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寒鴉,歲月流沙。
秋日的寒霜點綴了歲月的多少年,有多少人在這世間無法安眠。
歲月之初有江邊星星點點的寂然漁火,我們也看得見,水麵上漂泊的船。
愁過的時間,等過的煙火絢爛。
滿天星光,遍地星火,時間將我們徹底阻隔。
這一阻隔,就是一生的遺憾風雪。
我們在同一個星球,卻看到不同的白晝與黑夜。
我們在同一個歲月,卻在不同的時空。
你以為世界上早就沒有了我,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你。
我們有相似的麵孔,卻有著不同的人生。
蘇子衿從柏林的醫院裡,蘇灝的病房裡蘇醒過來的的時候,有一瞬間的時空錯落感。
她想起了蘇淮去世前的那段日子,她也是這樣天天住在醫院裡。
隻不過那時候,身邊的人很多。
那時候,他們都希望蘇淮不要死,可是最後,蘇淮還是離開了他們。
她摸到了自己的手機,打開了林芷發來的消息,然後呼吸一窒。
這一刻,林芷也醒了。
玫瑰花依然在房間裡散發著清香,昨夜的愛也消散了。
昨晚宴會本來結束的就晚,回來後兩個人又各種角度的折騰了很久。
她因為多重的開心,自然是睡不著的,但是因為最後累到極致,就還是睡著了。
這一刻,她睜開迷茫的雙眼,發現自己的頭靠著沈玨的脖子,對上沈玨清澈乾淨的眼神。
沈玨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於是噗嗤一笑,摸著她的肩膀說道“你看看你,多粘著我。”
林芷這才注意到,自己像一條八爪魚一樣,趴在沈玨的身上,她正準備翻身下去,可是沈玨拉著她,根本不讓她下去。
她捶他的胸口,佯裝生氣的說道“是不是你趁我睡著了,把我擺成這個樣子的。”
“冤枉啊老婆,我可沒有,可能是你自己太愛我,太舍不得我,於是夢裡遊離了,變才成這樣的,要不…”他吻著她的耳垂,把她抱得更緊“要不今晚我們就用這個角度怎麼樣,沒試過,咱們換一種方式感受一下,肯定會有不一樣的驚喜的,咱們兩個都開心。”
“流氓流氓大流氓。”林芷繼續捶他,沈玨扒著林芷的胳膊,手往下移動,從她的背上到腰上,又到腿上,走了一條直線…
林芷的臉紅了的時候,他自己的呼吸也有些不穩。
於是,他翻了個身,換了一個表情。
這個時候,兩個人的位置完全改變了,他剛準備親上去的時候,沒想到林芷的手機忽然響了,兩個人都沒忘記這個正事兒,瞬間就清醒了。
曖昧儘數散去。
沈玨伸手給她拿手機,先是蘇子衿發來的一條消息:你問他方不方便過來柏林,你弟弟這裡,我現在實在還是走不開,不管怎麼樣,我們先見個麵吧。
蘇子衿看著手機,激動了很久,在等待林芷回複的時間裡,又分彆給羅玉昕和蘇於歸打去了電話。
另一條是董文澤發來的:妹妹,爺爺打電話過來了,現在基本上是可以確定了的,我們的猜測沒有錯,但是如果不放心的話,我們再做一個親子鑒定看看。
董文澤這次來巴黎,其實是老太太羅丹讓他來的。
他本來是不想過來的,他很擔心羅丹的身體,
最後還是羅丹搖頭笑著說,你去吧,家裡有這麼多人在呢,不用擔心我這個老太太。
這不,他還是萬裡迢迢的飛了過來。
所以直到他看見林芷的那一刻,才終於明白過來,他來巴黎這趟的目的,和天意。
羅丹和董文澤的關係很好,自從羅丹年紀過大以後,就時常性的稀裡糊塗的,經常喊著讓他陪伴自己,沒想到那天又突然讓他來巴黎,他本來還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老太太葫蘆裡麵賣的什麼藥,還以為是她迷糊了。
事實上那天的羅丹確實是迷糊的,但是翻來覆去隻有一句話:你去巴黎看看,玩玩。
於是,董文澤還是聽了老太太的話。
不過現在,他明白了,一切冥冥之中,似乎都有天意。
他知道蘇子衿他們在柏林,所以他也打算先去趟柏林,與蘇子衿見上一麵。
巴黎是個浪漫的城市,也有很多浪漫的故事。
鐘昊這一覺醒來後,滿腦子都是榮筱雅。
他昨晚發微信,刪除來刪除去,最終還是沒有發出那條消息。
他覺得,好像太過於倉促了些,也太冒昧了,他得繼續認清自己的心,看清自己的心。
也不想讓她有些害怕。
當然,夜不能寐和夢裡所有的一切,已經昭示了他的心中所想,心中所念。
這幾年,他從苦苦尋覓林芷始終而不得,到終於意外遇見以後又迅速的被迫放棄,所以從鐘昊的感情上來說,其實還是比較空白的。
