛們的那番話,也已在軍中流傳開來。
相較於百姓們的亂七八糟的議論,軍中的談論明顯要正向許多,隻因軍中漢子對朱景洪品性了解更多。
此番事件,更印證這位襄王是個直率之人,而軍中漢子普遍喜歡這樣的人。
當然了,如今外界的議論和朱景洪無關,他已被皇帝嚴令閉門而不出。
每天都是喝酒嬉戲,日子過得不是一般的快樂。
但隻過了幾天時間,京城又發生了另一件大事。
作為皇帝最寵愛的兒子,睿王朱景淵因修書進展太慢,被皇帝罰了半年的俸祿同時其本人被禁足一個月。
隨之一道發生的,還有集賢館十三名學士被罷官,另有十一人被申飭貶謫。
世人隻道皇帝是心情不好,才讓素有賢名的朱景淵遭殃受罰。
但朱景洪卻知道,這是他的“反擊”奏效了。
罰俸禁足都是小事,但集賢觀罷免貶謫二十多人,才會真正讓朱景淵肉疼。
時間來到四月二十五,也就是王妃選拔的第十天,禮部奏請迎娶王妃的奏章得到批複。
“循例辦理”四個大字,讓禮部官員終於明白該怎麼做,此前他們一直都不敢擅動,生怕因此而觸怒皇帝。
既是循例辦理,一切自然有章程,當天禮部就給薛家送了公函,讓她們回祖籍地準備成婚之事。
薛家祖籍在金陵,那自然要從金陵娶過來,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對此寶釵早有準備,所以接到公函的第二天,薛家就收拾完畢即將踏上歸途。
有旗手衛上百軍士隨行,她們的安全可保無虞。
“姑娘,王爺說不能親自來送,托我轉告你們,祝你們一路順風!”薛家內宅,寶釵閨房之內,英蓮笑意盈盈說道。
轉過身來,寶釵看向英蓮說道:“那你也替我轉達他,多謝他記掛著!”
“我一定把話帶到!”
英蓮才應了下來,鶯兒就從外麵走了進來,提醒道:“姑娘,時辰到了……該出發了!”
出遠門也要看黃道吉日,而且會精確到時辰,時辰到了也就確實該走了。
“好,我馬上就來!”
與英蓮告辭之後,寶釵便出門上了轎子去,真正踏上了返鄉的路途。
按當下正常趕路速度,從洛陽到應天要一個月。
而寶釵一行還在路上之時,她被選為王妃的消息就傳回了應天。
“薛家女……十三爺怎會選中薛家女!”
應天府內堂,得知消息的賈雨村很不解,因為他知道薛家的情況。
薛禎早逝,薛家女能參選便已是幸運,選上側妃就是老天爺保佑了,誰能想到她能選上王妃。
“如此荒唐之事,聖上竟未阻止,看來這十三爺……比我想象中還要受寵!”
如今他在應天搞清丈,推行至今已搞得怨聲載道,雖說有皇帝一力支持,可賈雨村還是不太安心。
所以他迫切再找一位靠山,到時若真有什麼大災大難,他賈雨村才有避難的機會。
“十三爺對我多有看顧……想來跟著他不會有錯!”
既然要巴結朱景洪,那就得發揮主觀能動性,在這方麵賈雨村絕對是專業的。
首先派人護衛薛家,其次是在清丈時對他家抬手,再其次便是……
如今賈雨村身負皇命,有便宜行事之權,他想要給誰好處辦法實在太多。
所以在寶釵還未鄉之前,薛家就感受到了給各種善意,也讓闔家上下喜不自勝。
原本想“霸占”家產的各房長輩,在如今這形勢下哪還敢有此心,他們如今心裡隻剩下恐懼,深怕寶釵要翻家族舊賬。
五月十五,寶釵一行到達應天。
自他們歸家之後,每天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這些人都想儘辦法巴結王妃的娘家。
薛家上下對此都很享受,但寶釵卻是個謹慎之人,第二天便發話讓家裡閉門謝客。
她雖還未被冊封,但如今說話已無人敢違,於是薛蟠就命人關了府門,來的賓客們全都禮送離開。
“妹妹,伱這未免謹慎過頭了,這樣天大的喜事……親朋故舊來道喜又有什麼不對!”
