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蒼白,婚姻也蒼白。
相愛容易,可惜相守太難。
婚姻該是鮮紅,還是格外純白。
可惜最後,大多數人都是史書上籍籍無名的一粒塵埃。
血是鮮紅,心也是鮮紅。
愛情如夢如影,如風朦朧亦無蹤。
未曾有始有終,未曾平凡相擁。
故事欲蓋彌彰,歲月已經泛黃。
誰在刀尖迷茫,誰在觸碰死亡。
誰犧牲了一切,可惜也療不了心頭的傷。
還要去直麵,不斷的死亡。
柏林的夜雨忽然止步。
倏忽停了之後,墨色黑夜中的空氣潮濕且乾淨。
帶著一些淡淡的花香和寒涼,沁人心脾,也沁入誰的夢。
大抵是在飛機上睡了,又或者是有些開心,這會兒沈玨精神還挺好的。
林芷躺在床上,側頭給他說“我覺得,爸媽可能有些事兒瞞著我們。”
沈玨也猜到了,不過他一直裝著不知道,見林芷戳穿了,他也就默認道“都會好的,吉人自有天相。”
這一刻,他想起墓碑上蘇淮的那張照片。
隻心裡感歎,蘇灝的長相,真的是很像蘇淮了。
林芷也確實這樣安慰自己,安慰自己吉人自有天相。
他們沒來柏林的時候,對於這次的手術很是期待。
等真正來了之後,還是會覺得揪心,且提心吊膽。
雖然客觀上來說,自打蘇灝出生開始,一家人就做好了他隨時離去的準備,但是這麼些年來,所有人都在為他能夠活下去在做努力。
很多人相處起來,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就越難忘。
因為回憶太多,點滴太多,美好也太多。
沈玨扭了扭脖子,放鬆了一下,也舒了一口氣,說道“你不要多想,弟弟是個有福氣的人。”
可不是嘛,沈玨一早在知道蘇灝的病情的時候,心裡還感歎過,要不是蘇家有錢,蘇灝這種情況,根本都長不到這麼大。
剛才在飯桌上,一家人都不提這個話題。
雖然說是成功率高,但是實際上來說,肯定是會有失敗率的。
哪裡有什麼萬無一失。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林芷拿過牛奶喝了一口,皺著眉頭說道“嗯,都會好的,畢竟,最近的我運氣這麼好,灝灝也會分享到我的這份好運的。”
…
此時此刻,同樣忐忑的,還有僅有一牆之隔的蘇於歸。
麵對自己親生兒子的大手術,他多年以來的冷靜自持,淡定無比,這段時間幾乎全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同樣無法冷靜的,還有蘇子衿。
她這一生,無法冷靜自持的日子,著實是不多。
第一次,自然是羅玉青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
第二次,就是和林圖離婚,鬨得不可開交的時候。
那一天,當她在林圖的身上,嗅到了不屬於自己的一些氣息的時候,女人的第六感就開始爆棚,然後,她整理了一下思緒。
原本丈夫不忠婆家不要臉還偏心的難過,迅速的就被離婚的計劃所覆蓋。
她因為經曆不同,所以自然是見過很多世麵。
那一天,她自然是傷心過的,十幾年的感情,徹底付諸東流,以背叛結束。
她對於感情和事業,有特彆的專一和要求,所以她的選項裡,根本就沒有原諒這一條。
她也不會為了孩子,為了所謂的圓滿家庭去選擇忍讓。
出軌隻有一次和無數次,忍讓隻有一次和一輩子…
相對下來,她其實還慶幸,自己可以及時止損。
那天,短暫的傷心之後,就變成了冷靜。
她看的很開,相比羅玉青的去世,離婚,丈夫不忠,婆家人不靠譜,根本就什麼都不是。