直到他那一日,他在飯桌上,意外的遇見了白天鵝一樣美麗雅致的榮筱雅,兩個人在桌上其實也沒說上幾句話,但是臨分開的時候,他還是沒按耐住自己的的心,主動要了她的聯係方式,當然,她也沒有拒絕,欣然答應。
他記得她的笑容,記得她的眼神,記得她百合花一樣的麵容。
這個時候,榮筱雅心裡也想著鐘昊。
雖然這段時間學校裡放暑假休息,但是她也沒閒著,她還要考職稱,繼續學習,平時偶爾還要跟著團隊去練習。
自從有了鐘昊的微信後,她並沒有再去電影院看電影了,時常盯著他的朋友圈看,又或者看采訪視頻,看電影花絮。
所以,她昨晚早早的就守著手機和電腦,等待他走紅毯的照片出來。
他單獨的照片,他站在江城南的旁邊,他和其他人的合影,她都看了。
所以折騰了這一夜,她其實也沒有怎麼睡。
不是激動,而是惦記,想念,思念。
這些情緒折疊在她的心裡,讓她欲罷不能。
她很想給他發消息,但是她又不敢,她怕太冒昧。
但是她又想給他發消息。
她陷入了這樣的糾結裡。
她和沈玨認識,是正式的相親對象,但是和鐘昊,是因為一頓意外的飯。
所以,根本不同…
其實從相貌上來說,鐘昊的長相,比江城南要遜色一點點,不過在喜歡的人眼裡,自己的喜歡的人總是會更為出眾的。
那麼多的視頻和照片裡,她的眼裡隻有鐘昊一個人。
所以,她也發現了,他給他發微信的那個,對方正在輸入中,不過最後,她什麼消息都沒收到…
這個時候,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想…
並不是自戀,而是一種感覺,就像當初感覺沈玨不喜歡自己,就像當初感覺林芷是個很好的姑娘。
那麼如今,鐘昊喜歡自己,她也當然可以感覺的到。
她看著他的微信頭像和朋友圈,已經出了許久的神了,直道他的消息終於發了過來:你要不要來巴黎玩兒?
榮筱雅暫時肯定是不會去巴黎的,一來是她這兩天還有個重要的工作要做,再就是,她不想著這麼衝動,這麼冒失。
她沒想好怎麼回複,不過很快,鐘昊又發來了一條微信:我喜歡你,如果你來不了的話,你等我回去,我很想見你。
鐘昊覺得,自己並不衝動。
他對林芷多年的尋找和期待,在見麵後終於知道她已經有良人的時候,很快就被他擱淺了。
畢竟,他是有道德底線的人。
他本來沒覺得自己能夠這麼快的再喜歡一個人,直到榮筱雅的飄然出現。
明明,他拍戲的時候,也見過不少美女。
明明,他火了以後,也有各種美女明裡暗裡的遞過來橄欖枝,可他就是沒有任何情緒。
直到那一天和他哥嫂吃飯,推開包間後看見那個一身粉紅色,如百合花一般雅致的美麗女子。
所以,他這次也沒打算扭捏,直接打了個直球出去。
而一直沒回複的榮筱雅,看到這兩條微信的時候,盯著屏幕上的字看了許久,忽然笑了出來。
她心想,鐘昊,終於還是讓我等到了你。
等待相見的路上,總是過於激動的。
巴黎到柏林的飛機上,一堆人坐在一起,看起來很是歡樂。
沈玨林芷和馬瑩馬周坐在一起。
後麵是董文澤和他的助理蕭然,江城南和張揚,還有江城南的兩個保鏢。
王鬆和周一寒。
人挺多的,看起來浩浩蕩蕩的。
他們臨上飛機前,董淩寒給董文澤發來消息:見到你姑姑了,記得和我打個視頻,我想看看他們。
董文澤勾起嘴角,眼睛含淚的回複:好的爺爺,一定。
這一刻,董文澤的心情很激動。
同樣激動的,還有林芷沈玨,和蘇子衿蘇於歸江城南他們。
自從知道董文澤的身份的那一刻,江城南立馬就給江九州打了個電話過去。
江九州大清早的正在喝酒釣魚逗狗,被江城南打來的電話和說了的話給嚇了一跳,同時,他也看到了那張照片…
於是乎這會兒,他釣魚的心情就更好了,想著一會兒等他們落地巴黎了,他也要湊個熱鬨。
飛機落地泰格爾機場,蘇於歸親自來迎接的。
當他看著站在林芷身後的董文澤的時候,忽然就淚流滿麵。
當他們全部抵達醫院的時候,蘇子衿和聶慕一起站在病房的門口,一直在等,他們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
一大群人烏壓壓的進了病房後,蘇子衿看著董文澤,原本就已經泛紅的眼角就更紅了,董文澤看著蘇子衿和蘇灝,隻覺得,親情真是一個神奇的事兒,這世界上,真的有這麼神奇的緣分和故事。
他輕聲喚她“姑姑。”
這聲姑姑,讓在場的人都有些感傷。
同一個世界上,有人開心,有人不開心。
盛夏酷暑,金天懿坐在車上,看著自己的家。
她在這裡出生,在這裡長大,卻最不喜歡踏足這裡。
她覺得,自己已經徹底不認識這裡了,就像從來都不認識自己的母親和父親一樣。
她剛才和林錦繡在屋裡吵架吵得不歡而散的出來後,她的心情其實很複雜。