薛家內宅,薛蟠臉上帶有不滿,顯然不讚同寶釵的做法。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還是謹慎些好!”
寶釵隻答了這一句,因為她很清楚即使自己細致分析,她這親哥哥也很難明白。
“你就聽你妹妹的吧!”一旁薛姨媽趕緊說和。
這時寶釵又說道:“從今日起,兄長更要嚴加約束族人,絕不能出半分差池……”
“知道了!”薛蟠無奈答話。
接下來寶釵又吩咐了許多事,薛蟠都隻能一一應下。
但寶釵也知道,如果隻是吩咐下去而得不到執行,那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以在她說完之後,便很是鄭重起身行禮:“母親,兄長……此番我能選上王妃,不知有多少人眼紅,許多人都等著看咱們笑話!”
“咱們家若惹出事故,隻要有心人背地使壞,彆說我能不能成為王妃,隻怕咱們全家都會大禍臨頭!”
見這二人聽得認真,寶釵便接著說道:“為了此番順遂,我不得不如此安排,還請母親兄長體諒!”
寶釵言語真誠動容,薛姨媽和薛蟠心中芥蒂消失,一家人再度統一了思想。
“妹妹放心,我會替你管好這個家!”薛蟠做出了保證。
“多謝兄長!”寶釵再度行禮。
這時薛姨媽說道:“都是一家人,什麼謝不謝的!”
“蟠兒你記住,隻要你妹妹好了,便是你這做哥哥天大的好處!”
薛蟠連連點頭,此刻他想到了些舊事,遂笑道:“娘……說實話,到現在我都覺得妹妹中選,就跟做夢一樣!”
“誰說不是呢!”薛姨媽應了一句。
雖然寶釵未曾開口,但她心裡也有相似想法。
…………
對於襄王成婚這件事,內閣的批複是循例辦理,這些事情自有禮部去忙活。
諸如納征、發冊、催狀等一係列程序,都不需要朱景洪親自參與。
而最關鍵的是他被禁足在王府,想要參與也毫無機會。
這次禁足他很老實,生怕被老頭兒找理由生事,所以當真硬當了一個來月宅男。
他本是個閒不住的人,這一個月裡哪兒都去不了,可把他給憋得不行。
但他不會“坐以待斃”,所以他自己想了辦法找樂子。
比如此時,他就在王府東南側校場內,和一幫侍衛們摔跤玩兒。
這真就是摔跤玩兒,即使他選的侍衛已足夠強大,但在他手下跟小雞子沒區彆。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朱景洪雖不覺得累也乏了,便自顧坐到了一旁去,讓侍衛們接著玩鬨。
正當他一邊喝茶一邊看眾人互摔,鄧安卻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王爺,咱們王府的長史官到任了!”
“長史?”
按道理說,在親王受封之前就該委任長史,但皇帝沒找到合適的就給拖下來了。
今天長史突然到來,便著實讓朱景洪感到驚奇。
鄧安小心提醒道:“王爺,您要不要去見見他?如今這位就在存心殿候著!”
如果是以往,朱景洪定不會搭理此人,可他現在哪還敢得罪皇帝,於是便隻能起身去見。
當他來到存心殿時,果然見到裡麵有一藍袍官員,正盯著堂內一副畫細細打量。
親王長史官員為從五品銜,所以這名官員胸前的補子上,繡的乃是一隻低著頭的白鷳。
而如果是正五品的話,這隻白鷳的頭便會昂起看天。
示意當值的宦官勿要發聲,朱景洪踏入殿中哼了一聲,才讓王培安醒轉過來。
“拜見殿下!”
當王培安轉過身來行禮,朱景洪才仔細打量起了他。
此人看起來三十多歲,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清正,給人一種廉而生威的感覺。
這讓朱景洪大感不妙,他最怕的就是這一類人。
“先生請起!”朱景洪上前攙扶。
他這一聲先生叫得沒錯,因為長史官除了負責王府官方往來,還兼有匡正王過失之責。
“謝殿下!”
示意王培安就座後,朱景洪便來到了王座前,還未落座便問道:“先生這些年,都在何處高就?你既做了王府長史,本王若對你一無所知,傳出去豈非笑話!”