作為一個有腦子有錢有顏有事業從不缺愛的高知女性,她根本就不會把自己的人生,完全去放在一個男人身上。
這不明智,也不現實。
人自己的情緒都容易改變,更何況是彆人的。
靠人不如靠己,畢竟,人心到底自私。
有的人賭的起,有的人賭不起。
所以,她對於林圖出軌,林家人的過分,其實也並未太特彆的去放在心上。
她隻想快刀斬亂麻的及時止損,然後和女兒父親都脫離這個苦海,擺脫林家人。
隻不過,計劃趕不上變化,她低估了林錦繡和王嬌的嫉妒自私無恥和心狠。
也低估了林宏和林英的不要臉和胡攪蠻纏。
更低估了文燕玲的反複無常和情緒分裂。
更低估了林圖的軟弱和忍耐力…
那一段時間,蘇子衿原本規劃清晰的離婚計劃,在林家眾人不要臉又胡攪蠻纏的折騰中,猝不及防。
爭執徹底爆發,情緒也徹底爆發。
她用平生說過的最重最難聽的話罵林家人。
她說林圖出軌不要臉軟弱無能,被所謂的不要臉的家人道德綁架。
她說文燕玲顛倒黑白精神分裂,自己得不到的就讓彆人也得不到心理變態。
她說林錦繡自私自利攀比心強嫉妒心強心術不正不得好死。
她說王嬌厚顏無恥心狠手辣表裡不一罪該萬死。
她說林英是罪魁禍首,沒本事還要擺譜,不要臉還假模假樣虛偽惡心。
蘇子衿所受的教育,和她向來為人做事,一直都很溫婉溫柔。
雖然西城的方言裡,罵人的話很多,可是她基本都沒學會。
那一天,她情緒失控,委屈,痛苦。
她覺得自己為了一段感情,一段婚姻,讓自己和父親,女兒,受儘恥辱。
還讓自己的狗莫名其妙的被人害死了。
那種藏在心底的怨恨,憤怒,充盈了她的心。
她用自己平生所學的最惡毒的那些語言,表達了自己內心的憤怒和怨恨,和不甘,以及詛咒。
也是在給自己的孩子和狗,討回公道。
想到這裡,她依然能想起林圖的臉。
她愛了他十六年,恨了他十九年。
這種恨也許要持續一生,不過,她也慶幸,林圖給了她一個林芷。
想到這裡,她翻了個身,看著蘇灝已經陷入沉睡的臉。
她心裡想,如果當年那個兒子還在的話,也已經長得很高大了。
o可惜,它根本沒有活著看到這個世界的機會…
她心裡恨啊,苦啊…
她耳機裡是《紅霞帔 》:
你看那紅霞帔 燒成灰
她問著 紅塵中 誰無罪
枝上枯葉點綴 那空落的門扉
壺中酒已儘她空擲著杯
桌上一封離書 良人迄今未歸
涼薄紅塵她已等到乏味
口口聲聲承諾 如雲煙四散紛飛
她曾以為真心終有人隨
可那人隻歎到 本就門不當戶不對
多情人笑著流淚 把戲文唱幾回
卻看不出自己餘生結尾
台下歎百轉千回 殊不知她心中
覆水難收已成萬念俱灰
世人動著真情 敬著愛恨
尋著般配 躲著傷悲
卻無一人 為她俯身正娶明媒
座上客末了仍然 爭著是非
萬家燈火 無處所歸
你看那 紅霞帔 燒成灰
這世間無以能熄 唯有離人淚
她問著 紅塵中 誰無罪
罪在她動了真情 卻換那人假寐
聽弦斷 曲聲悲 眾生醉
客散後無人問津 誰又能與她真心對
戲結尾 有誰見 她噙著淚
餘生空餘傷悲
多情人笑著流淚 把戲文唱幾回
卻看不出自己餘生結尾
台下歎百轉千回 殊不知她心中
覆水難收已成萬念俱灰
世人動著真情 敬著愛恨
尋著般配 躲著傷悲
卻無一人 為她俯身正娶明媒
座上客末了仍然 爭著是非
聽弦斷 曲聲悲 眾生醉
這世間無以能熄 唯有離人淚
客散後無人問津 誰又能與她真心對
餘生空餘傷悲
空氣濕潤,窗外飛過一片深綠色的落葉,它搖搖晃晃的落進了淤泥裡,然後消失不見。
時間太晚了,林芷有些困,沈玨就抱著她,兩個人很快就睡著了。
睡前,林芷看著在黑夜裡依舊蒼白的天花板,那裡有一盞透明的水晶燈。
她心裡想,蕭婉婉,你也確實是夠蠢的,這樣所謂美好的愛情裡,你什麼都沒得到啊,真的是不值得啊。
想完這句話後,她很快就睡了。