她今天來找林錦繡,其實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刺激林錦繡,故意挑釁。
這幾天,她終於發現了金寶豐意外死亡的一些端倪,也告訴了林芷,林芷隻讓她不要多想,先彆管了。
但是她沒有聽,她不甘心,所以決定去試探一下林錦繡的態度。
現在,很明顯,林錦繡的態度是不對勁的。
她心裡的猜想從來都沒有錯,她無奈的笑了笑。
爹不疼媽不愛的孩子,隻因為爹媽都是瘋子而已…
和我自己沒關係,我沒有錯。
金天懿紅著眼睛,喃喃自語。
同一片天空裡,各自有各自痛苦。
各自有各自的消息。
夜來香的芳香開始飄散,夜色彌漫的西城,有風,也即將有雨。
這一刻,趙雪正在給林嵐做晚飯,她的手機響了,她低頭看了一下,就看到了手機裡,一再發來的那些陌生又熟悉的短信。
全部都是來自趙瑞明的:小雪,我快死了,你就不能來看我一眼嗎,我也好死的安心。
小雪,我就要去見你媽了,你有沒有話要我帶給她。
小雪,我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我不是一個好人。
小雪,爸爸死之前,就不能見到你嗎,那樣,我會很遺憾的。
小雪,你就真的這麼狠心嗎?
小雪,求求你了,求求你見見我吧。
…
她放下手裡的土豆,無語的笑了笑,笑著笑著,就笑出了眼淚。
手上的那些疤痕很醜,心上的疤痕,也是同樣的。
…
這時候,同樣陷入困苦的,還有坐在辦公室裡發呆了許久的秦明山。
這幾天有些忙,他的頭有些重,這會兒他有些累,發呆之後,就躺在沙發上,想休息一下。
他當然是睡不著的,他再也睡不好覺了。
白發在他的頭上肆意的生長,仿佛越來越多了。
時間和悔恨,不甘,差點壓碎了他的心。
秦明山知道李家人意外的全部死亡的那一天,他的心裡很惆悵。
在把秦鶴送到北城大學讀書之前,他就知道了當年的中間人已經死了的事兒。
他痛苦,他悔恨,他不甘心,他愧疚。
他恨他們,恨他們欺騙他們夫妻,恨他們買賣自己的兒子,讓他的兒子經曆了不被待見,動則打罵,還如此貧窮的童年和少年時期。
他的小兒子本來可以在安市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長大,他們花了幾千塊錢就把他買到了那個遙遠且貧窮的鄉村裡,讓他從小要什麼沒有什麼。
他們有了自己的親生孩子以後,就更加的不待見他,還想把他送走,甚至再次的賣掉。
知道這些的時候,他恨,他恨的不行。
可是,他們都死了。
他們拿著養子的死亡賠償金,還高高興興的計劃出去遊玩,全然不把那個養了十七年的兒子的死亡當回事兒。
又或者,他們本來就沒有把他當回事兒。
他是他們花錢買來所謂傳宗接代的一個工具而已。
他們買他,也不過是因為彆人說,他們沒有孩子,他們不能沒有兒子…
因為南箏纏綿病榻,所以他原本計劃好的複仇計劃,被耽誤了一些時間。
後來,在寒冷蕭瑟的冬天裡,也因為仇人的全家死亡,而被迫結束。
他沒有再去過那個山村,隻是打了匿名的舉報電話,舉報那裡買賣人口,違法犯罪,也通過自己的方式和方法,去解救那些被拐賣的孩子們。
知道李家人全家意外死亡的那一刻,秦鶴的麵色,沒有任何的變化。
他愛他們嗎?
當然不可能。
他恨他們嗎,他當然恨。
他恨他們給不了自己好的生活條件就算了,甚至連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給過自己。
那一個冬天,秦明山在秦嶺山腳下,從青天白日坐到黑夜來臨。
高速公路上的燈火已經點亮,照亮了很多人回家或者離家的路。
月色高懸,與雪色重疊。
他頂著驟然花白的頭發,看著夜色下,已經看不清的連綿雪山,心裡的痛苦無邊無際的蔓延。
他蹲下,捧起一把白雪,那樣的雪,純潔且冰冷,刺骨刺心。
那一晚,林芷在家裡陪著南箏。
秦鶴開車出去找到秦明山的時候,秦明山的臉已經被凍的有些僵硬了。
那樣僵硬的表情,如同他們在雲城的沙灘,初次相見的時候一樣。
他的情緒很多,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因為每一個情緒都帶著血。
秦鶴沒有任何表情,拉著他的胳膊說道:爸,我們回家吧,媽媽和嫂子在家裡等我們。
秦明山把他抱在懷裡,抽泣著說:孩子,我們再也沒有完整的家了,我們對不起你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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