“回稟殿下,臣姓王名培安,生於章武二十九年,承平十年鄉試中舉,而後一直科考不利,於承平十七年入仕,任湖南常寧教諭,正統二年升任安仁縣丞,正統五年任湘陰知縣,正統七年任寶慶府推官,正統九年任德安府通判……“
“正統十一年掛禮部員外郎銜,任襄王府長史!”
王培安說了一大堆,聽得朱景洪是目瞪口呆,暗道此人履曆未免也太豐富了些。
以舉人入仕也就罷了,偏偏他還隔兩年升一級,算的上是到點兒就高升,這是常人都羨慕不來的。
莫非他背後有大人物提攜?可朱景洪仔細觀察了此人,卻又覺得不太像有貴人相助。
何況若真有貴人相助,哪會讓他一直在湖南打轉,真要提拔早早就做了京官了。
回想此人舉人出仕,第一個職務乃是某縣教諭,朱景洪便想起了一個人,這讓他頓時大驚……
莫非此人,也是海剛峰一般的人物?朱景洪心裡有些打鼓。
越想他就越覺得可能,此人到點兒就升的履曆,恰恰也佐證了這一點。
很顯然湖南那些地方官,是用高升的辦法將其送走,讓他去禍害其他人去。
“海……哦不,王長史……王府現在也沒什麼事,你無須每日前來應卯!”
“對了,你從外地到京,住處找好了沒有?我在城南有處空閒的院子,正好送你住去!”
這些既是實話也是試探,朱景洪要看王培安的反應。
“殿下,臣既受聖上托付,便要忠於職守,每日到府理事屬分內之事,臣豈能不來!”
“另聖上有吩咐,著臣督導殿下讀書,此事臣亦不敢懈怠!”
說起正事,王培安越發認真起來,說道:“臣已聽說,殿下四書還未讀全,便在昨日擬好了課程,從明天起每天上午……”
這次到任,王培安做了充分準備,此刻講起來自是滔滔不絕。
他倒是說得暢快,卻叫朱景洪聽得頭大。
眼看王培安說個沒完,朱景洪忍不住打斷:“王長史,你說的這些課程,本王自會去認真的學,你就放心好了!”
“殿下,這些課程由微臣講授,此乃聖上之命!”
王培安搬出了皇帝,便讓朱景洪無話可說,於是他就隻能耐心聽下去。
好在今日沒有課程,在聽完王培安半個小時廢話後,朱景洪便返回了內宅去。
朱景洪才一出現,英蓮就發現了他不對勁,於是問道:“十三爺,您怎麼了?”
接過英蓮遞來的茶杯,朱景洪答道:“遇到了個難纏的人,我的好日子就要完了!”
這時屏風後傳出一道聲音:“喲……誰能讓咱們王爺覺得難纏,這世上竟還有如此人物?”
來人正是可卿,今日的她裝扮秀麗讓人一看就非常有想法。
放下茶杯,朱景洪順勢拿起桌上果子,把玩之時答道:“是個老古板,非要我天天聽他講課去,否則就要上奏參我!”
“參劾王爺?”可卿以為自己聽錯了。
“正是,為他我可頭疼得很!”
這時英蓮插話道:“那王爺聽他講課不就行了!”
瞪了英蓮一眼,朱景洪失笑道:“你說得輕巧,我聽課豈不白費時間!”
誰知英蓮答道:“王爺反正無事可做,去聽聽也是好的!”
英蓮是好學之人,在坤寧宮時她就時常和朱雲笙待一起,跟著幾位侍讀進修學問。
真要說的話,英蓮如今也算是個才女,比世上多數女子都有學問。
這時可卿也走上前來,勸解道:“王爺還是去吧,人家隻怕是奉旨行事,咱們拗不過他!”
“是啊……拗不過他!”朱景洪歎了口氣。
剛才他已明裡暗裡警告過王培安,可人家壓根就沒放在心上,對他的威脅更是置若罔聞,讓朱景洪根本拿捏不了他。
所以他隻能選擇認命,打算先對付一段日子,後麵再想辦法打法此人。
然而朱景洪的算盤卻打錯了,這位王長史真就是一根筋的人,拿著聖旨和大明律做後盾,真就把朱景洪給約束起來。
經曆了前幾日的不習慣,朱景洪總算適應了每天上午的課程,也認真的聽王培安上起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