蕭婉婉決定和林英徹底斷絕來往,是在她終於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時候。
蕭婉婉時隔許久,再次見到林英的時候。
林英已經娶了文燕玲,並且林宏也出生了。
距離他們兩個人上次的見麵,已經過了一年多的時間。
她在所謂真摯的純潔的漫長愛情裡的所謂深刻堅守,伴隨著林英的結婚,林宏的出生,徹底變成了一個尷尬的笑話。
於是,她站在街口,遠遠的看著林英和文燕玲抱著林宏,兩個人有說有笑的出了家門,她心中的那種傷心欲絕,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林英當然是看見了她,但是他隻能裝作沒看見她,他怕文燕玲發現,怕自己的秘密被發現。
林英喜歡蕭婉婉是真的,但是自私自利也是真的。
蕭婉婉看著林英一臉笑意的帶著文燕玲從自己身邊走過,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裝作陌生且表情淡然的時候,隻覺得天旋地轉。
她心很痛,很難過,但是立馬就回頭走了,走的毫不猶豫。
不過,她走了沒兩條街,在等車過來的時候,再次見到了林英。
年輕時候的林英長得很帥,身姿挺拔,氣宇軒昂,加上衣服穿的也好,所以看起來更加有精神了。
這個樣子依然讓蕭婉婉心動,不過她已經沒有再喜歡他的資格了,愛變成了恨。
林英看著一身粗布衣服,卻依然漂亮的蕭婉婉,一臉無可奈何的說:婉婉,我爸自殺死了,我如果不這樣做,我媽也會死,她以自殺要挾我,讓我娶她。
蕭婉婉聽罷,直接笑了:對,你媽自殺要挾你,你就娶,你那麼不願意,你還和她生孩子,你和她生孩子,你還不告訴我,讓我像個傻子一樣,在鄉下等你回去,你知不知道你很過分?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你知不知道,我差點就被那個老頭子…
林英聽罷,很是心疼,就伸手想去摸蕭婉婉的臉,一邊伸手一邊說:婉婉,是我讓你受苦了,我會想辦法的。
林英的手沒有夠到蕭婉婉的臉,隻見她迅速的退後一步:你不要碰我,請你自重。
林英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這樣,就心疼的說:婉婉,你放心,我會和她離婚的,我一定會娶你的,我那麼愛你,你放心,我來想辦法。
蕭婉婉美麗的臉上都是無語,她被氣笑了:你給我畫餅充饑呢嗎?離婚這麼容易的?你訂婚退婚都這麼難,何況現在你們還有了孩子…
林英不肯放棄:你要相信我婉婉,我是愛你的,我會想到辦法的。
蕭婉婉不屑,且鄙視的說道:林英,我們兩個,就到這裡吧,不要再見麵了,各過各的日子,各自安好。
林英聽的很心痛:婉婉,你千萬彆這麼說,我是愛你的。
蕭婉婉漂亮的臉上,全是不屑:你的愛情真廉價,也真的不靠譜。
她說罷,就準備轉身離去了。
林英見狀,拉著她的胳膊,不讓她走。
蕭婉婉用力甩開他的手:你放尊重點,再這樣我就告你。
林英的腦海裡,都是他們在鄉下的美好回憶:婉婉,你不愛我了嗎?我們在鄉下不也是這樣的嗎?我們…
蕭婉婉白眼看他:你打住,我們從來都是發乎於情,止乎於禮的。
林英見勾起了她的回憶,就繼續說道:婉婉,我是愛你的。
蕭婉婉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對牛彈琴,她退後幾步:不用再重複這些了,林英,從現在開始,你以後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既然你已經結婚生子了,你就和你老婆好好的過日子,我也不做人家的小妾,我回去了,我也會找個人安安穩穩的嫁了。
林英準備說話,蕭婉婉繼續退後:從此以後,你我之間,再無瓜葛。
見林英一副不甘心的樣子,蕭婉婉又冷眼的說:再見也是陌生人,我不會讓你老婆知道我的存在的,我也不想破壞你的家庭。你要是但凡給我一封信,我又何須再跑這一趟,受這感情與欺騙的中傷,你太自私了。
林英隻是機械的重複著這些話,隻見蕭婉婉很快的轉身,跑遠了。
那邊過來了一輛車,她上車離去了。
隻留下林英在原地一心麻木…
他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隻聽見一個淺淺的聲音:小英,你要清醒一點。
林英抬頭,看見楊曉丹一張嚴肅的恨鐵不成鋼的臉。
她已經站在這裡有一會兒了,也斷斷續續的聽見了林英和蕭婉婉的那些話。
當然,林英想退婚的時候,也給她說了一些事。
不過,林英在鄉下想退婚,後來回城也想退婚,兩次想要退婚,都被楊曉丹給阻攔了下來。
楊曉丹之所以阻攔,是因為文韜的身份,經濟,以及文燕玲的聰明,都絕非一個蕭婉婉可以比擬。
於是,她也親手,把這份所謂真摯的愛情,給扼殺在了搖籃裡。
愛情裡會有所取舍,婚姻裡更是。
麵對明顯各方麵都好太多的文燕玲,已經失去了林源的楊曉丹,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有利。
遠方,已經沒有蕭婉婉的身影了。
隻有一片橘紅色的夕陽,抹在黛色的山尖上。
山尖的霞光明亮,日與月相對。
一個光彩奪目,一個淒冷淒清。
林英就這樣和楊曉丹四目相對,靜默不言,然後,母子兩個無聲的哭泣起來。
那一刻,文燕玲看著三個月大的,在搖籃裡笑得開心的林宏,隻覺得自己,真的很是幸福…
夜裡的空調很舒服,因為大姨媽的關係,林芷有一些腹痛,就忽然醒了。
她想悄悄的摸下床,準備去上個衛生間。
隻不過,沈玨的手摟著她的肩膀,一隻腳還放在她的腿上…
她在想怎麼能不讓他醒過來,能夠不去驚擾他的美夢…
她正想著,沈玨也醒了,看她睜著眼睛,就說道“你怎麼醒了?想上廁所?”
林芷就直接起來了,說道“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嗎?”
她一邊說著,就開了燈下了床。
隻聽見沈玨在她身後幽幽的說道“我確實可以是你肚子裡的蛔蟲,隻不過隻有一點點啦。”
林芷隻顧著上廁所了,也沒仔細思忖這句話的意思。
等她上好了回到床上,剛準備躺下,沈玨出溜一下子翻過身,親了她一口“老婆,我的蛔蟲想你了。”
林芷剛躺著,舒服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嗯?”
沈玨看她這麼純潔,就沒說話,隻把整個人都貼著她。
這下子林芷自然明白過來了,她趕緊偏過頭“臭流氓,我累了,睡覺。”
沈玨自然是擺出一副君子形象“好的,我要聽老婆的,得照顧老婆的情緒,讓蛔蟲也睡覺去。”
他翻身下去,用鼻尖蹭她,有些魅惑的說道“我不著急,日子長著呢,蛔蟲也長著呢,有的是大蛔蟲可以儘情發揮的機會…”
黑暗裡林芷的臉自然是紅的,就無語的說道“睡覺。”
沈玨往前一點繼續親她“感受到蛔蟲沒有,蛔蟲看著你呢。”
然後,他又說“睡覺了老婆,蛔蟲和你說晚安,蛔蟲說它等著你。。”
夜裡的呼吸聲很淺,很快就在屋裡蔓延開來。
窗外的落葉落葉一地,不久之後就會變成淤泥。
林芷的夢裡,沒有蕭婉婉,沒有文燕玲。
什麼有沒有。